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总不能是有人在做好人好事吧,平白帮着扳倒大皇子。
这事看起来是个好事,但细细琢磨下,还是个变数。因为你不知道是赵家自己突发奇想不要这个脑子不好使的主子了,还是有人知道里面的猫腻主动说服赵家反水。
“也不用想那许多。”苏珩微微低头,视线停留在少女纤细的手腕上,琢磨了片刻又微微皱眉,“你的手怎么回事?”
他方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再细细看慕锦兮的手,发现几根手指不太自然地蜷缩着,借着光线便能看到指腹由鞋红,还涂抹着什么东西。听到他忽然开口问,慕锦兮面上有些不太自然。
“没什么。”她彻底握成拳头。
苏珩却将慕锦兮的手拉了起来,想要掰开拳头仔细看看,又怕使劲会弄伤她,只能将小拳头包在手心里:“你要是不让我看,我就不撒手了。”
慕锦兮微微睁大眼睛:“你这人……”
原本事情就多,慕锦兮怎么可能真的让他不撒手,只能展开左手摊在苏珩的面前:“不小心扎了几针,没事的。”
听到少女的手是被针扎的,微微皱起眉头,他从贴近胸口的地方取出一方帕子:“你做这个的时候,可也被扎了?”
慕锦兮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前不久给苏珩绣的帕子。
为此还让凤元公主给揶揄了好几次。
“区区一个帕子,哪里就那么笨了。”帕子不大,花样也不繁复,她虽然在女红上没什么造诣,但还不至于就为了两只大雁给伤了自己。
苏珩叹了一口气:“你又做什么,又伤眼晴又伤手的。”
慕锦兮讪讪笑了下:“也没什么,最近心中烦躁,做些女红能消磨时间。”
苏珩便当少女是为了马上就要面对的事情而紧张,便换了一个话题:“之前忘了问你,两只大雁……”
大多数姑娘多半会给心上人绣个比翼鸟或者鸳鸯,这位庆山侯嫡女却别出心裁绣了两只大雁。
苏珩自然知道大雁最为忠贞,矢志不渝,可还是想听慕锦兮亲口说出来。
慕锦兮却是一声轻笑,目光灼灼:“我说过了啊,我要是快死了的话,一定也要拉着你去死。”
“好。”苏珩又将帕子揣回自己心口的位置,“不用你拉着我。”
他怎么可能让慕锦兮在自己前头死呢?
永远都不会有那一日的。
第100章
慕锦兮和苏珩没当太子有那么大闲心。
可太子却满心警惕,他惶惶然认为苏珩是先对大皇子下手了,那下一个就会是自己,心中既是担心又是愤怒。
至于下手这么狠吗?谋逆!这是何等大罪,便是他们的父皇都不会再顾念半分亲情。等苏珩迎面对上自己的时候呢?是不是也会干脆利落地把自己扫落在地。
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燕洵牙关都在打颤。
他胸口蓦然升起一股恨意,既然你不仁,我自然也不会宽容于你。
“去把慕锦然叫过来。”燕洵双目赤红,如走火入魔一般。
燕洵到底没把慕锦然藏在自己的太子府里,他既然要给慕锦然一个全新的身份,自然要过个明路。慕锦然被暂时放到了一个八品小吏的府上,准备作为良娣入太子府。
便是在孙家的时候,慕锦然都没过过这样苦日子的。
虽然算不上家徒四壁,但茶是粗茶,茶杯上还带着些许的裂纹,一看就是窑里的次等货色。便是看着是新家具的房间,也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木不是好木,漆也不是好漆,看着难受至极。
这还是这家看在慕锦然即将入太子府,竭心尽力在款待了。
慕锦然把茶杯重重一摔,满心火气。
这家未免太穷酸,可又是燕洵安排的,她也不能说出来什么。
其实燕洵如此安排,打得什么算盘谁不清楚呢?他怕给她一个好的身份让她从此有了依仗,更怕若日后真登位,她在他的后宫里作妖。八品小吏女儿,做他的良娣已然够用,想再进一步,难上加难。
想到这点,慕锦然自然更加委屈。
被派来伺候的丫鬟是燕洵挑的人,并不知道慕锦然的过往,还当是太子从什么地方带回来的人,不得不安个能看的身份,对于慕锦然一步登天这种事情本就十分嫉妒,此时看慕锦然的一番表现更是暗暗记在了心里。
但丫鬟还是努力劝说:“姑娘好日子快到了,何必伤怀呢?”
