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沐洵嗤笑一声,在郑文昌对面坐了下来,仔细的打量起这位她父亲曾经的旧部。
昔日父亲身为西北统帅,身边自然有多位谋士,帮着分析战场情形,对敌策略。
郑奇只是其中的一位,也并不是父亲最信任的一位。
当年父母身边所有的人都死在了那场战事里,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或许我不应该叫你郑文昌,”薛沐洵冷笑一声,“我应该叫你一声郑奇才对。”
郑文昌嘴边的肌肉微不可见的抖动起来。
“你说什么郑奇?郑奇是谁?”沉默一瞬间,郑文昌反驳的声音十分淡定。
“姑娘想必是找错人了吧?我是西北巡查御史郑文昌,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郑奇。”
“是吗?”薛沐洵声音有些冷。
郑文昌点头,“姑娘不信,可以去查查本官的履历,我是永嘉十年的进士,先前在蜀地做了两年的巡查御史,之后调任西北到现在。”
薛沐洵没说话,目光冷冷的盯着他。
屋子里陡然变的十分安静,静的郑文昌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被绑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缩紧了。
“姑娘你真的抓错人了,请立刻放我回去吧。”
“我是回京述职的,突然失踪,想必已经引起了朝廷震动。”
“姑娘尽快送我回去,免得惹了麻烦上身。”
最后一句话隐隐有威胁之意透露出来。
薛沐洵低低的笑了。
“郑大人还真是多虑了,你失踪不过是朝廷丢了个七品的巡查御史而已,朝廷震动还真谈不上。”
“不知道郑大人说这句话是将自己看得太重,还是确实有依靠在身?”
郑文昌脸色微微一变,抿紧了嘴唇,没有接话。
薛沐洵接着道:“至于送你回去嘛?不好意思,恐怕你以后是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郑文昌脱口而出。
“五日前,玉河桥郑大人的宅子半夜不慎失火,大火烧了半夜,等人发现的时候,郑文昌大人的书房已经被烧的干干净净。”
“至于郑大人嘛,也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焦骨!”
“皇帝下旨让督察院限期破案,督察院查探后上奏陛下,郑大人酒后不慎碰到了火烛,引发了大火,烧死了自己!”
薛沐洵轻轻一笑,“所以这世上现在已经没有了郑文昌大人!”
“混账!”郑文昌脱口大骂,脸上的淡定终于消失。
薛沐洵脸一沉,“废话不用多说,我叫你郑奇,自然是有证据的。”
“你以为你一味的狡辩,我就会信了吗?”
“你的右肩上有一处箭伤,那是十七年前七王之乱时,乱军围城,你在掩护主帅撤退的时候,被射伤的。”
“十六年前的一月,你跟随延安侯北上,在收复甘州一战中献策有功,帮助延安侯成功收复甘州。”
“随后,你随军进攻肃州,因为错误低估敌军形式,你险些将大军带入死路。”
“后来是延安侯的女儿徐明月带兵增援,才保住肃州,将敌人赶出嘉峪关。”
“也是在那一战中,你右腿中了一箭,险些丧命,延安侯见你重伤在身,没有过多训斥你,只让你功过相抵。”
……
薛沐洵刻意压低的声音低沉缓慢,娓娓道来,随着她的叙述,郑文昌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故作茫然,慢慢的变的惨白。
“你在说什么?”郑文昌强忍住身子的颤抖,整个人有气无力的靠在墙上,嘶喊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反应这么激烈?看来确实是有秘密了。
薛沐洵眼中闪过一道冷意,“不知道不要紧,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回忆。”
前世她是西北军中的女将,西北军都会称她一声少将军,所以徐明月自然是认识郑奇的。
不仅认识,还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有过许多接触。
所以郑奇的过往,她自然知道的非常多。
“肃州之战后,你主要负责战时文书来往,我说的对吧?”
郑文昌,哦,或者说是郑奇身子瑟缩了下,没有说话。
“那么负责战时文书来往的你,又是怎么在甘州之战中毫发无损的活下来的呢?”
“据我所知,甘州之战中整个延安候府上下全都上了城头抵抗,延安候及身边军士,谋士全都以身殉国,你当时去了哪里呢?”
