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辞竹转身,看着容宛。
容宛却猛地一改之前温柔面色,整个神情掩在阴影中,冰冷异常,不近人情高高在上仿佛就像个贵胄无情女子般嘲笑道:“你不会真以为就凭你这种蒲柳之资,当真配得上我吗?”
叶辞竹猛地瞪大了眼睛,浑身一下如堕冰窖,周身寒凉如冰,“你......你这是......”
“我不过耍耍你的。”混合着冰凉蔑视的嘲讽语气,此刻的容宛,与那不学无术的纨绔人渣无二区别。
“可......可你刚刚还说......”叶辞竹不信,一个人的变化可以在须臾间那么大,明明刚刚还那么温柔的女子,怎么一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但清秀俊雅的脸,却不由自主红了眼眶,如此羞辱,让他恨不得钻进洞里去。
“容宛”却嘴角斜斜一笑,轻蔑地望了一眼叶辞竹,似不欲再和下贱之人多言语,起身自顾自走了出去,徒留僵在原地的叶辞竹。
登上了楼梯,进入房门,身体如提线木偶一般,直至呆坐在床上,这具浑身是伤的身体才支撑不住,那股浓烈的恨意才消退下去。来无影去无踪。容宛觉得能控制身体了,却僵硬地眨了眨眼睛,瘫在床上,望着头顶那一顶青纱帐。
唯一出去的机会......没有了。那股恨,不是她的。是原主人的。你既然一直滞留在这具身体里,为什么不出来。自己缩在阴暗里,让她出来承受一切?今日敢出来阻挠她逃出青楼,那夜被那个男人强、暴,你怎地不出来?
容宛猛地一下起身,便是疯狂的砸房间内的一切东西。
第4章 月亮
青楼的时间是颠倒的。白日里,总是安静的。而容宛在的青楼,则更是安静。空气里诡异的安静,逼仄。
但今天,比往常则更喧闹了一点。原因无他,有人死了。
上吊死的,发现的时候,人挂在房梁上,尸体已经凉透了。围观的众人,不惊声尖叫,不害怕,仅仅是麻木冷漠站在那看着。看着,人是怎么死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青楼里,全是女人。女人,在这个世界里,是充当现代社会的男人的。
容宛来的时候,众人看着尸体的目光,转到了容宛的身上。由原来的悲悯麻木,转为鄙夷。是的,她们鄙夷容宛。看着她的眼神,仿佛看着卖主求荣的小人。
被孤立的容宛,那张秀美柔和的脸,是苍白的,冷漠的。嫣红的嘴唇,稍薄,嘴角上扬着。同样看着那具尸体。呵,是觉得我应该和这具尸体一样,上吊凉了成吊死鬼吗?
这具尸体,是个女人。她,昨晚被一个蛮横的不知羞耻的男人强要了。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女人,居然被一个卑微下贱,只懂得绣花的男人强要了。这对于女人来说,是莫大的侮辱。她为了自身的名誉,选择了大义赴死。她死得荣耀,既悲凉又悲壮。虽然没有任何名义上的嘉奖,但却真真实实赢得了在场的,每一个忍辱负重的女人的尊重与敬仰。
而作为同样接过客的,除了这个已经死了的,就只有容宛了。但容宛还活着,甚至她丝毫没有为自己贪生怕死的做法而有丝毫愧疚。依然好好的活着。在这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曾经名誉加身,贵胄名门,亦或科举官途,扶摇而上。如今这一切,不过都是凤君的手段,刑罚。让她们在这里饱受男人的折辱。
宁可杀不可辱
容宛犯了忌讳
感受着周围那些不友好的目光,容宛立在那,神情冷漠,背脊挺得直直的。低下了头,又冷冷向已经放下来的尸体望去。刚刚死过,被炸死的,估计四分五裂稀巴烂。现在又想她拿根绳子勒了自己脖子?
有病
容宛转过身,回了自己房间。
赶过来的老鸨,身后依然跟着两个粗壮打手。和容宛擦肩而过。老鸨微微眯着眼,看着容宛离去的背影。昨晚房间里乒乒乓乓的打砸声,她不是没有听见。只是那声音越响,她便越是冷笑。
老鸨也怕,容宛见了今天场景,会有感而发,寻了绳子照做。使了一个眼色,身后一粗壮女人会了意,跟向容宛。
容宛不能死。哪怕已经吊了上去,也得放下来,让她好好活着。活着受屈辱。更何况,侍郎大人有了吩咐。如此想着,老鸨继续走着,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了一条路。
“死了便死了吧。不过好歹也曾经是名门贵女,做事怎么那么不周到。”老鸨叹了一口气,阴阳怪气道。
此话一出,周围人皆皱起了眉。
老鸨这是什么意思?
