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宁连忙摇头:“县主放心,不过是轻摔了一跤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她可是自己摔下去的,自然不会受伤。
宋芷却很看不过去眼,她对庆云县主道:“你看,我就说初宁一贯这个性子,有什么委屈都自己咽肚子里,这般替旁人考虑,也不见得旁人为她着想,”言语间很是为顾初宁担忧。
顾初宁:“……”
她怎么可能被别人欺负了去,宋芷怕是对她有什么误解。
但庆云县主可不这样想,她听了宋芷的话就更担心顾初宁了,以为顾初宁是害怕杜曼珠才忍气吞声,更甚至于受了伤都不与旁人说,把满腔的委屈都咽在了肚子里,果真是一个善良又为旁人考虑的好姑娘,对顾初宁更是添了许多好感。
庆云县主和宋芷一来一回的,顾初宁压根都插不上嘴,误会就这般结下了。
顾初宁就看见庆云县主的眼神越发的温软,甚至是怜爱……
庆云县主心疼的不得了,任谁看见顾初宁那般美人受委屈都会心疼,她摸了摸顾初宁的手:“万事有我替你做主呢,你且安心,杜曼珠再如何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快让我瞧瞧你的伤,可是伤到了胳膊处?”一副笃定顾初宁受了伤的模样。
顾初宁:“……”
这回可怎么办,这误会是越来越大了,顾初宁面上笑着,可心里已经有些慌乱了,若是叫庆云县主看见她那好端端的胳膊岂不是要怀疑她?以为她是故意在装可怜。
顾初宁想到这一点就咬了咬唇,可不行,那她在庆云县主的眼里成什么人了,怕不是会招致庆云县主的厌恶。
顾初宁眼睛一亮,她想到了个法子,只不过可能会有些对不住杜曼珠了,可她仔细一想,若是今日不是她故意自己假摔出去,杜曼珠还真的会狠劲推她摔倒,那擦伤自然是免不了的,如今这般,也就不算对不住杜曼珠了。
顾初宁低下头来,颇有些委屈的样子。
庆云县主道:“可是伤的厉害?快叫我瞧瞧。”
顾初宁摇了摇头:“县主放心,初宁只是略略要些不舒服,一点都不严重,”这胳膊势必是要给庆云县主瞧了。
顾初宁就缓缓抬起左手,然后放到了右胳膊上,作势要撩起衣袖。
顾初宁今日穿了对襟的大袖袍襟子,雪青色的袖摆很大,可以完全遮住她的手,顾初宁撩起一部分右胳膊的袖袍,然后将手伸了进去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最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露出了小半截胳膊。
小半截雪腻一样的皓腕,皮肤白皙无双,一点瑕疵都没有,偏生有一处皮肤红通通的,看着就像是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顾初宁暗吐了口气:“您瞧,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有些红而已。”
庆云县主见状也放下了心,不是什么严重的擦伤,看样子许是摔在地上导致的红晕,只不过顾初宁皮肤雪白,骤然有这么一处红通通的,看着就很是可怜。
顾初宁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幸亏她今日穿了大袖袍的衣裳,可以完全挡住手,若不然就不能在庆云县主和宋芷的眼皮子底下掐自己的胳膊了。
其实这般也不是谁都可以的,也就是顾初宁而已,她的皮肤太嫩太白,稍稍有些动静就要红肿好大一片,一时半晌都消不下去,故而这掐伤看着才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上,若是换了除顾初宁以外的人则是不可以的,普通皮肤的掐伤可不会叫人误会。
宋芷也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顾初宁把袖袍放下,她轻轻虚了一口气,这关可算是过去了。
正在此时,顾初宁就听庆云县主讶异的声音:“哥哥,你怎的在这儿。”
身后,沈慎的声音传来:“我方才正在看这佛寺的建筑,绕了一个又一个回廊,这不就走到这儿了。”
顾初宁的身子有些僵硬,这么说,那方才沈慎岂不是一直站在她身后了……更进一步的说,她方才狠劲儿掐自己的事岂不是都叫沈慎看见了……
庆云县主笑道:“怎的你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方才看见你真是吓我一跳,无声无息的。”
顾初宁想,着实是无声无息的啊,她要怎么办?
沈慎朗声笑道:“下回我一定大步走过来,叫你们都听见,”然后抬步往前走。
顾初宁忍不住颤了一下,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同她说的呢……还是她疑心过重?
那边沈慎已经走到了近前,疑惑道:“顾小姐,你的伤可还严重,怎的一直没转过来,可是我长的吓人,竟叫顾小姐不敢直视?”
