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事儿交代完,小丫鬟出去了。
康聿容看着桌上的布料和食盒心里暖暖的。
其实,她也没什么大事儿。昨儿晚骤雨降温,她一时大意受了凉得了小感冒。今儿早请安,见她鼻塞发热,三位长辈已是一番询问关怀,婆婆与奶奶更是在饮食和衣物上嘱咐的细细的。
都这般细致了还不算,下着个雨婆婆还巴巴的过来看她给她送料子让她开心。奶奶虽然没亲自过来,可牵挂一点也不少,知道她胃口不好,知道她喜欢桂花糕,自己得了舍不得吃让人连忙送来。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就算是石头做的,面对这样的关切也早就被暖化了。
或许真的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有造化嫁进章家,才有福气得到章家长辈们的关爱。
可是……为什么?
长辈们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为什么她的情绪还是失落萧瑟?为什么她的心还总感觉缺一块?为什么情感上她还是感觉不到满足?
是她太贪心了?
她不该拥有了长辈们的关怀之后,还去奢求丈夫的眷注体贴。
可是,作为一个妻子,贪念丈夫的关心有错吗?
有错吗?
第4章 今夜眠不眠1
章盛呈回来了!
康聿容三步并成两步的往大厅走着,一张小脸因兴奋而发红,一对眸子因喜悦而晶亮,就连心跳也不似平常那样规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激动,明明他对自己总是不理不睬的,明明他对自己总是热讽冷嘲的。但是,随着他离去时间的推移,她对他的挂念却只增不减。
没有理由,只因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生命里的男人。
行至门口,她摸了摸头发,抻了抻衣服,不放心的问春香:“我的头发没乱吧?衣服呢?”
春香笑说:“头发没乱,衣服也很好,快进去吧。”
她深吸了口气,咬了咬唇,进了大厅。章盛呈正被奶奶和公公婆婆围在中间不停的寒暄问候。
她没有打扰他们,只是站在一角静静地望着他。
他虽风尘仆仆,却依旧翩然儒雅玉树临风,唯一的改变就是,青涩渐减,成熟渐浓。
奶奶的欢喜是不言而喻的,她颤着声音说:“你这一走,就是这么好几个月,真真是想死奶奶了。”
章盛呈握着奶奶的胳膊说道:“我也很想奶奶呢,尤其是想奶奶买的白糖糕。”
奶奶伸着手指点着他笑说:“臭小子,就知道吃,如果不是为了白糖糕,估计早把奶奶丢到脚后跟儿了吧?”
章盛呈说:“奶奶我买了北京德盛斋的‘八样酥’你老要不要吃?”
那是奶奶的最爱,奶奶赶紧点头:“当然了。”
章盛呈忍不住笑了:“老祖宗,您就知道吃,如果不是为了这‘八样酥’,您估计早就把我丢到脚后跟儿了吧?”
奶奶一怔,接着哈哈笑了起来:“臭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片刻转头对章太太说:“你儿子贫嘴的功夫见长呢。”
章太太怡然含笑:“念了半天大学,到越念越小了,只会耍贫嘴了。”
章盛呈说:“哪有啊,娘。”
章太太自然不是真的斥责,她伸手摸摸儿子的头发,又摸摸儿子的面颊:“唉,瘦了,黑了,也长高了。”
章盛呈啼笑:“长高?娘,我都多大了?怎么可能还长高?倒是您,美了,俊了,更好看了。”
章太太笑成了一朵花:“马屁精。”
章盛呈长着一张好嘴皮,哄人的功夫康聿容是知道的。她亲眼见过他是如何把奶奶和婆婆哄得捧腹大笑的,公公那么肃穆的一个人,也曾被他的三言两语逗得笑容可掬,就连老管家老王妈,丫鬟男仆,有时都会被他逗得乐不开支。唯独对她,凛若冰霜。
望着那其乐融融场面,康聿容心里苦涩一片。她真的很想加进去,融入到他们当中。可是她不敢,因为她能预料到,她走过去的结果。
半晌,章太太发现了她,招着手:“聿容,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过来,呈儿回来了。”
她微微怔了一下,随之心里漾出了层层喜悦,章太太的召唤,似乎成了她走过去的理由和勇气。
她应声,垂首略显局促的走过去。
第4章 今夜眠不眠2
章太太拉着康聿容的手,对儿子嬉笑说:“呈儿,几个月不见,快看看你媳妇儿,比以前更好看了呢。”
康聿容仰起头,看着许久未见的丈夫,正想说些问候的话,可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他冷哼哼的说:“看她还不如看木乃伊呢,有什么可看的。”
章盛呈一看父亲的脸,就知道要挨训,撂下一句“坐了一路的车,浑身脏兮兮的,我先去沐浴更衣。”便往后面走去。
康聿容望着那个急从离去的背影,心里的苦,比吃了几斤苦胆还要苦上几分。
就知道会这样!就知道会这样!