慕锦然咬了咬牙:“你懂什么。”
她原本是慕家的大姑娘,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出去别人都要对自己高看两眼,却没想到一朝虎落平阳,就要被如此对待。
“殿下终归心里是有姑娘的。”丫鬟故意道。
不提燕洵还好,一提起来,慕锦然心里就莫名升起一股颤栗。燕洵就是个疯子,她为什么会和一个疯子为伍?想到燕洵给她提起的计划,悔恨和忌惮几乎都要藏不住。
是的,她后悔了。
纵然被逼到绝路,想想办法也是有的,为什么要去找燕洵呢?自己落在这样一个人的手里,今后要该怎么挣脱。
她这是把自己的翅膀剪断了。
好在……好在燕洵还用得上她。慕锦然不断说服自己,不然怕是不知道得怎么死了。
但是她得逃,不能被燕洵辖制。
慕锦然并没有多大的胆子,能找燕洵帮自己已经拿出了一腔孤勇,但和燕洵即将要做的事情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她并不觉得燕洵如此莽撞在苏珩和慕锦兮面前有多大胜率,所以她要逃走,她不能和燕洵一起死。
一回生二回熟,打定主意后,慕锦然的心反而慢慢安定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随时随地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意识到这是燕洵派来盯着自己的人,也不慌也不忙,款款起身:“走吧,陪我去见见爹娘,总不好以后连人都认不出来。”
丫鬟客套地笑了两下,打开门紧紧跟在了慕锦然的后面。
慕锦然毫不在意,甚至笑吟吟得就往主院的方向而去。
忽然,身后一声惊呼,慕锦然下意识回头,眼前已经铺天盖地变成了黑色。彻底昏沉之前,慕锦然心中唯独剩了一个念头:“是谁,是谁要害我?”
然而,没有任何声息。她也不会能等到答案了。
暮色沉沉,晨清院一片宁静。
子初单膝跪在慕锦兮的面前:“属下已经办妥。”
慕锦兮手指微微一颤,定睛看着桌上的烛火,最终意味不明得应了一声。
好像太简单了,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在虚幻之中。她几乎忘记前世的时候自己是怎么被慕锦然支配的了,仿佛失去了自我一样,疯了一般得折腾着身边的所有人。
最后把自己也弄得伤痕累累。
然而,慕锦然现在不在了,异常安静地就离开了。
“子初。”慕锦兮有些疲惫,“辛苦了。”
“主上言重。”他如何会觉得辛苦,若不是碍于要听从慕锦兮的命令,他早就想把慕锦然解决掉,“属下临时拷问出了一些事情。”
慕锦兮听子初将慕锦然临死前挣扎的话语听入耳中,朝窗外看了一眼:“明天就要太后寿诞了啊。”
明明还没开始,她蓦然就有了一种即将尘埃落定之感。
“主上可需布置什么?”
慕锦兮却是笑了笑:“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是等着看了。”
子初却有了些许迟疑。
他的主上端坐在窗边,目光定在窗外的那一片霞光之上,生出了些许朦胧之感。明明这个人就在眼前,他却觉得好像下一刻就要羽化飞去。心头蓦然生出了痛楚,就好像某些日子里,回想起天牢的滔天大火时,那种难以言喻的刺痛和惶恐。
“主上。”不自觉的,子初念了一声。
“嗯?”慕锦兮顿时回首,子初仿佛回归到现实中,强压下了心中的异样。
子初压低了视线:“主上请务必以自己安危为重。”
他忘了这是第几次对慕锦兮说这样的话了,可每一句都是真心,忽然就很害怕,不知道慕锦兮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离开,彻底得从他的世界消失。他踏入轮回寻了过来,却没有第二次机会能给他了。
慕锦兮应了一声,忽然道:“贤郡王何时入京?”
“大约将将赶在宵禁前。”
慕锦兮唇角抽了抽。
真不知道该说自己这位舅舅什么好,为了不应付上京中的达官贵人,干脆压着时间入京,入京以后第一次见面估计就是在太后寿宴上了,估计等寿宴完毕,又要匆匆离开。
她对自己这个舅舅沈安的印象不多。
小时候还隐约记得这是个很少言寡语的少年人,这么多年过去,少年人早就变成了中年人,据说娶了个同样寡淡的妻子,生了三个慕锦兮至今没有见到过的孩子。
许是因为是沈家嗣子的缘故,沈安也从不曾和慕家攀亲带故。
也有可能是因为两个人有过节。慕锦兮想起了慕远骤然暴怒的模样,心中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一点。
可长辈之间的事情,遮遮掩掩的,后来就全然不知道了,她也只能暂时记下。
子初却忽然古怪道:“贤郡王此番带了郡王妃和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