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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月 (吃胖)


  景泰十一年,新帝大婚亲政,太后移宫去西郊颐养天年。
  这一年尾巴上,圣上下旨开办内书堂,招各宫二十岁以下内侍入堂读书。
  裴岳听了有点儿想去,扫了几年地,日子没什么变化,有点儿烦了。
  但顾海说:“都二十郎当岁了,还读什么书。这日子过得不顺心么?咱儿哥俩还没让人欺负。再说了,白天干一天活累了,晚上还去念书,吃错药了还是怎的。”
  裴岳就不好开口了,眼睁睁看着报名时间过去。
  大约内侍想法跟顾海都差不多,内书堂人没招满,办事的公公看字面上人数不好看,交不了差,便下了硬指标。
  裴岳他们这儿被派到一个指标。
  冷飕飕的天气,众人下了差都窝在被窝里,不愿再出去挨冻,一个个装聋作哑。
  裴岳便说:“既然这样,那就我去吧。”
  次日傍晚,裴岳去了内书堂。一进门跟教书的翰林打了个照面。
  这翰林姓古,向来爱相面,见了裴岳眼前一亮,说:“你是何人呐?”
  裴岳答道:“我是直殿监内侍,裴岳,年二十,入宫五年。”
  古翰林把手在他肩上一点,说:“你年岁最大,这一班里扫撒、落锁、火烛这些事,你就辛苦些,担下来。”
  裴岳转头看高高矮矮戳着的一片小内侍,的确他最高,便应下差事。
  等他忙完回去,就晚了点儿,拉被子的时候把顾海吵醒了,顾海看是他,翻身又睡去。
  裴岳却睡不着,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人生有了不同的可能。今日学的字,他仔仔细细又在脑中回顾了几遍,不曾想,越想越兴奋,脑袋越来越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身边的顾海忽的坐起来,把两人身上的被子分开,一人一床,说:“早点儿睡,明儿还要当差。”便躺下了。
  让裴岳一人兴奋到早起。
  顾海早晨起来顺眼惺忪,转头看裴岳两只眼珠子兴奋地发光,吓了一跳,骂道:“你这是吃了什么药了?夜里也不睡。”
  说来也怪,裴岳还真不累,忙完一天的事情,晚上去内书堂,精神抖擞。
  每日十字,认下的就抄在本子上,不知不觉学了满满一本的字。
  这些日子回想起来,过得飞快却充实。
  转眼春暖花开,内书堂开始讲粗浅的经书。
  裴岳捧起书,心潮澎湃,他没想到他这样一个穷小子,一个小内侍还有能读书的一日,心里头狂喊爹娘。
  “裴岳。”古翰林点了裴岳的名字。
  裴岳抬头,茫然不知。他身后人悄悄提醒:“把这段背一遍。”
  裴岳闻言,把手中书往下一扣,稍稍酝酿,凭记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满场鸦雀无声。
  古翰林看了裴岳一会儿,问:“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裴岳摇头。
  众人哄堂大笑。
  “没让你背,老师让读就行了,这小子诳你的。”有好心的同桌揭发。
  古翰林却说:“你翻到三十二页,看看。”
  裴岳翻到三十二页,看了一遍。
  “能背么?”
  裴岳闭上眼,又开始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跟老母鸡下蛋似的。
  等他背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三十二页便断在这里。
  这下没人笑了,大家都看出来了,这小子竟然能过目不忘。
  古翰林哈哈大笑,补全后半句:“‘古之道也。’这话是说个人力量不同,射箭不必射透靶子。”
  他们在里面说得热闹,没留意窗外走过两个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永发跟内书堂的管事,内书堂归属司礼监,王永发原本只是来看看,正巧见了这一幕,没表露什么,转身出了内书堂,对管事说:“这个人,你给我留意些。”
  王永发的意思是暗中留意,等这批内侍学成再说,但等他回到司礼监,裴岳将调入司礼监内书堂的消息就已经传到这儿了。他便知道这管事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他叹口气,笑道:“锐器,扎破袋子,迟早的事嘛,既然来就来吧。”
  裴岳感觉这就是个金元宝砸在自己头上,异常兴奋地拉住顾海说今日书堂上的事情。
  顾海脸上笑着,把手中的钥匙塞给裴岳,说:“恭喜恭喜,今儿夜里是你最后一次值夜了,明日就飞黄腾达了,以后想见你都难了。”
  裴岳接过钥匙,兀自高兴。
  等天亮的时候,交接班,来接班的内侍在库房里转了一圈,不接裴岳的钥匙。他说:“少了一套笔墨。”
  裴岳一夜没怎么睡着,脑子有点儿懵。
  接班的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整个院子就裴岳识文断字,用得上笔墨,转日便走,监守自盗再方便不过。
  张掌事一大早被吵起来,听了这话,眼神一下子清明过来,看着裴岳,心中有了计较。眼见裴岳就要飞黄腾达,不想为了点儿小事断送年轻人的前程。
  他说:“是我昨儿夜里找裴岳借来了。我待会儿送过去,你去接班吧。”
  张掌事拍拍裴岳的肩膀。裴岳要喊冤,被张掌事打断说:“现在什么都别说了。我信你,但旁的人不一定信你。这套笔墨我这里有,你拿去顶上。但有一桩,这事不要声张,那套丢的笔墨你得找到了,不然麻烦。”
  裴岳昏昏然谢过张掌事。
  折腾了这么会儿,内书堂的人已经来催,裴岳只得先到司礼监内书堂报道。
  这套不翼而飞的笔墨没等裴岳去找,却从裴岳的铺盖卷里掉出来。
  裴岳转眼望向抱着他铺盖的顾海,脑中嗡地一声,心头被兄弟插了一刀。
  裴岳虽在宫中呆了几年,但未曾领教这些龌龊狠辣的手段。
  他被结结实实摁在地上,画押定罪,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顾海。他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这么多年的同乡兄弟,竟然要置他于死地。这“赃物”出现在直殿监,上下相熟,要罚也不过打顿板子;但他作为一个扎眼的新人进入司礼监,监守自盗,按律应受绞刑。

