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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头月向西 完结+番外 (桑狸)


  我帮她正了正耳鬓的绢花,拿起了金缕雕花蝉翼纨扇,直望进她眼里的波光粼粼,一字一句道:“你又是怎么说得,但凭此心,宁死不悔。好了,既然宁死也不悔,这会子还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得呢。”
  春枝目光泠泠地盯着我,果然不再哭了,手扶着浮雕云纹的桌子颤颤悠悠地站起了身,拘礼大拜,道了声“嫔妾告退”,步履绵软地踱出了大门。
  我望着孱弱的背影,想起了她柔顺又怯弱的模样,温驯得仿佛刚出生的幼崽。萧衍原是这样的喜好,温顺的女子最能入得了他的眼。可人人都知太子殿下的这点喜好,你温顺,自有比你还温顺的。
  殿门前的侍女喊了声‘春孺人慢走’,我抬起茶瓯,刚抿了一口,发觉茶已经凉了。
  往事便是这样,一回忆起来就淅淅沥沥得,如雨后檐下,总也落不干净。我止住了惘思,穿过了垂着辟荔的游廊,见魏春秋执着拂子站在寝殿门口。
  见了我,他忙上前行礼,我没看他,只道:“进去通报一声,本宫有要事要跟太子商量。”
  魏春秋犹豫着,向殿里抻了抻头,低声说:“正唱着呢,殿下兴致不错,老奴可不敢在这时候去打扰。”
  我低头看了看他头上华发,几乎全白透了。魏春秋自萧衍幼时就在他身边伺候,一直伺候着他从三皇子到晋王再到入住东宫,这一路忠心周到,连皇后那样挑剔的人偶尔都能赞上他一两句,他是东宫里顶得脸的奴仆,若他不敢还有谁敢。
  “本宫确有要事,你若不进去通报,难不成就让本宫这样闯进去吗?”我凉凉地眄了他一眼,“要不让嬿好搬把椅子,本宫坐在这里等,等殿下什么时候出来本宫再把这事儿跟他说一说。”
  魏春秋两只厚重的大手掌在胸前摆得跟秋日里雨水摧打的芭蕉叶似得,“娘娘这样可折煞老奴了”,他隐秘地朝殿里嘟了嘟嘴,低声道:“不是老奴不通报,殿下今儿一回东宫就扎进了琼花院,说了谁都可以见,就是不见娘娘您。您说,这……”他无奈地摊手。
  我的火气跟焚灶烹油似得,顺着喉线直往上蹿,谁都能见,就不见我。合着这母子今儿是逗着我玩呢。我让嬿好在门外等着,自己提了裙纱去开门,紫漆描金花的木门吱呦一声被推开,里面正缓弦慢歌,被这突兀的声音一滞,弦崩乐乱,一声娇呵。
  秦孺人穿着件玉色束胸裙,露着两边白皙雪肤藕臂,软濡的身子跟没生骨头似得倒在萧衍的怀里,两根玉雕细嫩的手臂紧紧攀附着萧衍的肩膀,一张精描细化的粉妆脸几乎要低到他的颈窝里。再看萧衍,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身宽松的汨罗软缎子寝衣松沓沓地穿在身上,系带摆设似的垂下,从颈间到腰部露出一串肌肤。他搂着怀里卿卿,细长的剑眉微蹙,冷冷地看着我:“谁让你往里闯得,像什么样子。”


第2章 中毒
  我在萧衍面前盈盈拜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低眉顺眼得,“殿下,臣妾今日刚从昭阳殿回来,母后有些吩咐,臣妾要与殿下说一说,不然母后那边怪罪起来,臣妾也担当不起。”
  殿里燃着萧衍最喜欢的瑞脑香,丝丝袅袅的烟雾中渗了些脂粉味在里面,这一殿的玉软生香全凭这些温香呵护着,犹如仙境闱梦,被从外面照进来的夕阳霞光打散了。我低头看着萧衍的寝衣下摆,似水流被风吹起了澹纹。心里生出了那么一丝丝心虚,毕竟打扰了人家的花前月下,可一想到他让魏春秋挡驾,那抹本就疏淡的内疚瞬间随着缥缈香雾消散殆尽。
  上头衣衫窸窣的声音,我的眼往上瞟着偷看,见萧衍将怀里的秦孺人轻轻推开,“你去内殿罢,孤改日再来看你。”秦孺人依恋不舍地蠕动了嘴唇,两片嫣红瓣蕊颤了颤,终究没再说什么,只对着我敛衽为礼,躬身大拂,才目含旖旎秋思依依然几步一回顾地去了内殿。
  真是个尤物,蕙质兰心,难怪春枝也挡不住她。
  萧衍从椅子上站起来,扬声喊了句:“更衣”魏春秋便颤颤巍巍地捧着整套冕服进来,刚要将冕服放到桌上给萧衍穿戴,却听萧衍慢吟吟说道:“有劳太子妃。”
  魏春秋躬身放冕服的腰身陡然僵住了,他愣了愣,慢悠悠地把腰身收回来,尴尬地笑了笑,稳稳托着那套绸缎衣裳。
  萧衍,他极少叫我太子妃得。小时候,我们玩在一处,他是我的表哥,只随了父母喊我‘孝钰’,有时高兴了会叫我‘小玉儿’。经历了那一段纷乱的宫闱往事,他不再叫我‘小玉儿’了,见了面,总不假辞色,唤一声‘孝钰’或跟别人叫一声‘沈翁主’。成婚当晚,我戴着缕凤的碎金流朱头面,隔着流光潋滟的碎金光芒怯怯地望向他,他喝得醉醺醺,满面潮红,穿着长袖曳地的喜服站不稳当,迈一步往旁侧跌跌撞撞地退三步,好容易站稳了,学着内侍敛袖衣前,躬身大拜,笑意盈盈地喊了我一声“夫人。”
