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我错了,我不该因为你送阿何字画财物就嫉妒她,我当时气糊涂了。”独孤氏哭着说,谢洵只送看中的人字画,看不上的人,就算求他他也不送。独孤氏看到谢洵送阿何字画,还不止一副,又副副题词作诗,她觉得谢洵心里是有何氏的,只是碍着自己不得不送走她,心中一乱,难免行事就糊涂了。
她自幼是父母教导的,但是自小祖母和姑姑姐妹对她的影响也很深。独孤家是典型的鲜卑家庭,鲜卑贵妇大多性情悍妒,家中大妇处置侍妾的手段一个比一个狠辣。独孤氏看在眼里,也学了许多隐私手段,可谢洵风光霁月,独孤氏觉得用那种手段太玷污谢洵,又不甘心厚嫁何氏,才弄出这件事。
谢洵一怔,随即苦笑,“阿难,我不是喜欢阿何,只是她伺候我那么多年,我想让她一辈子生活无忧。”
独孤氏歉然说:“我知道的,是我自己糊涂。”
谢洵劝独孤氏道:“阿难,我们平时行事不管是对谁,都要讲理。有理才能站得住脚。你是不是以为这次如果你杀了阿何就没之后的事了?”
“没……”独孤氏从小被母亲娇惯,嫁人后被丈夫娇惯,还没心狠手辣到这程度。
谢洵心中一松,没这么想就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别觉得灭口大家就不知道,这反而是把事情做绝,连补偿的余地都没有。而且——”谢洵顿了顿继续道:“哪怕真做了别人不知道的事,人不知还有鬼神知,所以我们做事要问心无愧。”
谢洵深刻反思,觉得自己平时跟妻子交流太少,导致妻子钻牛角尖,不过没关系,以后他会把自己的想法慢慢都跟妻子说的。夫妻是陪伴一辈子的人,他的心事如果连妻子都不知道,还有谁能知道?
独孤氏受教的点头,目光闪闪的看着谢洵,夫婿说的对,她以后什么都听夫君的。独孤氏也庆幸自己没对阿何下死手,让她还有补偿的余地,不然她就跟良人有隔阂了,“那我们这次不回去了,等过年以后再回去。”
“为什么不回去?”谢洵不以为然的反驳,“岳母不是病了吗?也就回去一次,他们也不缺我们孝顺,顺便还能跟阿兄一起过年,多好!”谢洵说道最后都兴致勃勃了,他好久没见大兄了。
独孤氏也惋惜的附和,她知道良人一直很想自己大兄、长姐。
不过谢洵想要去跟大兄过年的想法还是没实现,他第二天就发烧了,独孤氏这次倒没有这抱着女儿哭,而是带上女儿敲开了公主府大门,跟谢简、陈留说谢洵发烧,她要把阿楠暂时放在府里,专心照顾谢洵。陈留赶紧让人去叫太医,谢知把阿楠往阿柔身边一塞,赶紧冲到小叔家里照顾小叔。她对阿柔很放心,她肯定能照顾好阿楠。
温水洗澡、酒精擦身、冰块降温,加上太医的几幅药剂下去,谢洵终于悠悠转型,谢知坐在谢洵身边无奈的说:“小叔,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顺心,我们这样的身份已经够好了,想要再多就是强求。”
谢洵闻言苦笑一声,“阿菀,道理我都知道,可我就是——”不服气。
谢知道:“幸亏我不像你。”不然我就要把自己逼死了。
谢洵听这句话,吓得一激灵,惊惶看着谢知,“阿菀你知道了?”知道自己身份了?
“知道什么?对了,还有几天王先生就到长安,小叔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谁来招待王先生。”谢知不跟小叔点破,就让你不舒服!谁让你让人这么操心。
谢洵眼巴巴的看着谢知,谢知却说:“我去找小婶,她守了你一天一夜,我早上逼着她,她才去休息的。”她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小叔叮嘱道:“你快闭上眼睛,小婶进来你再睁眼,必须要让小婶认为,你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
谢洵:“……”这种骗局有意思吗?
