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纮道:“儿孙有儿孙福,我们也就阿生、阿藤两个孩子,要他们也跟你我一样,将来还怎么开枝散叶?”他眼里看不见旁人,也舍不得妻子多生,却没想儿子跟他一样,因为儿子不可能找到跟阿菀一样的妻子。
谢知笑而不语,这方面她跟他们认识差了一个马里亚纳海沟,他们不可能说服自己,她也不可能说服他们,“五哥,如果清河和阿生真有了孩子,就让他们出继慕容氏吧。”阿生的孩子都是皇子,都有机会继承皇位,如果贸然将孩子过继出去,难免会让孩子怨恨,唯独清河的孩子是不可能有机会继承王位,让他得个异姓王总比留在宫里碍眼好。
“异姓王?”秦纮挑眉,“册封个国公足矣。”慕容氏是自己母族,可他生母去世已久,他不会把对母亲的感情移情到慕容氏身上。
“阿生的孩子好歹是皇子,你让皇子当国公?”谢知好笑道,“且慕容氏为秦家出了大力,封个异姓王也是理所当然。”她心知肚明大人和五哥不愿意册封慕容氏为异姓王是顾及她跟阿娘,生怕她们多想。
秦纮不置可否:“等生了再说。”他顿了顿,提起自己两位舅兄,“等新帝登基后,我就让新帝册封两位兄长为国公。”他岳父将来肯定有国公之位,可他的爵位是由嫡子继承,两位舅兄是庶子,能力寻常又尚了前朝公主,恐怕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出路,有个国公之位也能保他们荣华一生。
谢知也不客气:“好。”她阿耶子嗣众多,谢知身为长姐对弟妹们都很照顾,可大哥、二哥和柔娘跟谢知一起长大,谢知对他们的感情不同于别的弟妹。柔娘嫁给了秦十,将来不愁没出路,她担心的只有大哥、二哥,现在五哥给自己解决了大问题。
秦纮微微一笑,凑近妻子正想跟她温存,却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夫妻两人错愕的对视,这是阿藤在哭?两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阿藤怎么会在书房?
书房外阿藤抱着柱子哭的撕心裂肺,身后站着神色平静的阿生,阿藤哭了一会,扭头看看大哥,见大哥站在自己身后一动不动,他转身继续抱着柱子哭得伤心欲绝。阿生快十一岁了,他身量比同龄人高挑,又因秦纮、秦宗言的看重,带着他经历过不少大事,让他气质看着稳重成熟如大人,他这么站在阿藤身后,用包容的目光看着幼弟,看着不像是兄长而是父亲。
阿藤哭了好一会,哭累了,扭头哽咽的看着哥哥,阿生蹲下身体、张开双手柔声道:“哭累了,要不要阿兄抱?”
阿藤含着两泡泪扑到长兄怀里,“阿兄坏!”
阿生抚摸他额头,“以后还这么任性吗?”
阿藤乖巧的摇头,阿生满意的笑了,抱着他往院外走去,“你要是乖乖听话,阿兄就带你去骑马。”长兄如父,阿生觉得爹娘对阿弟太溺爱,以后还是让他来教导阿藤,免得爹娘把他养成纨绔。
“好!”阿藤一听骑马,眼睛都亮了,他年纪还小,没人会带他骑马。
谢知和秦纮默默的看着兄弟间的互动,谢知调侃道,“五哥,我怎么觉得谁都比我们合适当爹娘?”
秦纮失笑,“那就让他们当黑脸,我们当红脸。”秦纮也知道他们这么疼爱孩子不好,可一想到他的孩子都是阿菀生的,他就怎么都下不了手教育,横竖有这么多人替他来教育,他就当个疼爱孩子的好阿耶。
谢知扑哧一笑,她真不觉得自己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可古人对孩子的教育方式跟自己有本质不同,他们说自己溺爱那就溺爱吧。她是成年人,来古代时三观早已成型,很难改变,她能做的只有适应这个社会。这过程很痛苦,谢知不想让自己孩子经历,所以她从来不教孩子任何跨越时代的思想,他们眼光可以跨越这个时代,但思想不用跨越。
太皇太后的丧礼和拓跋怀的丧礼同时举行,太皇太后早就建好了自己寝陵,秦宗言在丧礼过后就派人让人把太皇太后的灵柩送到她在平城的寝陵,而拓跋怀就没这份待遇,他葬在拓跋曜的寝陵里,跟拓跋曜的那些臣子们并列。拓跋曜寝陵里安葬了不少臣子——彭城王、叱罗等人都在,拓跋曜在生前就说过要让这些人葬在自己寝陵中,拓跋曜和这些人死后,秦宗言派人完成了他们遗愿。
而在新帝登基三个月后,远在西南的拓跋贺也扶持出逃的幼帝登基,他对外宣称秦氏混淆皇室血统,扶植宫外野种登基。而秦家则说拓跋贺以自己庶子冒充皇子登基,为的只是自己狼子野心。双方相互抹黑,可这些所谓的抹黑也只在上层流传,底层老百姓才不管在位到底是谁,他们只要能有太平日子过就满足了。
