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出着神,蓦然听江叡说:“弦合,我……好像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弦合像是被雷击了一下,猛地绷直了身体,愣愣地看着他。
江叡勾唇,笑意中含了几分苦涩:“这些事情我总是不愿意回忆,可逃避也不是办法,是我对不起你。”
弦合恍然发现,自己其实已不恨他了,或许在很多次的安慰自己该一笔勾销之后,当真是在心里默默地一笔勾销了。
抛去其他,细论起来,在这个世上,江叡或许是除了兄长之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前世是,今生亦是。
当恨意褪去,许多事情也就明晰了起来,他们之间其实除了最后那破碎狰狞的结局之外,还有温情种种,可最终都被那丑陋的结局所淹没了。
想到这里,弦合释然地摆了摆手:“算了,我原谅你了。嗯……反正一切都重新来过了,你也别老放在心里,认真过好当下的日子才是正经。”
江叡凝着她,视线不移,倏然笑开了。
齐家虽然手段阴邪,但话还是掷地有声的。到了下午他们再去探访陆偃光,果然顺利见到了。弦合想起自己还整了那么些幺蛾子,又是文寅之又是小戏子的,不由得脸红,原来江叡说他自己能解决,果真是能解决的如此干脆利落。
与陆偃光寒暄了一阵儿,江叡将她支派出来,又嘱咐了他一些话,等出了陆府,江叡看了看这大好的风光,突然觉出些久违的轻松:“不如我直接改道去一趟靖州看看伯瑱。”
弦合猛地想起被她扔在官道上的落盏和一众随侍,额头冒出冷汗来,恨不得立刻牵马执缰,赶回去和他们会合。
在临行前,却又惹得江叡生了一场气。
本来这事很是圆满,她也可以向姝合有个交代,便高高兴兴地打发了小戏子,又托信向文寅之告别。事到终了她才知道这客栈老板和伙计都是江叡的人,就算齐家不答应放过陆偃光,他也会暗中召集人将他救出来。
双重保障,力求万无一失,这倒是江叡的处事风格。
但与弦合,却莫名增添了很多烦恼。一想到每日自己的行动都在掌柜和伙计的监视之下,也就等于是在江叡的监视之下,她就莫名有些不自在。因此约了文寅之告别时,特意约在后门。
文寅之一个斯文的读书人,让他去后门着实有些委屈他,因而弦合万分抱歉,向他郑重其事地对这次的照拂道了谢之后就催促他快回去。
文寅之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并没帮上什么忙,倒是三公子的一番教训让我惭愧不已,思虑再三,都觉得自己还太稚嫩,尚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将自己的想法说给闻州听了,他提议让我多出去历练历练,家父也同意。由闻州举荐,让我去靖州找左戍卫将军谋一个职缺。”
“哈?”弦合有些发懵:“左戍卫将军?那不是我哥?”
文寅之点头:“对啊,就是令兄,闻州还给我写了一封举荐信,让我近日就起程去靖州。”
弦合默默地打量了一番文寅之,觉得这小子温儒善良有余,但心眼不足,从越州到靖州路途遥遥,又逢战乱,万一遇上贼寇怕是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她犹豫了片刻,道:“正巧我也要去靖州,你还是跟着我吧,别在半途让人卖了。”
文寅之大喜,但又想起什么,拘谨起来,拢着袍袖,问:“会不会有些叨扰三姑娘了?”
弦合瞥了他一眼:“叨扰,你路上少说些话,我们先去官道找了我家人会合,然后去靖州。”
文寅之答应着,忙回去收拾行装,和弦合约好了明天清晨起程。
可是江叡那边却又出了些波折,她不清楚江叡让人在越州翻查了些什么,偷听了一遭,也只听到什么“摄政王”,“旧墓”。此处确实有摄政王墓穴,人尽皆知,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江叡这样藏着掖着,还要为了这些事延后去靖州,就有些问题了。
弦合想了想,对江叡道:“那个……我家里人还在官道上等我,不能耽搁,不如我先走,在靖州等着你。”
江叡却多有不舍,道:“我耽搁不了多少时日”,看了看弦合,又道:“至多两天,再晚两天走行不行?”