☆、裴岳发迹

  辛如昌瞅准空当,凑到王永发跟前,把个折子往外抽,故意让王永发看见。
  王永发一口茶水含在嘴里,见状挑眉,看向辛如昌。
  辛如昌也不绕弯子,从容道:“师父,这折子有几个字用得不怎么准,要不让重新核了再送来?”
  “恩?”王永发旋身落座,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小徒儿。
  辛如昌说:“新入司礼监的内侍裴岳,直殿监顾海指认他监守自盗,可人证物证都系在顾海一人身上,恐有疏漏。”
  王永发闻言接过辛如昌递来的折子,从上至下,一行行看过来,极像连连点头,开口却说:“人证物证俱在,哪里有疏漏?”
  辛如昌说:“裴岳得古翰林和师父赏识,从直殿监调入内书堂,怎会为这等蝇头小利毁了大好前程。再者,直殿监的张掌司作证,说铺盖里那副笔墨是他赠给裴岳的。”他停了一停,说:“裴岳是个人才。”
  王永发看着辛如昌年轻的脸庞,不禁往后撤了撤,似乎年岁大了,一双老眼近的反而看不清,要退开些才能看准人。他问:“人才?”
  “恩,他这人一表人才,还能过目不忘。”
  王永发摇头,笑道:“这人才呐,你张得住他是才,张不住他是害。”
  辛如昌不过想卖个好救裴岳一命,没料到竟然惹出师父这一句话来,吃了一惊。
  王永发把折子按下,招手让辛如昌坐下,问:“你知道圣上为什么开办内书堂吗?”
  辛如昌跟在王永发身边多年,知道他师父这副做派是要给他讲课,不用他答话。
  果然王永发继续说:“不仅是为了平衡局面,牵制内阁,这刀口还对准了你师父我,还有你。”
  辛如昌被王永发点在胸口的一指指得一怔。
  “太后执政多年,圣上虽亲政,但手边尽是太后旧人,办事多有掣肘。利用这个机会,从最底下那层内侍中培植新人,换下太后的人。”王永发气息不足,说着话时口型动作大,声音却小,辛如昌不自觉就侧耳去听。
  “这裴岳天分高,你救下他,难保今后跟你争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就有他。”
  辛如昌哑然,他极少见师父夸过何人,竟给裴岳这样高的评价,心中略有些不以为然,答应了人家的事看来办不成,冷了半晌,说:“可是,常碧蓉给他说情了。”
  “他认识常碧蓉?”王永发问。
  辛如昌说:“具体怎么我也不清楚。是今儿早上常碧蓉来找我说起这事。”
  王永发眯起眼睛,仰倒在圈椅中,说:“老啦,岁月不饶人呐。这把椅子也坐不得多久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今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
  按照王永发的意思,今天夜里就让裴岳死在牢里。可辛如昌犹豫了下,便给了裴岳一线生机。
  次日一早,裴岳被蒙着眼睛押往行刑地。他闻到清冷的空气中清凉的水气,鼻头碰上几点冰凉的雪沫,已经入春,竟然下雪了。
  裴岳想起自己离家的那天,恰逢初雪,回首望见家中炊烟升起,那景象似乎还在眼前。望见那烟,虽然裴岳也知道家中少了他,日子仍要过,但他眼睁睁看着一家人剔除他仍寻常一样过着日子,心里极不好受,他暗暗下定决心,要么衣锦还乡,要么死在外面永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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