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侯对心爱的女人永远只有一招,那便是认输。
喜欢的女人,打不得骂不得,不然吃亏心疼的都是自己,说不得一点重话,不然她记着了,处理起来又麻烦,只好少说少错。
萧弋舟将她扔在了床帏里,帘钩一扯,嬴妲咬着唇有些紧张,帘帐拂落下来,萧弋舟也躺进了罗帷之内,伸出左臂将她抱来。
蓬松而长的两把头发纠缠在一起,萧弋舟抚了抚她脸,将被角给她掖好,便枕着一只手臂躺了下来,“厢房既然收拾好了,就不动它了,日后你还是与我一榻。”
嬴妲正要反驳,他侧过脸来,状似认真地说道:“我为你暖床。”
忽然就羞涩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们又不是夫妻,眼下不比在平昌,是在侯府,这多有于礼不合之处,何况穆女也还在家中,嬴妲顾虑重重,可见到这样的萧弋舟,她将那些抵触的话只好闷不做声地咽了回去。
“我已命人同穆女交代,不必你出面。”
“至于别的,要什么同我提一嘴就行,”他忽然凑过来啃了一口她圆润粉嫩的俏脸,“无有不应。”
嬴妲摇摇头,羞涩地眼睫扑闪,泄露了一丝紧张。
萧弋舟皱了眉。
他沉声道:“我明日亲自将穆女送出府去。”
“这恐怕不大好。”
嬴妲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穆红珠毕竟是恩人,如此一来,伤了萧家与穆家情面。
萧弋舟不悦地哼了声:“你当她真想嫁给我?这几年她行为放浪,穆家军麾下年轻有为的儿郎,哪个不曾和她……”他住了口,皱眉又将嬴妲搂紧了些,强调,“不可学她。”
“你只能是我的。”
第47章 温存
萧弋舟竟出人意料地没有动手动脚, 只揽着她的腰肢, 顺手掐了一下,激得嬴妲像条柔软滑腻的鱼儿,险些从被褥底下滑了出去, 他沉声笑了两下。
“萧弋舟你别使坏了。”
他不说话, 望着她目光甚至含了几分委屈。
嬴妲又只好乖乖心软, “你头还疼不疼?”
萧弋舟想了想,点头。
她果然便从被褥底下伸出一双小手来替他揉按穴位,气息温馥, “你别再胡闹了,明天我给你扎几针, 好好躺着, 不许起来, 更不许骑马。”
萧弋舟言听计从,狗腿地讨好了她一会儿,嬴妲果然揉按得愈发轻, 手法老道, 令人浑身舒泰。
若早知道说几句软乎话,她能对自己这么好, 一直端着做甚么?吃苦又受累。
“谁劝你回来的?”
他想嬴妲既已决心要走,是不会轻易回来的, 中间定有人背着自己找了她, 又不知是哪个吃里扒外立下头功的东西, 他想。
嬴妲不肯将萧煜供出来, 摇摇头不肯说,手指软软地揉他风池穴,继续说道:“我被表兄掳到山洞里那夜,”她起了个头,萧弋舟忽然蹙了眉示意不愿再听下去,嬴妲非要讲明白,固执起来了,“我那时甚至都不知他还活在世上,我们见了面,我很欣喜……”
萧弋舟忽然冷冷笑了一声。
她惊讶地掀了掀眼皮,他这人喜怒无常,时而就来这么一笑,冷笑一两声,挖苦一两句的,嬴妲还曾为此战战兢兢,唯恐触他逆鳞,如今听来,她完全明白了。他心里泛着酸呢。
她温温柔柔地松开手,改搂住他的脖颈。
“那时我绝无与他串通之意,但表兄说得为难,他于平昌城中处处受掣举步维艰,想取陈湛头颅祭奠英灵,有你在,恐事无法如愿。”
萧弋舟余怒不平,又冷哼了一声。
“我同表兄说,你一定不会真的维护陈湛。表兄不信,给了我两包药粉,一包白色,是蒙汗药,一包红色,是剧毒。他给我药时同我说,倘若事情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真要与你兵戎相见,请求我在其中救他一把,让他存得性命,定取下陈湛首级。”
萧弋舟道:“你信他鬼话。”
嬴妲垂了垂眸,嗓音低低的满含歉然,“我与表兄有些交情的,虽比不得我大皇兄,也是自幼相识一块长大,他待我一直也好……何况我真不知,他会与陈湛狗贼同流合污,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
从她谈及那两包药粉时,萧弋舟便懂了,她不是真想杀他。
她是轻信夜琅,着了他的道儿,被一个骨肉亲情的谎言骗得团团转。
嬴妲赧然地俯身凑到他的颈边,将他线条冷峻的下颌骨亲了一口,温柔地伏低,“你若还怨我,让我做甚么,我愿意为你做的。”
萧弋舟侧过脸,感受着脖颈处温热的水雾,绕颈缠绵,身体僵了片刻,他闷闷说道:“我头疼,睡醒了再说。”
幸好她没察觉他身体的异样,萧弋舟将人留下来,没禀明父母,也没解决穆氏之事,如此要了她,自己也觉得亏待了小公主,只好暂时压着火,谋定而后动。
*
夙起,嬴妲睁开双目,疑惑地打量了一会嵌着银珠的宝蓝缀锦帘帐,方才想起这是萧弋舟床帏,她正没名没分地置身于萧弋舟榻上,脸颊微微一红。
窗外传来叩门声,嬴妲害羞地往被褥里钻了进去,若是让人见到说出去,传到他父母耳中,她无颜以对了,碧纱橱后传来萧弋舟的沉嗓:“下去。”
嬴妲怔然,这才知道萧弋舟原来也在。
房门外没有声音了。
他换了一身玄裳而来,袍服宽大,腰间扎着一条紧身的金蟒带,圈出劲瘦有力的腰身,鬓发随意往后一束,气色红润,皮肤看起来也褪尽苍白,显得倜傥而尊贵。他蹲下来,握住了嬴妲要探出被褥找鞋的脚丫。
嬴妲的玉足落入了一双温热大掌,被圈住了,脸热地睨了他好几眼,咬唇道:“你做甚么?”
