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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头月向西 完结+番外 (桑狸)


  因为陛下病重,一切从简,因此这次省亲也是简之又简,我本仅打算只带贴身女官前往即可,但萧衍认为京中局势不安,给我调拨了数十名禁卫暗中跟着。
  回家中一看,意初果然大好了,虽有些久病初愈的消瘦羸弱,但面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想来调理得很是周到。我也在意初的病榻前见到了那位颇具传说的青桐掌道柳居风。
  当年便是他与莫九鸢的师父齐晏争夺掌道,胜出后便接任了天下第一道派的青桐山,自此声明大振。见了他,我才能理解,为何当日齐晏输给了他很是不服气,因此人一身墨蓝道袍,玉带纶巾,看上去绝不超过三十岁。
  按照年岁计算,齐晏与他争夺掌道是在十年前,这样说来当年年逾不惑的齐晏是输给了自己尚未弱冠的师弟手里。难怪他那么不服气,非要下山另辟门道。
  在心中有了这些计量,我不免多看了柳居风几眼。他身形略瘦,脊背挺直,看不清面容,因为自鼻翼以上皆掩在一块乌金铜的鬼面具之下。我曾听莫九鸢说过,这位柳掌道自幼生了一场怪病,虽捡回了一条命,但面容却毁了,因而从小便带着面具生活。莫九鸢尚在青桐山生活过几年,与柳居风也在一个屋檐下参过道,此人天赋异禀,领悟能力超绝常人,与他相伴半日便能发现其才华之深厚与他的年龄十分不相称。
  意初自床榻上探出头来,朝我眨了眨眼:“姐,你为何一直盯着柳掌道看?”
  我反应过来,忙将视线收回来,“多谢柳掌道救了舍弟。”
  柳居风并没立刻答话,沉默着站立在侧,面容隐在面具之下看不清神色,只见他微微偏转了头,不去看我,清淡地说:“举手之劳,太子妃不必客气。”
  他的声音沙哑异常,像是粗木头乌喇喇地划过地面,与他那副清风孑立的气质极不相趁。
  我为意初掖了掖被角,客气着说道:“柳掌道来长安不知是游览还是有要事要办,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办,不如在府中多住几日,也好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
  他未答话,意初已急得直摇胳膊:“柳掌道,你就在我们家多住几日吧,你给我讲的那些故事甚是好听……”
  我见柳居风闻言微低了头,似乎是极为难的模样,心中暗忖,堂堂天下第一道门的掌道兴许是有要务在身才离山来长安,我们这样挽留虽是盛情,只怕也会耽搁了他的正事吧。正这样想着,柳居风已举袖,清邈淡雅地说:“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们在床榻前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了一阵,我因挂念着父亲和几日前见过的方伯夷,想快些见着父亲与他商量一二,便问意初可知父亲在哪儿。意初正缠着得下空来的柳居风给他再讲些鬼怪故事,听我问他,只心不在焉地说:“母亲今日去清泉寺为我上香去了,父亲自送了母亲后便进了书房,这会儿大约还在那儿吧。”
  今日我只觉家中安静得有些怪异,大概与没见着父母亲有关,但下人仆从也一概地敛声静气得,好像家里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亦或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行至父亲书房处,更觉得幽静诡异,往常这里得有护卫,修剪花枝的工匠,等候端茶侍奉的仆人,现如今周遭连一个人都没有,像是被刻意驱赶走了。
  我放轻了脚步往书房走,刚一靠近便听里面传出交谈的声音,心中暗怪意初,父亲明明有客在此,他怎么不跟我说。正欲转身离开,过会儿再来,却听里面传出似是气急败坏的声音。
  “沈檀,你装什么清高。当年若不是你助了我一臂之力,我能那么顺当地扳倒尹氏,将他们打入万劫不复吗?”


