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蕴哎的一声,就见她提起菜刀,利落的咵嚓一声,刀落瓜开,黑子红瓤,果汁迸溅,泛起一阵清香,苏行蕴眼前一亮:“哇!”
李青穗再唰唰几下,替他削了半个瓜皮,底端留一块手抓的,递给他:“只准吃半个,还得留着肚皮待会儿吃饭。”
她捡了另半边瓜扔进菜篮里,招招手唤人:“走吧,苏小朋友,回去啦。”
“你吃你吃,”苏行蕴大步跟了上来,将沙红的瓜瓤送到她嘴边,林青穗一手泥混着瓜汁,不好接,他硬要凑过来:“你先吃一口嘛。”
“行行,”林青穗红着脸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再吃一口,”“你自个吃吧,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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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你家可真好玩,”苏行蕴一边走路,一边吃瓜感慨。“乡野村里,能玩的也就这些,”林青穗笑:“你家不应当好玩多了?”
“我家冷冷清清的,一点也不及你家,”苏行蕴摇摇头道:“不过要找的话,也能找出好玩的去处,”他拉着她袖口,道:“下回带你去我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这章补昨天的。
ps:架空历史,别太计较瓜果蔬菜们的出身朝代……历史老师已开除我学籍,捂面逃走。
第60章 定亲
苏行蕴在丰杏村呆了好几天才回临安。
苏靖歇笑话他:“三天两头跟着人小姑娘四处跑, 要不要娶了人家算了?”苏行蕴虽一贯脸皮厚, 说起这事来却耳根子发热, 臊着一张脸道:“二叔你个老不正经的, 胡说八道什么呢?”
苏靖歇眉开眼笑, 感慨道:“我看林家那小姑娘机敏能干,给你当小媳妇确实不错,不过只可惜,你娘早给你定了门娃娃亲, 那户人家位高权重, 这就很难办了。”
乍听这消息, 苏行蕴霎时一惊:“什么?我定了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说是娃娃亲,你那时还小呢,怎么会知道, ”苏靖歇叹口气:“你爹娘也是为你好。”
苏行蕴人生虚虚十五年来, 还是头一回听说, 自己那埋土多时的爹娘, 竟然还给自己早定了门亲事!
冷不丁闹这么一出, 苏行蕴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不同意,我才不要娶不认识的娇小姐, 任她位高权重也好, 皇亲贵族也罢, 大不了我同二叔你一样,浪迹江湖终身不娶了事!”
“少年人,休要凭一时意气用事, ”苏靖歇摆摆手,饮一口香茗,平声道:“你不娶就不娶吧,甭想带我,我何时说过终身不娶了?”
“要不是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我能至今孑然一身,形单影只?我不像你,我可是还想着要成亲的。”
苏行蕴喉咙一噎,匪夷所思盯着他:“二叔,你一把年纪,说出这话不脸臊么?”
“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实属纲理伦常,臊什么,”苏靖歇淡然的回。苏行蕴彻底叹服,只能使出撒赖一招:“二叔,你不能光想着娶媳妇,就不顾侄儿的死活啊!”作出哭天嚎地的架势:“若让我去娶那劳什子贵门娇女,这辈子你都休想甩掉我这拖油瓶。”
苏靖歇等他闹得差不离了,才悠悠道:“得得,瞧你那点出息,你都没见过人嘉柔小郡主,怎就先行寻死觅活了呢?”
“二叔,我同那些贵家小姐真合不来,”苏行蕴苦着一张脸,“一同她们说话,我就牙酸脑胀,你得给我想想法子,赶紧将那劳什子娃娃亲推了,早退早安生。”
苏靖歇想了想,正经了神情道:“不同你说笑,敏仪公主家的婚事,只怕轻易退不了啊。”
“敏仪公主?”苏行蕴当即如遭雷击。尽管他在京城待得不久,可这位的鼎鼎大名也是听说过的。
敏仪公主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自幼与胞兄感情深厚,真正的天之骄女,从及笄之时开始,掌司便满天下替她选夫婿,捱到双十年华,天子御赐当年的登科状元陈理,与敏仪公主喜结连理。
本朝宗法严明,陈理即为驸马,便不可再任朝廷权官,敏仪公主不忍毁夫君大好前程,缟衣素发前去金銮殿上跪请,自求废除公主称号。
当今圣上拿幼妹没辙,竟应下了这等甚为荒谬的请求,择日废除敏仪公主的称号与爵位,将她贬黜为庶民。
未过几年,陈理一路青云直上,敏仪公主接连诞下三子一女,却唯独她那小幺女最得圣心,三岁时皇宫一行,便被今上封作“嘉柔郡主”。
敏仪公主统共也只有那么一位千金,同苏行蕴定了娃娃亲的,正是这位嘉柔小郡主。
“啧啧,你也别太在意,”苏靖歇同情拍拍满脸惨淡的侄儿肩膀,咳了两声,出声安慰道:“咱们府上早已今非昔比,眼下门户凋零,说不定人嘉柔郡主还看不上你呢。”
“对啊,那小郡主那般风光人物,定瞧不上我,”苏行蕴心中刚松懈片刻,转念一想,又急急忙忙起身:“不行不行,话不能这么说,我好歹也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怎么就瞧不上了,说不定她偏非我不可呢!”
