就这样蹉跎了三年,直到星涟和桓肆的孩子都能喊舅舅了,安平侯府还是没有一个女主人。
某日桓肆一道急诏送到从渊手上,令他立即回虞京,从渊还以为出了什么乱子。回虞京却见一切如常,他纳闷地来到王宫,被宫人引到关雎宫。
花园中星涟正抱着牙牙学语的桓希,教他说话,旁边已经四岁的桓宇闹着要和弟弟玩。恐怕又是给他介绍姑娘,从渊本想掉头就走,这时候桓希突然发现了他,咯咯地笑起来,冲他挥舞着胖嘟嘟的小手,嘴里隐约发出“舅舅”的音节。桓宇朝他跑过来,牵着他的衣襟,仰头乖巧地叫了一声舅舅。
从渊心里一软,牵着环宇,走到他俩身边,伸出一根手指让小宝宝握着。桓宇一直由先太子妃养在膝下,不过他稍微长大星涟就时常将他接进宫和桓希作伴,他很喜欢这个弟弟。
“怎么样,带两个孩子累不累?”从渊坐到星涟对面,一把将桓宇抱在怀里,拿糕点喂他吃。
星涟语气和神态仍然如同少女,一点也看不出已经为人之母,她笑道:“有乳母在,我不过是搭把手,有什么累不累的,不过孩子们都挺粘人的,比小猫小狗好玩。”
从渊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她一眼:“哪有人拿自己的孩子和侄儿比小猫小狗的?”
星涟吐吐舌头,拉着桓希的手向从渊摇起来:“希儿,你舅舅凶我,咱们不跟他玩了好不好?”
从渊嗤笑一声,一只手伸向星涟怀里的桓希道:“过来,舅舅抱。”
小希儿在母亲怀中晃动起来,要去舅舅那边,星涟只好放手让哥哥把他抱过去了,嘴里笑骂着:“小没良心的。”
从渊得意地向她翻个白眼,就是一两个月不见,他的宝贝外甥还是记得他的。桓希抬手去扯从渊的耳朵和胡子,大约觉得很好玩,他已经有了些手劲儿,把胡子弄得生痛。桓宇懂事地把弟弟的手拿下来抓在手里,不让他捣乱。
两个孩子粉妆玉琢的,一个比一个可爱,从渊在他们的攻势下,完全没有了大将军的气势,这会儿就是让他趴在地上给他们当马骑他也愿意。
“对了,你们把我找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莫非又有哪里起战事了?”从渊逗着孩子的间隙抬起头来问星涟,“别是又要给我做媒吧?说说清楚,又是做媒的话我可就走了啊!”
星涟白他一眼,嗔怒道:“有那么可怕吗?你看你这两年都邋遢成什么样了?胡子这么长了也不刮!我才懒得再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了,大不了楚家绝后,也不关我的事。”
从渊嘿嘿一笑,摸着蓄了好久的胡子。他的面相生得太好,就算在战场上变糙了,也比一般男人好看得多,姑娘家一见便心动。他不想平白招惹桃花,便将自己往糙汉整,胡子不剃,头发也留得像个塞外牧马汉子。
可就是这样,配上他修长矫健的身姿也完全不难看,更让女孩们觉得他十分具有男子气概。
“不是做媒就好,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皇上一会儿就来了,你问他。”
说曹操曹操到,桓肆身后跟着两个太监,大步走过来了。从渊放下桓宇,将桓希还给星涟,上前行礼,桓肆一把拉住他,道:“你我私底下不用讲究这些君臣虚礼。”
两人相携走到桌边坐下,桓肆摸摸星涟头发,低头亲了一下桓希的小脸蛋,目光对着他们母子流露出无限柔情。
“皇上,您急召臣回来,不知所为何事?”从渊问。
桓肆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回首让太监捧上来一纸文书,拿在手里:“这是洛夏刚送来的国书。”
从渊听得洛夏两字,心中一颤,目光不自觉地移到文书上,又马上移开。
“是否洛夏出了什么变故?”两国官方每年都有交流,没有特殊情况,他想不通为什么桓肆告诉他这个。
“也不算什么变故,其实是喜事。”桓肆瞄了一眼他的表情,看似不在意,耳朵却微微向他这边侧着,明显就是很想知道,他笑了笑,道,“洛夏女王就要大婚了……毕竟故交一场,朕想着,是不是派个靠谱的去祝贺一番?”