庆云县主和宋芷这时才意识到不对,沈慎过来了这么半天,原本背对着沈慎的顾初宁却没有装过头去。
顾初宁闻言立时就转过了身,笑弯了眉眼:“沈世子说的哪里的话,若是沈世子长的吓人,那咱们京城里就没有长的能见人的了。”
顾初宁面上笑的灿烂,心却在滴血,沈慎这话明显就是瞧见了她方才的所作所为,这是故意在拿话儿呛她,她现在只求沈慎并不在乎这些小女儿家的事情,若是沈慎真的说了出来,她还真是不知要怎么办了。
沈慎负手立着,他就看见对面的顾初宁眼睛眨啊眨的,若是旁人这般形态就奇怪了,但顾初宁做来就显得好看极了,尤其是那双桃花一眼的眼睛,水汪汪雾蒙蒙的,他忽然不敢直视,微微侧过头,然后咳了一声:“天色也晚了,庆云,你领着大家回去吧,可不要路上出什么事。”
庆云县主一想也是,天色暗了,路也不好走了,这些小娘子可是轻易不出闺门的,娇贵的很,若是不小心摔了可就不好了。
庆云县主就对顾初宁道:“这次的宴会虽然完了,但往后的宴会可多的是,到时候我一定邀请你。”
顾初宁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因为欢喜道:“那初宁就等着县主的请帖了。”
庆云县主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原本她只是听二夫人说顾初宁性子颇好,也没多往心里去,但通过这回相交,她对顾初宁倒很是喜欢。
顾初宁笑完觉得脖颈一凉,沈慎怕不是要对她误会的更深了……说不定还以为她是为了讨庆云县主的喜欢而故意做出此事的,这回可真是说不清了。
说完话以后,庆云县主就同顾初宁和宋芷一起走了,沈慎还停留在原地。
他想起了方才顾初宁的强颜欢笑,忽而又想起那双水雾蒙蒙的眼睛,这位顾姑娘,好似与寻常的京城小娘子很不一样。
若说他从前见过的小娘子,大抵都是那般活在规矩下的世家贵女,美则美矣,毫无灵魂,而顾初宁却不一样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鲜活的姑娘,倒颇是有趣儿。
沈慎抬步往前走,忽而笑了开来。
庆云县主组织的宴会既然已然完事,陆远自然第一时间就回了府去。
半夜,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缓缓行驶,驾着马车的小童紧拽着缰绳,然后呼和出声:“驾。”
马车这般不要命了的往前行驶,马车里面自然也晃悠的很,蒋大夫被晃的七荤八素,药箱也左右摆动,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拽住那药箱。
蒋大夫掀开车帘,果然街道两侧的灯笼已然暗了许多,一看便知是许多商家已然关了门。
蒋大夫心有唏嘘,这些店家都要关门了,他却还要出去治伤,他看了看自己花白的胡须,然后叹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便到了地方,那驾车的小童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面上带着笑:“大人,陆府到了,您快些下来吧,若是迟了可就不好了。”
蒋大夫将药箱递给小童,然后下了马车,陆府前的两盏灯笼还在滴溜溜的转,他心下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多少次他星夜前来,也不知陆远这次又是受了什么伤,治病救人要紧,蒋大夫抬起步子就往里走。
陆远正靠在软枕上,他昨夜受了重伤,今日又逞强了一天,到了现下已然有些受不住了。
蒋大夫进来就“诶呦”了一声:“陆大人,您这是又怎么了?”
屋里面燃着好些蜡烛,将这深夜照的如同白天一般,蒋大夫纵然有些眼花也足够看清楚了,榻上的陆远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右肩上还绑着一块纱布,那纱布全是血,看着就是伤的很重的样子。
蒋大夫见了心里一沉,也不废话了,坐下就给陆远看诊,先是好好的把了脉,然后又揭开纱布去看伤口,现下他已经不用对陆远说要忍着的话了,毕竟这些年下来,他还从未听过陆远哼过一声,蒋大夫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般小的年纪,就有常人所不能忍的耐力,也不知道背地里都遭过什么苦楚。
血色染成的纱布下伤疤狰狞,血肉肌理可见,蒋大夫仔细的瞧了瞧,有条不紊的从药箱取出各种药,然后小心地给陆远上药包扎。
这期间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房间内寂静无语,一边儿候着的程临却已经冒冷汗了,大人又受了这般严重的伤,可幕后真凶还没揪出来,他又一次失职了。
过了良久,蒋大夫才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了,现下无事了,”他顿了顿又道:“你是不要命了,这是第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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