拓跋贺走的匆忙,但是却带走了拓跋曜留下的最忠心的部下,这也是拓跋曜留给儿子最后的底牌,拓跋怀将这些底牌都交给了拓跋贺。待拓跋贺扶植幼帝登基后,魏国竟然也有几个忠臣投奔。
秦宗言不是没想出兵讨伐过拓跋贺,可是西南气候恶劣,他手下的军士待惯了北方,根本不适应南方环境,秦宗言不打没把握的仗。拓跋贺先前名声不显,才能平庸,可在拓跋曜、彭城王被害、他自己妻离子散等多重打击下,他似乎一夜成长了,即使称不上绝世将才,也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理的井井有条。
“我只当这小子是个庸才,没想他还能当个诸侯王。”秦宗言对着几个近臣感慨。
这话谢简、谢灏不好接,拓跋贺以前是他们家女婿,崔远也不能说,他妻子是拓跋贺的前妻。秦纮倒是想接话,可拓跋贺是他放走的,老爷子现在还在怪他没亲自去追拓跋贺,害得他现在成了祸害,还因此骂了秦绍好几次。秦绍早就习惯父亲的责骂,只要他不打人,他就不疼不痒。倒是秦纮觉得对不起兄弟,秦绍这次完全是给他背锅了。
郭彦道:“他也是去了西南才有这番小作为,即便如此,也不过夜郎小县尔,将军何必如此看高他。”郭彦是真觉得拓跋贺走了狗屎运,也是秦家没在西南发展势力,不然他人头早送上来了。郭彦知道女君手里有一支专攻南方的水兵,可惜只有寥寥五百人,远不够深入西南抓人。
“能从手里逃走就说明他有实力。”秦宗言从不过分贬低对手,拓跋贺从带着大皇子顺利逃走那刻,就成了他的对手。不过要说秦宗言有多忌讳拓跋贺也不尽然,正如儿子所言,要是拓跋贺在江南或是洛阳再建个魏国,他们还要多上心,跑到西南滇地建国,难道还怕他们从西南打回来吗?“不过也就纵容他这几年,等再过几年阿生大些,就让他给阿生添个军功,扬扬名声。”
这话大家都无异议,现在主要的事不是拓跋贺,而是顺利让秦宗言登基。当时所有人都没想到,拓跋贺建立的魏朝居然不像他们所想的存世不过几年,而是存在了十五年,历经两任皇帝,因在滇州立国,史称滇魏,以区别于同时期的魏朝。而作为滇魏的真正创始人,他始终兢兢业业的辅佐两任帝皇至死,终其一生都将自己定位为忠臣,而不像秦宗言最后逼着魏少帝禅位。
滇魏国力微弱,在历史上并不出名,可拓跋贺却青史留名,但凡写到魏史,总会浓墨重彩的赞其为忠臣,将他比拟古之贤臣周公。拓跋贺死后第二年,滇魏被当时秦氏建立的大齐吞并,当时的皇太孙齐高宗秦显率大军将滇魏纳入大齐版图,改滇州为黔州。后秦显又将皇长子出继太宗母族慕容氏,并册封皇长子为黔王。黔王也是大齐史上仅有的异姓王,黔王府在黔州繁衍三百余年,随大齐覆灭而亡。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在场众人再天资卓绝都不可能猜出历史的走向,他们只着眼于当前,崔远问道:“新帝登基,将军可要大赦天下?”按说新帝登基都会大赦天下,可秦宗言一直没提这事,他这是不愿意大赦天下?
秦宗言摆手道:“新帝登基,跟这些十恶不赦的人有何关系?让流放边关的罪民回家便是。”他顿了顿又道:“我想减低赋税。”大赦天下是惯例,秦宗言本想让人照旧规矩行事,可儿子说大赦天下是造福天下,放出十恶之人不算造福,秦宗言才想到让人减轻赋税。
魏国政权算平稳过度,就算中间有些波折,也不曾有大范围的动乱,只是魏国人少地广,拓跋氏又是少民当政,前几代先皇对农耕并不上心,拓跋曜登基后倒是一心推广农耕,可他连年征战,国库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要是降低赋税,国库何时能填满?
秦宗言说:“国库的事你们不用急。”他听谢知洗脑久了,也不由自主的认为光靠农耕是无法增收赋税的,想要发财可以用别的方法。其实谢知也是偷换概念,现代社会却是可以不依靠农业发财,可那是基于工业,如今这时代工业发展几乎为零,又怎么可能靠工业发财?她只是想秦宗言降赋税而已。
崔远、郭彦面面相觑,难道陛下准备把自己私库充入国库?两人也是想多了,秦宗言公私分明,哪会用自己私库充盈国库?只是儿媳说她派到外面的海船今年该回来了,他们一去三年,应该收获颇大。这笔收益归入国库,应该能让户部侍郎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