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爷和蔼地一一扶了这些旧属下起来,叹道:“卿等素知百里此人,其脑如木,性愚忠,不知回转,可安邦不可治国矣!今后天下之治尚赖众位爱卿,卿等之位,岂可与百里愚木比肩乎?”
那意思就是说:百里这个家伙,你们都知道,那是个榆木脑袋啊!这种只知道愚忠,脑子里却缺根弦的家伙,打打仗还可以,仗打完了,治国可指望不上他!你们都是以后要帮我治理国家的,给你们的官职怎么可能比那个榆木脑袋低呢?
她爷爷当廷嘿嘿傻笑,俨然一副对皇帝的评价十分认可的傻样子。群臣这才放松下来,看着她爷爷匹夫无志的傻样子,满朝君臣一时都乐了。
这段故事后来成为围绕先帝爷一生光辉事迹的说书段子其中之一,颇为有名,标题就叫做“将军百里求为奴,榆木愚忠不敢封”。
这段子,整个京城,甚至诸多郡县都广为流传,很出名的呢!
而她爹,就是这个着名的百里榆木的独子,百里敦。
据说百里敦从小跟着榆木爹,只会带兵,不会为人处世,人情上头也是个不开窍的。当今皇上登基为帝后不忍百里家门庭衰落,皇恩浩荡主动提了他从三品怀化将军的武职,令他掌管京畿大营。百里家这才在京城立住了。
说到她爹和她爷爷,不能不提到她奶奶。她奶奶这个人,来历有点特殊。
百里芸是在母亲带子女们离开京城后的一次意外中穿过来的,没见过爷爷奶奶和父亲。听刘嬷嬷给小丫头们形容,她奶奶雀氏如今年近六十,在京城的一众老夫人中依旧算是个美貌老太太。即使多年来病体缠绵,也从不放弃保养自己的容颜。
据百里芸装睡时偷听她娘和大姐讲话,她奶奶雀氏是先帝爷还没造反时赐给她爷爷的,原本好像是伺候先帝爷的。是丫鬟还是姬妾不知道。
刘嬷嬷不止一次骄傲地提到,她爹百里敦的容貌能如此英俊,托的全都是老太太的福。
要不是装哑巴不能说话,当时溪桑真想脱口问一句:“我爷爷长得很丑吗?”
真不知道那个刘嬷嬷是怎么想的,即使她是从老太太身边拨过来的人,也该明白她爷爷才是将军府的立府之本,怎么就敢毫不掩饰言语中的鄙夷呢?
后来听大姐身边的初茑和初萝闲谈,才知道,她爷爷竟然不在家。
分封之后,他就回老家——种地去了!
他爷爷这个二品辅国大将军与别的将军不同,先帝爷说他愚,所以在朝廷上不但没有实职,连个虚职也没挂。在先帝爷登基之后不久,他就跟先帝爷打了个招呼,走了。
家里若没有要命的大事,他爷爷几年也不回来一次。
而雀氏不愿意舍下京城的荣华富贵,拦着儿子坚决不跟丈夫走。两口子吵了一架,最后她爷爷干脆一个人走了。
也因此,她爹百里敦除了武艺是她爷爷亲手教的,亲事是他爷爷离开前早早定下的,其他都是雀氏一手管大的。
所以她爹对雀氏也很孝顺。
半年前,雀氏病得不好了,病榻前非要她爹纳了她娘家送过来侍疾的侄女小雀氏为妾,说要给自己冲喜,她爹也只好应了。
这事儿气得她娘李氏重病了一场,雀氏倒真的喜笑颜开地病好了。
偏偏那妾室还一举就得了孕。
原本,百里敦和李氏夫妻恩爱,先后生了长女百里柔、长子百里辰、龙凤胎百里芸和百里止。
儿女双全,夫妻情深,李氏也十分孝顺婆婆,算是十分美满了。即使雀氏时不时出些昏招不让儿子太向着媳妇,但夫妻同心,忍一忍也就过来了。
小雀氏一进门可好,家里多了个怀孕的妾,仗着老太太的威风不断挑事儿,时不时跑到百里敦面前梨花带雨求安慰,事事有老太太撑腰。
家里一时间乌烟瘴气,百里敦里外不是人,面对老娘、妻子和妾室都不知该怎么做,干脆一头扎进京畿大营不回家了。
百里敦不回家,唯一能撑腰的人没了,李氏便倒了大霉。接连不断不知受了妾室多少委屈、挨了婆婆多少罚、夜里哭了多少泪。
几个月前,小雀氏闹着说肚子疼,哭诉说不知谁给她下了毒,不想让小少爷出世。
府中中馈是由李氏打理的,这话,谁还不明白指的是谁?