“头又不痛了?”
她真想再给萧弋舟扎几针。
他的手指还在上面画了几下,痒痒的,嬴妲脸色更红,萧弋舟戏谑起来,“男人大多是有恋足癖的。”
嬴妲愣愣地问道:“你也有?”
萧弋舟不曾答话,只是俯身在她脚背上吻了下来,烫人的唇,犹如烙印,烫得嬴妲轻轻缩了缩身体,要将脚丫抽回来,萧弋舟捡起了鞋袜,笑着替她套上。
“香香的,怎么跑了一路,一点都不……”
“萧弋舟!”
他抬起头,她气得脸颊鼓鼓的,恨不得拿脚丫子踹他脸了。
突然变得好轻浮,好放荡,好不要脸。嬴妲想着,明明在平昌驿舍时,他还好好的,最多别扭两下,从来不会如此下流!
萧弋舟笑了一下,将她另一只脚的鞋袜也穿上了。
那会儿不比眼下,他将她当成暖床的小女奴时,要吃便吃了,不必顾忌她心情,也不必看她脸色,宛如手握君权,到能看吃不下嘴的时候,只得在别的地方占点便宜了。他忽然发现,她真的是个尤物,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过于诱人。
套好双履,萧弋舟直起身,或许是起身太猛,后脑传来一阵眩晕,趁嬴妲还在打量双脚时,他勉强站定,揉了揉眉心,低声道:“你今日就在院中,不要乱跑,我去处理一些事。”
他说的是穆氏之事,穆氏的事嬴妲确实不宜出面,便听话地点了点头,萧弋舟笑了一下,揉揉她蓬松的还未挽成发髻的青丝,转身去了。
萧弋舟房中有一面铜镜,不过年久不用,除了一把象牙篦子别无他物,嬴妲照着铜镜将头发挽好,鄢楚楚在外叩门,她起身去将门拉开,鄢楚楚捧着一叠香玉豆腐、一碗蟹黄羹来,摆在桌上,劝她用膳。
她神色如常,既不谄媚,也不冷漠。
嬴妲道了谢意,坐下来慢吞吞地斯文地咬了一口豆腐,入口滑腻鲜香,咸淡适宜。
她目光微闪,又咬了一口。这是出自烟绿之手,她尝一口就能吃得出来。
鄢楚楚道:“你要留下来?”
嬴妲沉默少顷,轻轻颔首,“是。”
是萧弋舟说的不能没有她。
算起来,她爱慕萧弋舟至深,也没有到没有他不成活的地步,若是真走了,她恐怕还能想办法安安稳稳地活下来,只是萧弋舟……她很不忍心。
她用完早膳,鄢楚楚收拾杯碟碗筷,嬴妲要搭把手,鄢楚楚道了不必,“软软,日后,好好对待公子,我们唯有这一个心愿而已,他是个好人,值得最好的女子陪在他身边。”
“是。”
嬴妲察言观色,鄢楚楚的话说得很重,她就只好郑重答了,虽然沧海阁的人都不信,但她心里明白,她比她们任何人都更不舍得让萧弋舟受委屈。
鄢楚楚收拾东西走了。
这一日待在沧海阁事事舒心,再没有扰人的私语传入耳中,她们对她都很恭顺,唯恐有伺候不周到处,嬴妲甚至有几分受之有愧的惶恐,过了午她在院中老榆树底下,晒着日光翻弄掌中医书。
苏先生为她留下的记载歧黄之术的书,虽然博大精深,但领她入门之后,却只传授了几套针法而已,信鸽往来多有不便之处,嬴妲放弃此途,想向侯府的两位耆老求学。
她医治好了世子之毒,又替侯爷行针,授了一套针法,如今来请教,两名医士诚惶诚恐,尽心竭力倾囊相授,也不敢刻意卖弄,谦逊温和,不敢得罪嬴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