谢知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反正让他照做就是,对于小叔这种脑子不拐弯的男人,只需把意思说明确,让他照做即可,解释完全不需要,因为他不会理解你。
谢洵的发烧,让陈留心里愧疚,总觉是自己小题大做才让谢洵如此,但没想谢洵身体一好,就带着妻子过来给陈留磕头赔罪,“母亲,孩儿不孝,请母亲责罚。”
陈留见状,心头抑郁散去,亲自将谢洵扶起来,“你身体刚好,快起来。”她轻叹道:“也怨我——”
谢洵连忙说:“母亲慈心,孩儿一直记在心中,平时我们对母亲多有不孝,是母亲宽宏大度,不同我们小辈计较。”谢洵愿意说好话的时候,还是能把人说的眉开眼笑。
果然陈留就被他哄得都笑出眼纹来,她要求真不高,只要这种母慈子孝,其乐融融就好。
谢知见这件事顺利过去,凑趣道:“小叔,院子里梅花开的正好,我们都去赏梅,你给我们做一副赏梅图吧。”
“好。”谢洵一口答应,给亲人作画有什么推辞的,也是谢简自己端着,他要是开口让蠢儿子为自己做传,他蠢儿子早答应了。
谢家人没了隔阂,开始欢欢喜喜的过年,谢洵因身体缘故,也暂时不能去岳父那里,但是他跟妻子已商量好,过完年他身体一好就出发。
长安城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宫中到了腊月三十开始封印,拓跋曜也不用上课,这是他一年中唯二可以不用读书的日子,还有一次是太皇太后生辰,就是拓跋曜自己生辰都不放假。后宫女眷卯足劲想要得到皇帝的宠幸。
李氏这些天日子过得很苦,她终于知道不得宠的后妃在后宫过得是什么日子了,任何人都要落井下石的踩自己一脚,哪怕她是皇帝的亲表妹都不管用,因为皇帝亲表妹不止她一个。后来还是她把压箱底的钱拿出来,重金撬开常大用的嘴,才知道陛下最近喜欢用梅花蕊上的梅雪烹茶。
她冒着得风寒的危险,天天亲自去花园收集梅雪,然后默默的差人送到建章宫,连续送了一个月,终于让拓跋曜某天无意得知最近用的梅雪都是李贵人收集的,他才重新宠幸李氏。失而复得的宠幸让李氏对常大用感激涕零,时常给常大用送好处,送得连拓跋曜都笑他最近发横财。
“奴婢的钱就是陛下的钱。”常大用笑着给拓跋曜斟茶,就凭李氏想用钱撬开常大用的口?怎么可能!能做到皇帝心腹内侍的,哪个是可以用钱打动的?他会松口是因为拓跋曜的授意,“陛下这是用梅雪烹的茶,小娘子特地嘱咐我们要先用竹炭滤过,我用竹炭滤了三遍,再用细绢筛过。”
拓跋曜吩咐常大用道:“你派人去公主府送信,我初五去看望姑姑、太傅。”
“唯。”常大用应声退下。
公主府的主人是惯例去宫中过年的,就是庶女也不例外,今年还多了一个柔娘,前几年不带她去倒不是因为她是庶出的缘故,而是她年纪大小,怕她在宫宴上失礼。看着宫宴的繁华,谢知一点都不奇怪,几个姑姑为何不愿下嫁,下嫁就代表她们永远跟这种荣华富贵无缘,她们怎么愿意?
国宴上崔明珠对谢知和拓跋曜严防死守,没想拓跋曜甚至都没看上谢知一眼,见崔明珠始终戒备自己跟阿蕤,他不屑的一笑,他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跟阿蕤见面?他又不准备跟阿蕤偷|情。崔太皇太后看到崔明珠这般小家子气的模样也有些恼怒。
找了机会将崔明珠训斥一顿,让她安安心心伺候皇帝,早日生子,不要尽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太皇太后的训斥,让崔明珠伤心的找丘穆陵氏痛哭一顿,她觉得太皇太后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只要崔家的太子,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丘穆陵氏嘴上安慰崔明珠,心中则不以为然,太皇太后把她当生子工具不是很明显的事?她居然现在才看出来?丘穆陵氏本来以为傍上崔家,可以让她离开秦宗言的控制,但没想到崔家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崔陟别说是为她弃妻另娶,就是一个媵人名分都不肯给她。
当然丘穆陵氏也不稀罕崔陟媵人名分,因此她只能依照秦宗言计划的,慢慢的靠近讨好崔明珠,让她对自己越来越信任。丘穆陵氏并不知道秦宗言想要自己做什么,但总觉得这事很危险,可她已经骑虎难下了,因为她根本离不开秦家。
宫中的人各有各的算计,这个年拓跋曜倒是过的很开心,从初三开始,拓跋曜就带着彭城王一家家拜访亲戚,初三是崔家、初四是独孤家、初五是谢家,御驾亲临,让所有的人家都忙得兵荒马乱,只为接见圣驾。
在崔家和独孤家,拓跋曜都是跟长辈叙旧,然后用过午膳就离开了。等到了谢家,拓跋曜见过陈留和谢简后,就说要跟谢简去书房问功课。其实他哪有什么功课需要跑到谢家问,就是想找机会跟谢知私下相处而已。
谢简领着拓跋曜去书房,又提醒拓跋曜道:“陛下,半个时辰。”
“知道了。”拓跋曜不耐烦的赶走谢简离开。
谢简无奈的离去,也亏得阿菀年纪还小,要是再大一点,就不能半个时辰了,顶多一炷香。
“曜哥哥。”谢知等谢简离去后,笑眯眯的先给拓跋曜行礼,然后在他示意下坐到拓跋曜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