弦合却又挂念着和文寅之约好了的,贸然爽约似乎很不地道。她做出为难状:“实不相瞒,我这次偷跑到越州是瞒着家里的,万一被我爹爹知道了……”
江叡不好再拦她,唯有不情不愿地给她指派了两个侍从,护送她去官道。
可到了第二日,江叡抱着弦合的包袱,跟在她身后,反复嘱咐两个侍从在路上提高警惕,保证好弦合的安全,说了一路,走到外城,看着柳荫下的文寅之,脸突然黑了。
文寅之一改往日长袍大袖的儒人打扮,很是轻快爽利,还在腰间别了把剑,笑着上前与江叡打招呼,又自然地从江叡手里将包袱拿过来,向着弦合道:“三姑娘,咱们快些走吧。”
弦合心里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将文寅之意欲投靠余思远一事粗略说给江叡听了,他听了之后没什么话,只盯着弦合看了半天,直到看得她发毛,才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弦合这一路都在纳闷,这祖宗又怎么了,阴晴不定,跟那三月的天似得。
文寅之却看出些端倪,在马背上晃悠悠地问:“三姑娘,三公子是不是对你……”他红了脸,吞吞吐吐。
弦合心想,不会吧。要说前世虽然是她先对江叡生出些旖旎心思,但江叡始终待她如兄长般照拂,说到底,他对她的好和余思远对她的好也没有什么分别。虽然后来他对她做了那么些混账事,可弦合一直将之归结为是他看着一直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姑娘转投他人怀中不甘心所致。
可若是这一切有另外一个解释呢?
不,弦合猛摇了摇头,除非是见了鬼,可……她又忍不住想,为什么不能呢,也许江叡一门心思要与齐家解除婚约,又待她细心周到,每当她遇上难处就及时挺身而出就是因为……因为他喜欢了她呗。
若是真的,那么他从前闹的那些别扭,今天临行前闹的别扭,就都有了解释,是他吃醋了呗。
弦合觉得自己好像编了个荒诞的故事,越编越觉得真,且这故事还让她不由得心情飘忽,生出些荡漾之意。
就这样一路飘忽着,回了官道上的客栈,让文寅之自行去客房里休憩,她偷偷摸摸跑上去找落盏会合。落盏本在屋里长吁短叹,一眼瞧见弦合,忙喜不自胜地奔上来抱住她,“姑娘,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就要露馅了。”
弦合像纨绔子弟的一般做派那般,揽住落盏,安慰道:“好了,没事,我回来了,等明天天一亮咱们就起程去靖州。”
自弦合从陵州起程,余文翦便给余思远去了信,算着时间,至多三日便可到。余思远在靖州翘首以盼,可渐渐过了弦合该到的时日,一天,两天,余思远有些担心,这兵荒马乱的,莫不是在路上出了事。正想再向家中去一封信,弦合领着大队人马堪堪到了。
第43章
看着弦合安然无恙地到了靖州,余思远总算是安了心,向军营告了两天假,让侍从将后院厢房收拾出来两间,给弦合和文寅之居住。
陆偃光的举荐信颇有用处,余思远当即将文寅之安排在粮监道,主管粮草清运和饷银派征。
稍稍安顿下,弦合便挂念起余思远的婚事,半分试探,半分好奇地问:“哥哥,我听说大伯父给你觅了一门婚事,是哪家的姑娘?你可中意?”
余思远本来抬着茶壶给弦合斟茶,闻言动作微顿,幽润的眸光中划过一丝黯然,唇角却笑意不减,极为随意道:“不过大伯父爱操心,我现下只想建功立业,不想成家。”
弦合趴在桌上,抬起茶瓯抿了一口,笑道:“哥,你可以先成家后立业嘛。”
余思远沉默了一会儿,煞有介事地盯着她道:“弦合,你不怕吗?等我以后娶了妻也许就会和你疏远,我们兄妹再比不上从前,会生出隔阂。”
弦合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他,从他清风和煦的平淡面容上,突然觉出些危机来。
两人正这样大眼对着小眼,侍女推门进来,道:“大老爷来了,说是要见见姑娘。”
弦合忙从凳子上起身,理了理钗环裙袂,惶愧道:“真是失礼,该是我如拜访大伯父才是。”
余思远跟在她身后,宽慰道:“无妨,大伯父慈爱,不会与你计较这些。再说,家中上下都知道,你也是今天才到的靖州,就算要去拜访长辈也得梳洗过后才去,不然蓬头垢面的更显失礼。”
他这一席替自己开脱的话倒让弦合灵光一闪,悟出些什么。这位大伯父余文敬是族中说一不二的人物,在靖州任振威将军,仅次于太守和副守,且资历远比两位长官深,因此颇得敬重。按照前世的记忆,大伯父是个重规矩讲尊卑的人,得知弦合来了靖州,该好好在家里等着她上门参拜才是,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在她连口茶都没喝完的功夫匆匆就上了门。
别是,有什么别的意图吧。
随大伯父一同前来的还有大伯母,她五十出头,体态丰腴,容貌慈和,穿了一件大袖的深褐缎衣,逢人先露三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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