怎么办?怎么办?
她该怎么做才能引起他的好感?她该怎么做才能减少他的冷嘲热讽?她虽然不清楚什么是木乃伊,但她清楚的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新名词都不会是什么好玩意。
欢快的气氛,瞬间尴尬下来。
章太太撇开话题说:“呈儿今儿回来,得让厨房多准备些。聿容你和我一起去看看,要是落了什么,你也好做个补充。”
康聿容挤出一个虚弱的笑,点了点头。
晚饭结束后,章盛呈被父亲叫到了书房。
椅子里,章仪之点着烟斗,看着章盛呈不轻不重问:“说说吧,这暑假都过去一大半了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章盛呈注视着父亲,坦白说:“没干什么,就是留在孙教授那里,听他说了一些民主思想,也帮忙整理了一些关于新思想新理念的资料。”
这是事实,不过他坦白的不够全面。待在孙教授那里也就十几天而已,剩下的时间他都和同学留在北京玩儿了。不过章盛呈以前倒是经常帮学校里的先生做着做那的,所以章仪之也就不疑有他。
再开口,章仪之脸上浮起一层满意之色,说:“先生让你帮忙自然也是认为你有那个能力,但是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好,决不能授人以柄。”
章盛呈点头:“知道了,爹。”
章仪之吐了口烟,沉吟了一下,又说:“学业上,我从来不担心你。可是作为男人,学业并不是唯一的。”
章盛呈眉头瞬蹙,天哪!又开始这又臭又硬的论调了。
章仪之扫了一眼,故意忽略了儿子的不悦,接着说:“圆了房,不能算是万事大吉了,只有生了儿子才算真正的传宗接代。再说了,你把媳妇儿娶回来,不能让媳妇总睡凉炕是不是?你在外边上学没办法,但回来了总得尽尽丈夫的责任吧?你说呢?”
“是的,爹。”章盛呈嘴上应得恭敬,心里却忿忿不平。尽丈夫的责任?要不是你们逼着我结这个婚,我现在何须受这个罪?
“聿容虽说没读过多少书,但知书达理,温顺贤惠,不失是一个好媳妇,和她成亲,一点都没辱没了你。等和她相处久了,她的优点你就会一一体会到的。”
“知道了,爹。”章盛呈应着,他才不要这种土老帽的典范呢,他要的是与时俱进的新女性,她是吗?
第4章 今夜眠不眠3
章仪之点点头,说:“道理你都懂,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总之一句话,只要把儿子生出来,这书你爱读多久就读多久,我不拦着。”
章盛呈点点头:“知道了。”
见儿子如此温顺,章仪之以为儿子终于转过弯儿了,忍不住的喜笑颜开。
其实,章盛呈的和顺只是假象,在父亲面前不能太过放肆,却把闷气都撒在了康聿容的身上。
晚上,这是康聿容第二次涉及情事。第一次已时隔多月,当时的记忆早就模糊了,她唯一记得的是他强悍粗犷不容反抗的力量,以及令她难以忍受的疼痛。
今晚,她又要重温那个噩梦了吗?
她下意识的去推拒,她知道不该对他存有回绝,不该回拒他的碰触,可是……她真的很怕。
章盛呈撑在她的上方,俯视着她,讥嘲:“你不愿意正好,我TM还不想呢。要不是我爹一天到晚对我叨叨生儿子,就你这样的愚蠢的东西,别说是碰,看一眼我都觉得丢份儿。”
这样赤/裸的讥刺,让康聿容羞愧难当。原本她还想着,他能主动碰她,至少说明他对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
谁知道……谁知道……到底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好,把自己想的太高了。
“放不放手?不松手就赶紧滚!”
章盛呈凛厉的声音飘荡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阴沉阴森,让康聿容不由自主的为之一颤,推拒的手也随之放了下来。
她不是不愿,只希望他能温柔些。可这话,她万万说不出口。
每一下都粗鲁蛮横,每一下都充斥着明显的怒意。康聿容搞不清楚他的恼怒因何而发,是因为公公的唠叨?是因为她的抗拒?又或者还有别的?可不管哪一种,她都只能默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