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祯这两天没少折腾,如今实在不想与她计较,左手微微握拳顶在酸痛不已的腰侧,轻轻按揉。
唔……好像又粗了一些?陆宴祯心中暗暗思忖,余光环视了一圈在座宾客,哪个不是金丝玉带勾勒出好身形,就连他以前常常调侃的李兄,他那将军肚也消下去不少,就算没消,也比不了自己如今腹部的规模。别说跟卫境安这等美男子比了,就是个寻常男人,他也比不过。
寒暄几句,宴会开始后,柳亦楚便一个劲地拉着陆宴祯要他尝她亲自做的菜。苏含瑾瞥了一眼,看着倒是挺好吃,只是陆宴祯却一直深皱着眉头。忽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从她面前的食盒中,取出了一块桃酥。
苏含瑾讶异地转头看他,可陆宴祯似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似的,默默掩袖吃完了整块桃酥。宾客们看着是只盯着自己盘子里的吃食,可个个耳力惊人,眼角余光将王爷王妃二人的动作全都搜刮到眼底。
紧接着,陆宴祯又从食盒里拿出了第二块桃酥。苏含瑾不禁想起上次他一口气吃了三十四个灌汤包的壮举,赶忙亲自给他倒了杯水,端端正正放在他面前。
“唔。”陆宴祯忽然捂住嘴,额上很快见了汗,微微弯下身去,似是难以忍受。
苏含瑾心道,这次这是才吃了两块,就又要吐了?正打算将杯子凑到他嘴边,忽听柳亦楚尖声叫喊起来,“王爷,血——”
陆宴祯一愣,紧接着往身下看去,却见座椅下已是鲜红一片。苏含瑾也大吃一惊,与众人一同站了起来。
紧接着是柳亦楚的第二次高声,“方才席间王爷只吃了那桃酥,必是桃酥中加了什么东西,才使王爷忽然如此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苏含瑾,包括陆宴祯也伏着身子却仰着头看她,那目光中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恍惚。
苏含瑾脑中嗡嗡作响,她看到地上的那团血迹,那从陆宴祯衣摆上流下来的血迹,眼前一阵阵发晕,仿佛又回到一年前山上的那个小破屋,鲜红的血液也是这样从她身上流走。
她麻木地看着陆宴祯被人手忙脚乱地抬回内室,宾客们在院内急得团团转,麻木地听太医说那桃酥里果然检出了落胎的药物,麻木地听着柳亦楚趴在陆宴祯身侧哭,麻木地听着陆宴祯怒吼着将人都赶出去,声音都疼得发颤。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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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当天地都安静下来,屋内只剩了他们二人。陆宴祯骨节分明的双手紧捂着肚腹,将近六个月的肚子轮廓渐趋饱满,已将中衣撑出紧致而又浑圆的弧度。纵然他再怎么不愿相信,可层层证据指向她,他一时也找不出别的理由来为她开脱。
苏含瑾跪在他床前,一手轻轻抚着他散落在枕侧的墨色长发,依旧斜眼看他,嗤笑道:“谋害皇嗣,王爷这次可还护得住我?”
陆宴祯一听这句话,浑身如置冰窖,直直地盯着她:“不是的,不是你下的药,苏含瑾,只要你说不是,我一定护着你。”
“是!就是我做的,在场宾客全都能见证,我这便进宫面见太后,太后秉公持正,定不会再叫我这样的人做王妃。”
陆宴祯急急起身要拦住往外走的她,却只抓到一截衣角,像是汪洋苦海中抓住一块浮木,死死不肯放。
“你不要命了!若是被太后知道,哪里只是让你我和离这么简单!”
她别过头去不看他,“可如今,为了要离开你,也只有这个办法。至于太后要怎么罚我,关小黑屋?跪石子路?还是打得皮开肉绽?这些我早都尝过了,还怕什么?”
“不要……不许去……苏含瑾,你当真不知道我这些天在做些什么吗?我想要陪你做你以前说过的每件事,想要给你买你喜欢吃的各种东西,看见你跟卫境安在一起,我就嫉妒得发疯,所以才缠着你把和他一起做过的事同我也做一遍。”陆宴祯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眉梢眼角挂了一丝温柔,复又抬头慌乱道,“还有上次,我说错了话,这个孩子不只是还你,是我心甘情愿为你生的,这样,你都不愿意再试着喜欢我一次吗?你听话,乖乖呆在我身边,我,我护着你,你和孩子,都好好的……”
陆宴祯说到后面气息更加微弱,苏含瑾依旧背对着他,肩头微颤,“王爷,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你还天真地以为我们能白头到老吗?”