雀氏毫不含糊地护着自家侄女,立刻发怒撵了儿媳妇回娘家。
雀氏还放下话,等庶子出生了,她要亲自养在手底下,什么时候家里仆人学乖了,知道该听谁的话,她让李氏回来,李氏才能回来。否则,就让她永永远远在娘家住着,别想再踏进百里家的门。
李氏隐忍多时的脾气这次也彻底被激发了,站起身再也不求一句,连给军营里的丈夫送信都不屑了,当天便带了自己的所有嫡子嫡女出了城。
等雀氏知道儿媳妇连四个孙子孙女都带走了,气得亲自带人来追,却是劝不回任何一位孙子孙女跟她回家。
小的两个才四岁,离不开母亲自不必说,大的两个也是坚决跟母亲一条心。
长孙女百里柔一贯跟着母亲管家的,最不缺嘴皮子上的手段,绵里藏针的一句“怕留下后,万一姨娘庶弟有个什么,到时孙儿们有口难辩”堵了老太太的嘴,说什么也不跟老太太回府。
十岁的长孙百里辰默默地护在娘和姐姐身边,也是纹丝不动。
李氏教大的这一双孙儿孙女,那性子可不像雀氏教大的百里敦,老太太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耍尽了,孙儿孙女愣是面不改色,随她折腾,爱咋咋。
☆、第3章 逗比舅舅
老太太无奈何,却又不甘心,最后硬是扣下了李氏身边得力的仆妇和丫鬟,说是给儿子留着,免得百里敦休沐回家时没人伺候。
然后硬塞了自己身边的刘嬷嬷和两个大丫鬟给儿媳妇,指明让三人伺候龙凤胎,明打明地说免得这两个小的又被李氏教坏了。
李氏气得几欲吐血。不为别的,只为婆婆塞过来的那两个丰乳肥臀的丫鬟不是别人,正是老太太那亲亲的好侄女来之前,老太太亲自张罗了带在身边,安排了分男主人的宠的。
当时两个丫鬟千方百计地勾引百里敦,雀氏明里暗里地帮忙。要不是百里敦是个好的,还不知生出多少事来。
如今小雀氏做了姨娘,有了孕,雀氏倒要把这两个碍眼的扔出去了。
可你爱扔哪儿扔哪儿,还偏塞到她这里来,这也太欺负人了!
李氏心里真真儿恶心透了。
但最后,这口老血,她还是生生咽下了。
就当是出京前,为了丈夫再忍耐婆婆最后一次吧。她只是回娘家,并不是和离归家。迟早,她还是要回来的。
十几年的夫妻之情,她还不想因为这个老太婆和一个妾室庶子,就这样走到绝路。
从京城来西北的一路上,因出门时一腔气怒走得急,人员物资都带得不周全,一行人很是吃了些苦。
主子尚且吃苦,奴仆自不用说。那两个原本就不愿意离开府里的丫鬟率先就出了幺蛾子。
一日行船,两个丫鬟竟给龙凤胎喂了昏睡药,两个人从窗户爬下去勾搭同船的两个富家老爷。
寒冷的江风里,窗户就那么开了一夜。睡在窗下的小小姐百里芸生生吹了一夜冷风,冻病了。
等第二日晌午,李氏不见丫鬟抱孩子过去,亲自来看孩子,就见两个丫鬟都还没有回来,而龙凤胎还在昏睡。
百里止睡在拐角屏风后的小隔帐里还好,百里芸就睡在窗下的小榻纱帐里,已经高烧抽搐,神智不醒。
李氏快要疯了,当日就发怒杖毙了那两个丫鬟,连带着看刘嬷嬷的目光都像是要吃人。
可是再发作罪魁祸首,百里芸也已经是病了。船在江心,靠岸求医全速也要两天,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原版的百里芸就这么去了,醒来时已经是不敢说话的现代百里芸。她睁开眼时,两天两夜亲手给她擦身降温的李氏叫了一声“我的儿!”就昏了过去。差点没把百里芸她吓晕。
刘嬷嬷从那里才害了怕,没敢再闹幺蛾子,一路乖乖跟着来了西北。
没想到这事儿才刚翻篇儿,如今百里芸的“高烧后遗症”都还没好,刘嬷嬷就又故态复萌,又把四个小丫鬟当她自己的丫鬟,把自己当这个院儿里的主子了。
上一次可就是因为照顾百里芸不周,两个丫鬟才被杖毙的。这老仆妇,仗着京城里的老太太撑腰,胆子可真肥啊!
百里柔不想让幼小的龙凤胎看见府里的污糟事,可百里芸好想去看看刘嬷嬷的下场啊,怎么破!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小小一点困难岂能退缩?百里芸视线往身后一转,对上弟弟百里止那张萌蠢萌蠢的脸。
双胞胎什么的,此时不用何时用!
……
然而,理想是丰满滴,现实是骨感滴。
虽然百里芸的决心十分坚定,萌蠢萌蠢的双胞胎弟弟也十分配合,姐弟俩假装要睡觉,成功地赶走了丫鬟,但小姐弟俩还是没等走到隔壁姐姐的院子,就被人给半路劫走了。
能在郡守府里光明正大劫人的,自然就是郡守本人啦!
人小力弱无法抗拒的百里芸,内心充满无法言说的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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