第45章
屋舍前的枯木枝微颤了颤,似有寒风拂过。
  我僵硬地站立在原地,一时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沈兄”,那人的声音缓和了几分,“我知你始终对当年的事无法释怀,可木已成舟,尹氏无法死而复生,你总得替自己的儿女着想。”
  “当年是你向我告了密,我才能提前知道尹太尉密令季康子率军偷袭突厥左翼,暗中指使晏马台守军扮作突厥人在回川峰设伏,将季康子大军斩尽杀绝之后大开鄯州城门,放了突厥军进来。”
  “是,你什么都没做,只是向我透露了一条机密军情,但就是这条机密军情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你想想若不是突厥大军涌入,尹太尉会被逼至绝境吗?若不是丢了鄯州,陛下会对尹家谋反深信不疑吗?说到底,尹家是冤枉得,但害他们最多的人绝不是我姜弥,而是你,尹太尉的得意高徒,尹相的知己好友,沈侯爷。”
  一时陷入了无边寂静,久久无人说话。我心中渴望着父亲可以出言反驳否认,以他面对强权时一贯的坚韧清高语气。可我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父亲的反驳。
  “你大可不必在我的府上嚷嚷,若是觉得憋得慌,出去对着陛下,对着满朝文武把这些事都说出来。”父亲的声音里清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听得我不禁瑟缩了一下,一股凉意不自觉地自心底蔓延上来。
  姜弥安静了一瞬,恍而笑了:“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从前的事若是被翻了出来,谁也得不着好。我们姜家和太子倒了台,你女儿的后半辈子可也就搭进去了。难不成,你想等着萧怀淑回来再跟他续翁婿之情吗?你可别忘了,你可是尹家和萧怀淑的仇人,灭族之仇!”
  一阵眩晕袭来,我不自觉地踉跄了后退几步,踩断了地上残落的枯枝,发出咯吱的轻微声响。
  屋内陡然安静了下来,茜纱窗上人影凌乱,脚步声越来越近。身子倏然一轻,有人从我身后抱着我飞快地掠至墙根拐角处,凭墙倚靠,轻飘迅疾得只觉好似被一阵风刮过来的。
  从檐廊拐角处看过去,姜弥推开门机敏警觉地左右四顾,身后人用胳膊环住我往后躲避他的视线,辎衣相错摩挲出醇郁的檀香。
  姜弥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端倪,便退了回去将门关上。
  沉重缕花的木门被关上没多久,姜弥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晏马台那三个漏网之鱼我是一定要抓住的,你管教一下自己的儿子,不该管的闲事最好别管……”
  父亲的声音要比他低许多,根本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只有扣动盅瓮般沉闷含糊的余音。
  我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安了几分,微微偏转了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柳居风,乌金铜鬼面具后一双眼睛透出湛清如洗的光,他低头看我,以嘶哑的声音低声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府中依旧透着沉酽酽的寂静,众人似乎都不愿多言,我想也许是与近前的局势有关,又或许是因为父亲朝中的死对头姜弥的造访。
  从父亲书房走脱了出来,我一直在想姜弥说的那些话,他说是父亲出卖了尹家,才害的尹家被满门抄斩,且说得有理有据,父亲也没有反驳,好似默认了。我的心底好似高山孤隘的回音般固执的响着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
  父亲与尹氏的关系那般亲厚,他与怀淑名为师徒却情逾父子,我们全家都倚仗着尹家获得了令人倾羡的尊崇,他为什么要去出卖自己的恩人、亲人?
  柳居风将一盏茶放到了我跟前的案桌上,未置一言又坐了回去。偏室里焚着香,是那种清甜而带些苦味的香,轻飘飘地拂过来沾上衣带。
  我才又想起了眼前这个人。他怎么偏那么巧就在那个时候去了父亲书房?姜弥的话他又听去了几分?
  怀着复杂的心情复又去打量眼前的这个人,他长衫磊落,举止清逸,戴了那样一样骇人的面具令人看不清本来面目,金属流溢出清冷浑朔的光,衬得整个人愈加神秘莫测。
  我若要在这个时候开口问他,岂不是自揭了长短。他是化外掌道,应该对这些陈年旧事也提不起兴趣吧。
  冯叔进了来,一见我紧拍了拍大腿,道:“太子妃,可找着你了……嬿好已把卧房收拾妥当了,晚膳已备齐整了,公主从寺庙回来了,正想着见你呢。”他一回身朝柳居风稽首:“柳掌道也一同来吧,公主也正惦记着您呢。”
  我在心里有了计量,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问冯叔:“母亲现在何处?父亲可否跟她在一起?”
  “公主正在小公子的卧房,侯爷现下恐怕还窝在书房里呢……”
  我蓦然起身,看了看冯叔,又看了看坐得稳如扎根大树的柳居风,说:“我要去书房见父亲,晚膳你们先用,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冯叔一愣,犹犹豫豫地看我,“这怎么话说的,好容易要吃顿团圆饭,大公子一会儿也回来了……”
  “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我复又说了一遍。揽过臂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庭院里枯叶落了一地,仆从正拿着扫帚殷勤地清扫,将那些枯黄的落叶堆聚在墙头根,点了火徐徐焚烧着。
  书房前依旧静谧,却多了人烟,穿着雪绒毛红坎肩的侍女正端着茶盘出来。屋内透出一抹昏黄的烛光,将人影勾勒在窗纸上,显得安然而静好。
  我心想,若这份静好不是以别人的性命为代价而换回来的,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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