苏含瑾用力要将那截衣角拽出来,陆宴祯攥着她的手握成拳,不住地颤抖。“你,你想想苏家,太后不会牵累苏家吗?”陆宴祯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可悲,事到如今,他和孩子竟都不能成为挽留她的理由,他不得已搬出苏家,甚至是卫境安。
苏含瑾顿了顿,缓缓转身重又蹲在他身侧,用他许久不曾听过的温柔声音对他言道:“王爷别怕,我这就出去叫太医进来,你吃了药,便不会疼了。”
“不……”陆宴祯手心全是汗,被她奋力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倏然滑落。
陆平正在此时闯了进来,陆宴祯慌忙喊道:“快拦住她,不要叫她进宫。”
陆平动作快于思考地先作势拦了一拦,随即道:“王爷,太后来了。”
苏含瑾微吃了一惊,可很快表情恢复坦然。好啊,省得她往宫里跑了。
陆宴祯却更加坐不住了。苏含瑾一直没离开他身边,阿莲也一直在他门外,她们二人是没有机会往宫里递消息的。若是哪位宾客告知的,太后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赶过来。除非,是她老人家早就知道了他要被害流产,卡准了时间赶过来。
陆宴祯面上已是惨白一片,没有多余的神志去细想,腹中那一团渐渐下坠,连血带肉地将他的腹腔掏空。他忍不住跌落在枕上,唇齿间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地溢出shen吟。
愣怔间,太后已派人传她去前厅,苏含瑾退回门边,看着太医们鱼贯而入,灌药的灌药,按腿的按腿,开方子的开方子。
“呃……”呻yin声渐大,陆平都不禁急出一身汗来,这到底会有多痛,有多痛……
陆宴祯望着门后那一截衣角,眼中渐渐泛上水光来。太医的意思是,孩子这次是真的保不住了。
苏含瑾死死咬着袖子,才没有让自己随着陆宴祯的痛呼抽泣出声,而眼泪却已淌了满脸。她又没了一个孩子……从此以后,她和陆宴祯算是真的一刀两断了。
直到情绪平静下来,陆宴祯也不再发出声音,太医跪了一地,个个胆战心惊,苏含瑾才随着嬷嬷去了前厅。
如她所想,柳亦楚也在前厅,正在门边等她。苏含瑾目不斜视地走到她正对面,难得地冲她笑了一笑,道:“谢谢你啊。”
柳亦楚脸色发青,僵硬地往下福了福身子,却辩不出一句言语。扶着她的领事嬷嬷趴在她耳朵上小声说道:“主子您别怕,自然有太后替您撑腰。”柳亦楚这才微微恢复了些神智,跟在苏含瑾后面进了厅。
屋里的气氛如苏含瑾设想的一模一样,她本无惧,可太后的座椅下面似乎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苏含瑾凝神一听,竟是几声虚弱的“咩咩”声——是小羊!它怎会在这儿?再看不知在一旁跪了多久的阿莲,正偷偷摸摸地给她递眼色。
苏含瑾不淡定了,抬眸望着太后,太后缓缓放下茶杯,也正转过目光来望着她。
“王府里养羊,还养在自己房里,不知王妃这是什么癖好啊?”
几个嬷嬷应声将小羊从椅子底下拖了出来,只见它已被五花大绑了起来,比陆宴祯更明显的肚子硬生生被绳子压下去了一些。苏含瑾能读懂它求救的目光,想必它现在也很疼的吧,与陆宴祯一样疼,可它不会说话,甚至没有太医为它医治。
苏含瑾脑中飞速地转着,又听太后说道:“堂堂王妃,屋子里弄得跟羊圈一个气味,你不知王爷如今的身子闻不了这种刺激的味道吗?听说王爷有孕后,夜夜不得安寝,尤其是去过你房里后,腹痛更是厉害,你就是这么照顾王爷的?”声线拖到最后,更加狠厉,连柳亦楚都不禁一哆嗦,苏含瑾却不怕,她满心只想救出小羊。
说话间,另有一团白乎乎毛茸茸的东西被扔到了她眼前,苏含瑾一瞧,哦,原来是那只兔子啊。陆宴祯叫她养着,她又不敢扔了,只是这只兔子似乎被阿莲喂得太胖了些,整个一团拱在她膝前一动不动。
第17章
“王妃的院里居然有兔子,之前高将军的夫人曾无意提起,将军府上那只名贵的西域猫也是从王府里丢出去的,看来王妃愿意和这些畜生共处啊?”
苏含瑾依旧挺直腰杆,她早已打定主意,不论太后怎么羞辱她,只要能离开陆宴祯,此一时的耻辱,她都能忍。于是她直视太后道:“回禀太后,兔子和猫乃是王爷所赠,至于小羊,乃是师兄所赠,无论如何,臣妾是得好好养着。”
太后假做整了整裙摆,抬眸仔细瞧了瞧她,道:“好好养着?王爷都没有好好养着,凭什么这些畜生过得比王爷好?来人呐,将这羊和兔子拉出去烤了,给王爷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