自从流弦宫大变,凤君当政。一部分不支持男子祸乱朝纲的臣子,发配的发配,抄家的抄家。甚至那个恶毒的男人,还挑选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盖了所青楼。
意思不言而喻。
老鸨挥了挥手,让人把死掉的女人裹了卷席子,抬了出去。不知是故意还是怎地,那席子也不是正经好席子。破破烂烂,几个破洞,还散发一股子的异味,决计不像会出现在这样一所奢侈贵气的青楼。
周围人皆怒了,几个甚至紧紧握住了拳头,指骨泛白。贵女气节,文人傲气,不是这样让几个俗流肮脏之辈折辱的。
老鸨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冷笑。这样便受不了了?这样场景,若是放在寻常青楼,则再正常不过。又有谁,会关心那些苦命男人的下场?风花雪月,女人的权利,如今不过换了场景,便这样受不了了?
青楼老鸨,一般都是男人的。但这所青楼不同寻常。女人为鸨,同样是种折辱,没有人凭白愿意来的。但华娘来了。她自愿的。因为她的独子,便是被贵胄子弟玩弄,落得个含恨而终的下场。华娘心里有怨,心里有恨。
如今望着这群贵女,她心里便有种诡异的愉悦。虽然她自己也是个女人,但为母则刚。
宁死而不屈,这种赢得在场所有人敬意的做法,仅仅持续了不足半柱香的时间,便被老鸨派人用一个脏脏破草席裹了出去。
下落无人知。徒留下一种精神震荡,更添了悲凉,悲怆,与前路黑暗。
容宛回了自己房间,入目便是一片狼藉。扯裂的青纱帐,琴弦迸裂的古琴,甚至桌椅板凳,都是缺胳膊断腿。可见容宛昨晚是用了多大力气。
容宛挑着空地走,时不时用脚踢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了床边,那棉被里的棉絮也被扯了出来,被子不像被子,好歹床没有破洞。昨天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任由自己四仰八叉大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看向上面。没有了青纱帐,就剩个屋顶。景色单调得很。倒是不如青纱帐好看。
腰间染出的血早已干涸,疼痛归疼痛,但硬要说的话,应该是麻木。容宛也没有心思再去扯开看看伤情怎么样,反正到底还是那样。该流的血便要流。眨了眨眼睛,容宛也发觉了现在的躺法太随意,前世学的礼仪,仿佛都喂了狗。
喂了狗啊。反正现在是女人。女人当自强。形容词不就是铁骨铮铮,威武不屈,排山倒海,葵花点穴手,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放空脑海,容宛糊里糊涂瞎想了一阵,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睡,仿佛便是天长地久,永远陷在不知名的黑色泥潭中,沉静,沉睡,永不再醒来。
当再次醒来时,容宛一睁眼,便瞧见了之前的屋顶,空荡荡的。下意识闪过茫然,湿润清澈,极好看的眼睛眨了眨,渐渐清明沉了起来。
鼻子动了动,一股子药香,清清淡淡,带着清凉。衬着腰间的灼烧感,好不搭配。容宛掀开被狗啃过一样的破烂被子,发现自己腰上缠着崭新的绷带,染出的血迹,鲜红,是新鲜的血。
啊,进来帮我换药了啊。只是既然换了药,这被子怎么不帮我换一条。左边凉的,右边热的。屁股凉,脚热。容宛用手抚了抚额头,头昏脑涨,热散的后劲,总是让人不容易那么痛快好起来。
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睡,睡了多久。容宛挣扎着起来,半撑着身子。屋内昏暗,外面的灯光透着纸窗,容宛知道,现在是晚上。勉强站了起来,寻了一件新袍子。淡青色,穿着那纤柔挺拔的身上,更衬得容宛面容苍白,漂亮得仿佛一触即碎。
这张脸,红颜祸水,生错了地方。女生男相。
换好了袍子,一根带子束了发,容宛走出了房间。她是第一次当妓,以前没当过,也没接触过。新鲜感还是有的,敬业精神也是要有的,怎么能旷工呢。
总是要寻个水晶帘子的隔间,品着上好的茶,屁股坐着上好的垫子,和一些长得清清秀秀的大帅哥聊聊人生,谈谈理想。算是个轻松的工作。当然,要是能再有个好心人,帮她出了这个阴阳怪气的地方,就再好不过了。
要是还有人愿意帮她赎身,她就安安分分,守着那一人。要是没有,容宛也只当自己左拥右抱了。反正女人三夫四侍,这个世界也是正常的。
但是
容宛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二十四五岁左右,长得略有些粗壮,皮肤微黑。为什么是个女人?女人她没兴趣。容宛皱着眉,想着是对方走,还是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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