从渊只听见“洛夏女王就要大婚了”几个字,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变冷了,后面的都没听进他的耳朵。佩萝的音容笑貌在他眼前闪过,他曾无数次起过去洛夏找她的念头,可又害怕被拒绝,胆怯不敢行动,然后鄙视自己的懦弱。
如今听说她要嫁人了,一时之间心里又苦又酸,仿佛被人刺了一刀,滴着谁也看不见的血。见他呆怔不语,桓肆与星涟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打击对他或许挺大的,他们的决定是不是有些残忍。
“从渊?从渊?”桓肆叫了两声,从渊回过神来,茫然地看向他们。
他点点头,道:“她也不小了,是该成婚了,这确实是件值得道贺的喜事。”
星涟道:“你和佩萝交情最深,不如你代表大新去向她道贺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答应了,或许是抱着最后见她一面的想法,或许是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好让自己永远死心。
几天后,从渊作为大新使者,领着满载贺礼的使团向洛夏出发,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见到佩萝该说什么。到了克林城,再次见到熟悉又陌生的景物,他越发近乡情怯,心里忐忑起来。
克林城除了大新使团,还有其他一些国家的使节,大家都受洛夏官方的安排住在驿馆内。到了克林城的第一天,别的使节还没受到女王接见,王宫就有人来迎从渊单独入宫与佩萝叙旧。
从渊鼓起勇气,暗道见到佩萝一定要淡定,就像很久不见的老朋友那样和她微笑,打招呼。
王宫内布置得十分喜庆,确实是要办喜事的样子,佩萝的寝宫已经迁到国王居处。从渊在侍人的带领下觐见女王,真正见到她时,前面做好的心理准备一下土崩瓦解了,愣愣地看着她离开王座,向自己走下来。
她做了三年的女王,以前身上那种怯弱之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王者的庄严,也比三年强更加成熟美丽。
“阿无……你终于来了。”她微笑着走到他面前,一笑起来,仿佛还是那个佩萝公主,“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从渊深吸一口气,道:“你的大喜日子,我怎么会不来呢?恭喜你,佩萝……女王。”
佩萝咬咬唇,黯然垂下眼帘:“你是真心恭喜我吗?难道我要成婚,你心里一点也不难过?”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从渊转开脸,“我希望您能永远幸福,您亲自挑选的王夫,总该是合您的心意的。”
佩萝抬起眼,绕到他正面,看着他的眼睛:“我最后问你一句话,你心里可否有我?我求求你说实话!”
“有的。”从渊抬手将她鬓边碎发掠到耳后,温柔一笑,“我喜欢的只有你,不过我的懦弱让我错过了你,从今以后,有另一个人保护你爱你,你要好好珍惜。”
佩萝嘴一瘪,眸中滚落泪珠,接着却又笑起来,从渊一时弄不清楚她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她擦擦眼泪,对他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我一直在等你,可你总是不来,我等不下去,只好连同小星用这个办法了。”
“嗯?什么意思?”从渊不明所以,不解地偏头看她。
“你没看你们皇上的圣旨吗?上面说了,把你楚从渊送给洛夏女王为王夫,不得拒绝,否则就是叛国。”
从渊目瞪口呆,佩萝主动投入他怀里,手臂紧紧圈住他,踮脚在他耳边低语:“楚大将军,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你走了。”
第115章 番外二
桓肆知道自己在做梦, 但这个奇怪的梦境给他的感觉真实得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他在梦中仿佛化为了两个人, 一个是现在的自己, 看着另一个自己过着与如今完全不同的人生。
梦里那个桓肆与星涟没什么交集, 对她的印象是从渊和楚月河的妹妹,有些千金大小姐的刁蛮任性, 总之就是不怎么让人喜欢。“他”倾慕的是楚家才貌双全, 温柔解语的楚月河,一开始也不是特别喜欢, 只是桓律喜欢,他们当时关系不好, 他很想跟桓律争一争。
楚月河一直态度不明, 似乎对谁都有些若即若离, 梦里那些少年们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蒙蔽了眼睛, 觉得她就是天上地下无双的仙子。
梦里桓肆一开始也是不想做皇帝的,不过楚月河对他表白了,撺掇他和桓律争夺帝位。他还是太天真了, 不屑使用阴招, 一心想用政绩证明自己的能力,也没有拉帮结派建立党羽。
后来父皇病危,桓律假传圣旨召他进宫, 刚好遇上父皇咽气,这时候桓肆突然出现,污蔑他弑父夺位,不由分说地将他抓起来。没多久桓律登基, 一杯鸩酒送到他面前,那时候他才知道楚月河早就与桓律有情。
她对他作下的诸多许诺,月夜下的表白,不过是为了帮桓律从他这里套取情报。而且还得知他不过是她勾搭的众多少年才俊中的一个,而最后她选定了桓律,其他人都成了他们的垫脚石。
桓肆死后魂魄离体,恍恍惚惚飘在空中,忽然一阵奇怪的风吹来,他不由自己控制地被吹到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