薛沐洵说到此处时,眼中泪意盈然,她紧紧握着拳头,才没有让自己的声音哽咽。
身后的红尘也不再是一脸清冷,她神色悲伤,看着郑奇的眼光无比的冷厉。
红尘不同于紫陌,她和三师兄傅青都是师父从西北战场救回来的孤儿。
红尘亲眼看到父母被瓦剌人杀死在自己眼前,她被母亲死死压在身下才逃过一劫。
郑文昌身子抖了抖,嘴边的肌肉颤抖的更加厉害,片刻,才咬着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是郑奇,你认错人了。”
竟然嘴这么硬?
薛沐洵冷笑,“那你余生就在这里慢慢回忆吧,等你回忆起来以后,再和我慢慢说。”
说罢,起身出了门。
她今日过来,本来只是想诈诈郑奇,但他的反应却说明了甘州之战绝对有蹊跷。
郑奇一定就是这个蹊跷中的一环,或者说是一子。
他的背后一定还会有人,所以才会让他这么有恃无恐,不仅不认,而且还在祈盼别人来救他。
门怦然关上的声音,让郑奇整个身子颓然的倒了下来。
他的后背已经渗出了汗。
听刚才说话的声音,分明是个年轻的女子,她怎么会那么清楚十几年前的事情?
当年的事,知道并活下来的没有几个人了。
就是他自己,也只是隐约猜到了一些真相,所以才得以活了下来。
这个女子又是如何清楚的呢?
薛沐洵出了门,斜倚在门口的陆子畅吐掉口中衔着的一根草,迎了上来。
第30章 再次遇上
看到薛沐洵红红的眼眶,陆子畅蹙了下眉头,“哎呦,这怎么审个人还审哭了呢?”
“你这幅样子回去,你四哥,五哥还不得往死里揍我啊?”他夸张的比了个动作。
薛沐洵乐了,“我保证在他们揍你的时候给你求情。”
“我谢谢你啊!”陆子畅给了她一个没好气的眼神,头向屋子里斜了斜,“怎么样?不肯招?”
薛沐洵点头,“嗯,不过他的心理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等找到他的弱点,他会招的。”
陆子畅扼腕,“没想到嘴还挺硬!”
“看来得使点手段了,早点了了这桩事,也好对得起师父的交代。”
想起师父天心老人,薛沐洵有些怔忡。
她的师父天心老人,真的是一位奇人,也是一位高人。
天心老人与她的母亲师出同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母亲性格爽朗,向往外面热闹的红尘,快意江湖的生活,师父却性格沉闷,寡言少语,更喜欢山里清静自在的日子。
后来母亲下山游历江湖,师父便创立了明月楼。
创立明月楼的初衷,只是希望给予闯荡江湖的母亲更多的保护,师父怕母亲会被人欺负。
所以他在母亲长去的地方都或买茶楼,或建客栈,或开赌坊等等,总之三教九流都有涉及,就是希望母亲有急事的时候,能有人帮助。
后来母亲遇到了父亲徐良,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没想到却真心相爱,走到了一起。
薛沐洵常想,师父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应该是伤心了好一阵子吧。
所以才再无心打理明月楼的任何生意,也很少再踏出九华山,过着避世隐居,不问红尘的生活。
十六年前,甘州被围的消息传来后,师父连夜赶赴甘州,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赶到甘州的时候,父母已经双双殉难,师父只带回了红尘与傅青。
红尘是延安候府下人的孩子,傅青的来历,师父却一直没提过。
最先发现薛沐洵就是徐明月的人,就是师父。
那个时候,薛沐洵刚入九华山,有的时候练武晚了,她就不回薛家的别院,住在师父哪里。
有一次生病,发烧烧糊涂了,大抵说了不少梦话。
师父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将她的话全部听了去。
对于她从徐明月重生为薛沐洵,师父虽然惊奇,却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摸着她的头良久感慨道:“或许是你母亲在天保佑你。”
从那以后,师父教导她更加的用心。
这也是师父为什么最后选了她做明月楼宗主的原因。
“本就是为你母亲所创的,如今交到你手上,便是到了泉下,我也能和你母亲有交代了。”
后来无意间,三师兄傅青发现郑奇还活在世上,师父便知道她对甘州之战势在必查。
为了让她师出有名,师父临终前将他们师兄妹五人叫到跟前,将他与母亲的过往交代一番,并留下遗命,说甘州之战必有蹊跷,请他们师兄妹务必查清楚,将来到他的墓前告诉他一声。
他到了地下,也能有脸见师妹了。
所以,几个师兄师姐一直认为薛沐洵会这么执着的追查甘州之战,是因为她是遵守师父遗命。
薛沐洵也没有过多的解释。
毕竟重生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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