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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头月向西 完结+番外 (桑狸)


  我思虑着,这事是姜弥和皇帝之间的斗法,却把箫衍夹在了中间好生难做。若是与皇帝倾心合力,那便是得罪了姜弥。且不说他这太子之位坐得稳不稳,他下边还有好几个弟弟,特别是风头正盛的康王和齐王,身后都各有派系。没了外戚的匡扶,他这个东宫位子能坐得多久。若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姜弥这边,那么无异于是要与自己的父皇离心离德,无论是为臣还是为子这都是大忌。
  从前我总觉得箫衍这个人太有城府且心思深沉,加上他又沉默寡言让人好生摸不透。经母亲这一点拨朝政,我才觉得他的日子过得好生艰难。
  至尊至苦,人间帝王家。
  从侯府回东宫时,上林苑里的紫藤花已尽数开谢了,伴着萧风淅淅落了满地枯萎花瓣,荒芜的草际间有鸣蛩与树上秋蝉幽鸣相和,一池澄净的曲水倒映出光秃秃的枝蔓错乱和杳然无际的碧空。殿宇琼阁绵延相接,偶有鸟雀在飞檐栖息,嘶哑着嗓音哀鸣。
  我百无聊赖地倚靠在中殿前的龙爪虬,经了几日的羹汤滋润身体已然大好,再不像前几日总是缠绵床榻,只是总有个疙瘩梗在心头难以疏散。
  月白衣裙簌簌的侍女将盛放着桂花糕的青瓷盘端到石桌上,我看了看那方正玲珑,细腻莹透的乳黄糕面,正捏起一块放到舌尖。和风之下树影婆娑,光秃秃的枝蔓掩映处站了一个红衣女子。
  她穿着大红色鸢鸾飞巾裙,脚踩同色夏靴,束着黑绸腰带,头挽单发髻,琯黑玉簪子。不同于宫中那些娇滴滴的矜贵女子,却有一番飞扬洒脱狂傲不羁的风情,如同傲立在映着淡荡晚风中的萧索荒漠里,是从贫瘠坚硬土壤里艰难生长出来的寒韧塞柳。这样恣意真实的姑娘却是好生容易得就让这一室精雕细琢、粉妆玉成的妙龄佳人瞬间失却了颜色。
  与我四目相接,她轻盈飘逸地走到我跟前,细细打量,慢吟吟道:“太子妃。”
  我挑眉,“姑娘却是眼生。”
  她舒展瑰俏眉眼,笑容明媚:“太子妃自是不认识我,可我已将太子妃的大名听过许多遍了,此番有幸相见也算了了自己一桩心事。”
  我听得云里雾里,却见她抱拳与我一揖,甩下艳若灿阳的红袖流风逐云般潇洒地离去。
  身后春枝小声对我说:“她就是崔良娣说的那个时常进出殿下书房的姑娘……”
  我微愕,偏头看向春枝,她将那张秀致樱唇撇了,忿忿道:“殿下今儿一早回了东宫,倒是先去见她。”
  我觉得眼睛里像隔了一层远山,看向面前的曲水流觞都朦胧不清,目光越过重重屋脊,越过那些绣幕芙蓉,印在眼底的光影便随着一层层得淡漠。身后春枝好似嘤嘤不歇地说了好些话,近在咫尺却又遥隔天边。
  晚霞将天色晕染得绚烂斑斓,一轮夕阳静悄悄爬上飞檐。初秋的风里润津了丝丝凉意,裹挟着迷迭浓馥的香气冷幽幽地迎风扑上。我坐在窗墉前的绣榻上,翻着莫九鸢的那些签文,这是我第一次找他卜算,对着这些神数之奇巧颇有些疑惑,他捻着我抽出的竹签,在纸上写下了签文。
  地司阴卦,冤魂索命。
  百尺凝练,难诉深屈,子孙为祸,莫道无辜。
  我看着纸笺,脸色大变。莫九鸢却浑然未觉,只以笔杆抵住下颌,解挂:“受冤屈而死的人九泉之下难安,故而魂留人间,向活人索命。”
  “胡说八道!”暴怒的声音,箫衍染了一身风寒露重大步流星地迈进来,一把将莫九鸢从绣榻上提溜起来,阴沉冷鸷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立时站起身,平静道:“放开他。”
  攥在衣襟上青筋毕露的手缓缓散开,箫衍退了几步,眸光阴凉地看着我,他眼底的凉好似冰封千万里的雪山寒刃,任风波浩渺,清烟万卷也难以消融。
  我想要开口向他说些什么,一道凌厉的掌风从脸颊边迅疾甩过,我捂着半边肿烫的脸跌倒在绣榻上,仰头看向高高在上向下俯瞰的箫衍。
  “那也是你的孩子,为何这么狠心?”许是我听错了,这声音竟有些许哽咽低颤。
  原来在他的心里我是这样的人。错乱狼狈之间,倒有许多的纷繁思绪顷刻分明了,原来我们之间便该如此。
  嬿好哭着跪在箫衍面前,“殿下息怒,这孩子他在姑娘肚子里就已死了。实在是怕招来闲言碎语才出此下策去侯府落胎,您不能错怪姑娘,她也好生难过得。”
  好似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箫衍的脸一瞬晦暗苍白,血色尽消。我却是抑制不住地想笑,他便是等不及去查证清楚就急匆匆地跑来责难我了吗?还是自始至终,在他的心里我便是这么一个狠心决绝的人,连亲生骨肉都下得去手。那么他呢,在他的心里我又有几分重量,又算得了什么?