“那你就...”苏靖歇欲言又止,忍着嘴角的笑意:“昔日敏仪公主那般任意妄为,今上都允了,她的掌上明珠若看中你,只怕再怎么着,你也只能将她娶回家,当小菩萨供着。”
苏行蕴轰然倒向身后的靠椅。
一贯肆意洒脱的苏行蕴,陷入人生以来最大的危机困惑。因身上背负着“定亲”重压,自觉没脸,都不敢再去找林青穗耍了。
转眼过去了两个多月,天气渐渐转凉,林青穗家里忙清楚了些,想起许久没见过苏行蕴,心里颇有些失落。
林青穗猜想他大概又同他师傅云游去了,想及上回还知道跟自己道别,这回却不声不响不见了人,心里噎着些气,先还不在意,踌躇了好些天,这股子闷气愈发难平。
不觉间入了秋,秋风起,蟹脚痒。
林青穗挤出闲暇工夫,动手酿了一窖状元兴,买了几只肥嫩嫩的蟹,并菊花清蒸了,邀朱俏温行易明貌等一道,来家里吃蟹饮酒赏花。
伙伴儿几个喝了新酿的茶酒,都竖了大拇指盛赞,温行易还意兴风发地作了好几首诗,明貌见他又显摆才艺,气呼呼地懊悔今儿没带琴来,索性拉着朱俏林青芜乱舞了起来,林郁便在一旁吹笛伴奏。
大伙儿吃吃喝喝的,笑笑闹闹,开怀又热闹。直至宴会散尽后,杯盘狼藉,众人余兴却未了,相邀过几日去明府,乘舟莲园再饮一回酒。
林青穗原本心里十分高兴的,不知怎么地,送走了客人之后,独自收拾桌椅碟碗筷时,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用小坛盛了三坛好酒,敞口竹篮拎着,提去了宋仁堂。
“自家酿的粗酒,舒云大夫您就尝个鲜,”林青穗寻到舒云,将酒托付给他,笑笑道:“这时节正好吃蟹,用这酒配着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好咧好咧,多谢你了,”舒云闻着酒香甚喜,高高兴兴接过了酒,之后又亲自送林青穗出门,临走时林青穗才装作不经意道:“不知苏神医,和那小大夫,最近可还在临安?”
“他俩叔侄啊,眼下不在呢,”舒云温厚的笑道:“邻边县里有人家犯了难症,请苏神医去看病,小公子也跟着去了,你可是找他们有事?”
“噢,这样呀,”林青穗摇摇头,浅浅笑道:“无事无事,就是许久不见,忽然想起问候一声”,她再躬身行个礼:“我这便告辞了,多谢您相送。”
林青穗走了之后,舒云回屋无事品酒,尝一尝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又见是三小坛,乍然想起那丫头方才问的话,这才会过意来,另两坛是给那二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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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穗怅然若失的回了兴祥巷子,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像是丢了些什么,又像终于松了口气。
她复又振奋起精神来,暗下决心要忘了那些,其他都是镜花水月,只有扎扎实实挣的银钱才是正理。
林青穗开始尝试酿各色酒品,百样花酒,千色果酒,清香白酒,酱香麦酒,以及不停的改良状元兴茶酒,每逢酿出一件新品,由朱俏向来买酒的客人推荐,渐渐朱记的生意愈发好了些。
所得赚的盈利,朱俏执意要与她五五分层,林青穗心里感激,索性拿出本钱来,同朱俏家合伙做生意,叫匠人来将两户打通,两家并做一家店。
鲜花果子粮食等一车车运到兴祥巷子,林青穗卯足劲精进酿酒技艺,整个人沉浸在酒香里。
明貌得闲来找她玩,远远地便以手作扇,嗅着鼻子道:“穗穗,你身上这股子气味,不知道的,还当你是醉鬼呢!”
酒一缸缸的酿出来,朱记的买家却大多是旧主顾,一时半会卖不完这么多,林青穗琢磨着,不能总守在巷子里等客人来。
她暂且放下酿酒的活计,先带着朱俏去各大酒楼找销路。
城里各家酒楼食肆挨家跑,一处一处问过去,因林青穗和朱俏都还只是小女孩儿,酒楼伙计大多看不起她俩,没等说几句就不耐烦的打发出去,林青穗两个碰了一鼻子灰。
回来的路上,朱俏面色恹恹的,看似有些沮丧,林青穗随口同她说起当初卖铁皮石斛的事,她笑道:“那时也是这般,到处被人扫地出门,羞得脸皮都没地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