  我被吓了一跳,跳蚤般从床榻上弹了起来,绵密繁多的喜服足有十六件穿在了我的身上,纫厚重棉被一样压着,我头顶着足金首饰往边上倒退了几步,绊住了繁织冗长的后摆尾,一时没站住,摔在了地上。
  他面上一凝,弯身伸手来扶我,我慌慌张张地躲开他的手,褪了冗长的鞠衣,只穿着里面绯红的交领织锦缎衣,摘了流朱头面扔到一边,站起身往殿门外跑。
  跑到一半,听到他在身后说:“太子妃。”
  我怔了怔,没理他,继续往外跑。那股清冷空洞得仿佛山峦间回音般的声音又穿过,宛如失去了灵魂,孤皑皑得。
  “你是太子妃,你跑出了殿,跑出了东宫,跑出了长安,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你也是太子妃。”
  我站住了身子,没再挪动。我是太子妃,天生就是,可我天生是他哥哥箫怀淑的太子妃。我望着漫殿的喜烛红纱帐,那无边际的绯红在我的眼底散成了长安城西望不到尽头的血水地,十万人,巫蛊之案受牵连的达十万之众。寰宇之下,最繁荣鼎盛的长安一时之间十巷九空,天边飘散着新丧的魂魄,每到了夜里,合着寒风凄厉呜咽,冗长的街道荒无人迹,血水顺着石路四处流曳,整个长安,悄寂得仿佛一座鬼城。
  怀淑,他不是太子了。
  任由萧衍将我拦腰抱起,一路跌跌撞撞往床榻上走,他走得太踉跄,好几次将我摔到了地上,而后又面无表情地把我从地上捞起来继续抱着往前走。他将我扔到了床榻上,开始解我的衣带,十八股绸丝绦带编成的如意结,我轻轻拂开了他的手,说:“我自己来。”
  从那天开始,萧衍就很少叫我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依规制他必须来我的寝殿过夜,他是个尊崇规制,言行端庄的太子,绝不做离经叛道的事。因而,他老老实实地来,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们无需想以什么称呼来用,因我们很少说话。床榻间,彼此缄默,好像躺在自己身边是一团云,一株草,唯独不是一个人。
  其实,一直以来,我们都很和睦,相敬如宾,很少争吵。哪怕有时有了龃龉,我动了脾气,他的一声‘太子妃’,总会让我将满腹满腔的怨怼忍下来,对,我是太子妃,我享了常人未享过荣华,我也该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我为萧衍将寝衣褪下,为他穿素白里衣,白纱中单,皂色缎袍,硬括的密匝匝刺绣的八爪龙鳞蟒袍,环过他的腰挂金钩革带,踮起脚戴鎏金白玉冠。他一双凤眸中看不到任何波澜,无双俊秀的面庞仿佛套了罩子,也看不清有什么表情。穿戴完了,他走在前面,我带着嬿好跟在后面,往我的寝殿永宴殿而去。
  美人画像着实多,开始时我还一卷一卷地给他展画轴,到了后面,干脆三幅一同看,五幅一同看,看得多了,我觉得眼有点花,那画轴上工笔细描的线条都好似成了精怪左右低徊轻颤。
  看了这么多,他一下头都没点,只不停地摇头。头摇得轻缓节奏而有耐心,一声抱怨都没有。
  只剩了最后一幅,我握着卷轴上的铁柄,试探着问:“都不合心意吗?”其实这样的场景我曾经想象过。因幼时玩闹很少有分寸,萧衍不像怀淑总让着我,凡是是非他必和我争个地老天荒,我总狠狠地想等我嫁了怀淑,成了他嫂子,必拿出长嫂如母的气势好好地给他择一门亲,要虎背熊腰得,凶如夜叉得,一张口非得能震到半边殿的那种,好好治一治他这个骄纵皇子。
  时至今日,我们看得,从手中经得,无一不是婀娜纤柳,想要夜叉怕是不行了。
  萧衍从我怀里将最后一卷画夺去,是吏部尚书云湛的孙女云晓月,他点了点头:“这个不错。”我忙抻头去看,却听他又说:“可她不行。”
  我疑道:“为什么不行?”
  他将画轴合上,淡淡说:“芳蔼凤台择婿,云氏作陪,将红锦香囊扔到了京兆府少尹宣知煦的面前。云家看不上宣知煦的家世,一直未允。”他口中的芳蔼是自己的亲妹妹,数月前芳蔼凤台择婿,挑中了兵部侍郎谢道蕴,谢氏乃高门阀家,陛下和皇后对这门亲事都很满意,忙定了婚期。可别人未必像芳蔼这般幸运,我又不愿放过这唯一入了萧衍法眼的姑娘,只得幽幽地叹了口气:“云姑娘这般容貌,配个寒族出身的少尹确是委屈了,太子不妨将她纳入东宫,也了了云大人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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