  他侧头凝望着桌上的纸笺,阴恻恻地道:“冤魂索命?谁的冤魂?箫怀淑吗?他凭什么来向我的孩子索命,他根本……”话音戛然而止,他垂眸望着我,沉默良久,好似顿悟般地笑了,蹲在我面前,“孝钰,你总是不信我,觉得我不能让你安心。可是你呢?你又何尝让我心安过?”我逆着晚霞暮光去看他,纤薄的唇角自嘲地勾起,笑意浓眷而凄凉,他站起身,目光寥落空洞没有再去任何人,依稀是对着莫九鸢跪地的方向淡淡道:“起来吧,孤错怪你了。”
  我伏在绣榻上望着他裙裾上那一角如意金柳离我愈来愈远,直到再也闻不见他的气息,这座殿宇重又回到静谧。


第12章 安魂
  这一段回忆是我最不愿意想起得,但也因为它的存在确实让我了悟,我和箫衍之间隔得绝非一个箫怀淑那么简单。
  只是那段经历确然像一把阴司的尺子,迫使我丈量自己的所为。萧怀淑逝世后,我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转而嫁给了他的弟弟,并曾企图和他举案齐眉,共度静好岁月,这样的行为大约是触怒了天地神灵,所以才降灾祸于我的孩子。我也说不清心底徘徊的是对命运的憎恶还是对自己的厌弃,亦或是对那一晌贪欢后的满地萧索苍凉而心感深恸,再也不敢往前迈上一步。
  萧衍,他实在是我心头的一块伤、一段谜,辨不分明的不只是他,还有我自己。
  天上细雨夹杂桂花,以一种疏落的姿态扑向大地。芳蔼在我寝殿里用了晚膳,又拉着我的手殷切婉转地说了些闺房心事,才在随侍的催促下留恋不舍地走了。我望着窗外阴仄浓酽的夜雨天光,如同黑幕般铺陈万里,将一概星辰明月都掩藏了起来。嬿好替我将发髻散开,拿起梨花木梳沾了桐油一顺到底,正要入寝安眠,外间的侍女碎步踱进来,盈盈一拜:“娘娘,魏总管求见。”
  更漏里的流沙悄声陷落,都这个时辰了,魏春秋怎么来了?
  我理顺了鬓发,挽着臂纱到里间绣榻上坐下,嬿好将束着幔帐的金钩松开,外间侍女正堪堪引了魏春秋进来。
  他作了一揖,嬿好为他搬了月牙凳。
  “这么晚,叨扰娘娘安歇了。”
  透过幔帐,我依稀能看清他的身影,脊背略佝,只坐了月牙凳的前一半儿,这是内侍在主人赐座时的规矩。
  “不知阿翁深夜前来有何事?”
  魏春秋将拂尘轻轻搭在左膝上,慢声道:“是殿下让老奴来说一声。再有一个半月就是陛下的圣寿,陛下会宴百僚于花萼楼这自不必说了,后宫却有方辰殿内宴,一应司制都有礼部呈报了昭阳殿,殿下的意思是让太子妃这几日勤去向皇后请安,在旁多长些眼色,也好多帮衬着皇后。”
  他这话极富含义,又兼拐了好几道弯,我放在心里悠悠转转地品味着,回道:“本宫知道了,阿翁回去告诉殿下,让他放心。”
  他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却没挪动,又说:“姜相在府中安排秋宴,邀了新科进士并京中才俊,兵部的谢道蕴大人也在邀请之列。殿下会带上芳蔼公主一同赴宴,这事老奴也一同禀了太子妃。”
  我一怔,唇角微勾,一抹温甜笑意在面上漾开。魏春秋已起身,祈退,我让嬿好去送送他。
  水晶珠链蕴着莹透清冽的光,被掀起又熠亮着垂落。嬿好急匆匆地进来,“娘娘明天要去昭阳殿?”我含笑:“怎么?你害怕?那又不是龙潭虎穴。”
  她垂头,眼梢微微上翘,斜觑着我,低声呢喃:“您不是最害怕去昭阳殿吗?”
  我将手平铺在玉枕上缓慢从清透平润的枕面上滑过,玉质幽凉从掌心细腻无声的渗入,思绪便随着这一点冰肌玉骨般的触感而铺延展开。
  即便身在内苑,近来朝堂上的许多风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近来因陛下体弱多思,连召三名文渊阁学士入太极殿密议,竟是要将尹皇后的棺椁迎回皇陵。昔年,尹氏谋乱,尹皇后自缢后未定尊谥便匆匆葬于妃陵,此番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要将尹氏迎回,着礼部重议谥号,加封思皇后厚葬帝陵。
  朝中自是一片反对之声。且不论当日尹氏叛乱是何等罪责,单就调集昭阳殿车马试图围攻骊山行宫这一项就足以将尹皇后牢牢地钉在耻辱柱上,她有何面目与帝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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