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淮啼笑皆非抽出她腰间系的帕子,上前擦拭着慕玖额间被荷苞落水溅起的污渍,柔和的目光像夏日竹林一缕清风让人身心舒爽。
“你笑什么?”慕玖用袖口随意拭了拭被水浸湿的发。
“小婶婶和我一样也成小花猫了。”
“是吗?”
沈淮轻笑着附和的点了点头,她有些窘迫,抬起衣袖胡乱擦了擦脸颊额头。
他俯下身子把她卷起的裤脚放了下来,慕玖未料他会有此举动,裸'露在外的玉足缩了缩,羞怯的蹲下身子用湿漉漉的裙角遮了遮,身体都被他看到了,也不知道现在他只不过看看她的脚有什么可害羞的。
“池水寒凉,别着了风寒,先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沈淮接过她手中的莲蓬荷花,慕玖唉声叹气道:“我刚刚才换了新衣服,梳头累得我脖子都酸了,当姑娘可真麻烦。”
“现在装扮好,晚上去宫里便无需再费心了。”
“好。”
黑脊乌瓦,大片紫薇花累累低垂,碎玉雕花格窗半开,软榻上铺着柔软的毯子,离入宫觐见还早慕玖只能百无聊赖的陪沈淮下棋,可她的心思自打看到棋子就飘飞了,紫田暖玉!
说他奢靡都是抬举他了,这完完全全是败家!纨绔!下棋而已又不经常下,有必要用比黄金还要贵十倍的紫田暖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慕玖另换了一套衣裙,蓝色宽袖襟子领口一朵淡紫色折枝兰花,同色留仙百褶裙,腰间系着紫罗兰宫绦,同心梅花结,用一支紫玉兰花钗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大把青丝垂于身侧,懒懒的趴在榻上手执黑子苦思冥想。
沈琅坐在她旁侧专心致志的解九连环,她本来沓着绣鞋,然不拘小节的习性让她一时之间忘乎所以,不知何时已经踢了绣花鞋只着白绢罗袜蜷跪在榻上,手指夹着一枚黑子思索良久迟迟不肯落下。
沈淮倒也不急,慢条斯理的剥着莲蓬,她眸光一亮,执棋的手托着腮,左手敲打着棋案坏笑道:“一局定输赢,你若是输了可要……”
她话锋适时打住眉宇间的算计带着孩童般奸计得逞的坏心思,他放下茶盏淡笑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好好好,你说的,输了可不许耍赖,阿琅做旁证呢。”
慕玖唯恐他反悔执棋正欲落子,沈淮用折扇敲了一下她的手背问道:“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帮你抄录古籍?”诱敌而入,直击软肋,慕玖自认为算好了所有白子十步以内的走法,此局必然稳操胜券,洋洋自得的落下一子。
黑子落下,白子紧随其后,接连又落了十子,她执棋的手缩了缩,不可置信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沈淮笃定道:“你使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君入瓮。”
明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偏偏说的义正言辞理所应当,她把黑子丢入棋盒漫不经心的问道:“可否请教侯爷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若我想赢淮阳侯,此局可有破解之法。”慕玖摆弄着腰间梅花络上的穗子狡黠笑道。
沈淮放下折扇,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清淡的笑意若春雪初融,瘦削修长的指丢下白棋,捻起一枚黑子下在一盘死局之中。
既而左右手执黑白两棋各落三子,输赢已定,一子转命数,三子定乾坤,慕玖目瞪口呆趴在棋案上一步一子的研究,何尝是走一步算十步,实乃算无遗漏,环环相扣,不得不让她拍案叫绝:“置之死地而后生,死局还有破解之法,小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沈淮理了理衣袖道:“我输了。”
“可要愿赌服输!”慕玖兴奋的豁然坐了起来眸子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光着脚丫去拿笔墨纸砚。
“地上凉,穿好鞋再去也不迟。”
“麻烦。”
慕玖又走回来沓着绣花鞋才把蘸着墨汁的毛笔取了过来,她跪在榻前俯过身子一撇一捺两笔在沈淮薄唇上方画了两撮小胡子:“别动,我画完你再动。”
清雅俊逸,霁月清风如沈淮只能一动不动任由她胡乱折腾,慕玖忍不住捧腹大笑对沈琅道:“阿琅,像不像教你读书的夫子?”
沈琅笑道:“夫子没有小叔叔好看多了。”
“那是,你小叔叔老了也是最好看的。”
沈淮淡淡道:“把铜镜拿来我看看。”
慕玖自知理亏掏出帕子擦拭着他唇边的墨汁讪讪道:“愿赌服输,我帮你抄录古籍。”
“还难为你了?”
“不难为不难为,我很喜欢。”慕玖回头和沈琅咬耳朵道,“阿琅,你看我是因为给你摘莲蓬才受罚的,你是不是应该帮我抄一抄?”
沈琅不可置信道:“可我还是个小孩子。”
慕玖一本正经道:“小孩子才要多写字。”
此时朱廷来报:“侯爷,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入宫了。”
☆、第五十四章
御清台, 琳宫绰约,桂殿巍峨, 雕栏玉砌,紫琼华鼎,金窗玉槛, 毯铺鱼獭,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奢靡繁华处比之南诏宫殿有过之而无不及。
汉白玉雕刻的九曲石桥凌驾于碧波之上, 四周做工繁杂的越绣宫灯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恍若白昼, 沈淮牵住慕玖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她手心汗津津的有些湿潮:“九将军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还会紧张?”
慕玖低垂着头,长长的眼睫撒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九将军自然不会,可我会。”
她怕自己失了礼数丢了沈淮的颜面, 她怕自己会给沈淮带来灾难, 她更怕自己心中那股无以名状的恐慌。
九将军无牵无挂战死沙场也算全了一世杀伐, 可她现在有沈淮,有了牵挂,有了软肋, 她身边所有的未知危险都让她忧虑,她总感觉这种平静圆满的日子是不属于她的,包括沈淮也不属于她。
她知道自己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有些杞人忧天,可她这个人霉到了骨子里, 她预感的事情没有糟糕只有更糟。
沈淮手指摩挲着她的手心:“不过普通家宴,爹娘和我都在,不用怕。”
慕玖还未答话只听一语朗声道:“卿书怎不进殿?”
沈淮松开攥着慕玖的手躬身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慕玖忙委身一礼,烛光之下李覃长身玉立,玄色蛟龙袍,紫金冠束发,朗眉星目雍容华贵,他探究的看了她一眼略抬了抬手:“这位便是慕小姐?百闻不如一见,果真与众不同。”
慕玖对于自己的容貌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勉强算得上能看,这份与众不同自然更多是得益于九将军的身份,她低垂着头道:“太子殿下过誉。”
李覃道:“孤从不妄言。”
沈淮不着痕迹的挡在慕玖身前隔绝了李覃的目光:“太子殿下请。”
三人行至御清台正殿行礼落座,慕玖的种种表现大大出乎了沈淮的预料,言行举止有礼有度落落大方,端的是名门闺秀的气度,繁琐的宫廷礼仪竟没有出半分纰漏,那种熟稔自然绝非一朝一夕的走马观花而是经年累月的浸润。
可她明明从未入过宫廷,更勿论学习这些令她厌烦的礼仪,沈淮望着宫灯之下眉目清淡的慕玖不知为何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仿佛上辈子他就对她情根深种偏又陌生的好似从未相识一般。
丝竹笙箫渐起,隔着水声潺潺格外好听,慕玖脊背挺得笔直侧目看了沈淮一眼低声道:“御膳味道还不错,怎不见你动筷呢?”
沈淮回神:“不合胃口。”
慕玖往他身边靠了靠轻叹道:“珍馐佳肴吃多了养出你这么多毛病。”
沈淮夹了一筷翡翠鸡丝放在她面前的素瓷小碟中低语道:“我也未见你动过几筷,既喜欢吃便多吃一点,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
慕玖舔了舔嘴唇,夹起鸡丝细细咀嚼,这宫里真不是人待得地方,她这样端了一个晚上比她打一场仗还要累,她自斟了一杯清酒道:“宫宴一般何时结束?”
“闷了?”
她摇了摇头:“怕你饿到肚子,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待宫宴结束我陪你去吃。”
沈淮附在她耳边道:“我想吃你做的面。”
“哦。”慕玖愕然,她也只会煮面,难吃的要命,他竟然还想吃第二次?
余光不经意瞥到他腰间的荷包,她正欲伸手去摘偏被他一把攥住了手一本正经的告诫道:“大庭广众之下别动手动脚的。”
慕玖焦急道:“你也不怕丢人,堂堂淮阳侯佩戴一个这么丑的荷包。”
沈淮轻笑:“我喜欢。”
两个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安阳长公主悬了一晚上的心刚要放下上首的皇上对沈淮道:“明日北大营校场练兵,你带念汝去瞧瞧。”
慕玖惶恐道:“民女不过一介弱质女流,无才无德,怎么能去皇家重地北大营。”
沈淮道:“皇舅,念汝未出闺阁去北大营终归不妥。”
安阳长公主笑道:“念汝自幼养于深闺,没见过打打杀杀的场面,皇兄要把人吓病了我可要找你讨说法的。”
皇上把手中的酒杯搁置在几案上,轻微的声响让喧闹的大殿瞬时安静了下来,慕玖心下一沉,下意识的想跪地请罪,反正认罪什么的她一向信手拈来,沈淮悄然拉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压制在心口无法疏解的暴躁一时让她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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