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球继续炙烤着她,晏九九挣扎着呜咽了两声。
“我松开你,你别动,你看对面那草丛是否有异动……有可能是那妇人,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快,想来走这条路不是一两回了…”
一回生二回熟!
晏九九绝美的杏目中拂过一抹惊色,这茶园的百茶并非是时时都有收获,而是一朝一夕的萌发生长之后方才长成一株株吸纳天地精华的茶叶…
那么,也就是说,这茶毒也是随着茶叶一同养着?
所以要定期投毒……
晏九九不禁啧啧称奇,心下对想出这等法子的人是又恨又佩服。
顷刻间,那对面的草丛别屡屡拨开走出一人来。
果然是那背篓妇人!
晏九九回头惊异交加的看了一眼景施琅,却发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妇人,当下也不再言语。
“这条大道直通茶园,一路上尽没有什么掩护,不过我们只管等她进了茶园再行动,茶园并没有其他出入口。”
晏九九会意,从草丛中看着那急急缓缓前进的妇人。
这时,那茶园窜出一个人影来飞快的向那妇人跑去,好在她所行不远,直到那人影跑到妇人面前的时候晏九九方才看清那人的面容。
不过是个黝黑精壮的大汉,他赤果着上身,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一脸凶相的看着那妇人,晏九九依稀可听见他们断断续续的对话。
“你……蠢货……若是……时辰……幸好……,快点!”
可那妇人声音太小,点头哈腰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那男子又几次作势要打那妇人,想来是脾性火暴残酷的人,那妇人面露惧色几次抬起手来躲闪,最后那大汉只一把夺过那妇人的背篓,又几近是拖着那妇人一般的前行。
黄土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拖印,烟尘飘飘,也许过不了多久这样的痕迹都会被湮灭在车马轱辘之下。
待那大汉和妇人进了茶园,晏九九才随景施琅一同蹑手蹑脚的出了草丛,走到茶园那处高高的墙角之下,墙角之下有一处三岁孩童高的破洞……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这些坏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出茶园,而他们这些好人只能钻狗洞?
这是什么世道?
晏九九心中一阵唏嘘,当下心中更坚定了收拾完这烂摊子她便打着铺盖卷带着娘亲回日不落帝国去。
此时景施琅已经麻溜的钻了过去。
“表妹,快过来,这茶园里有巡视的人,莫叫人发现了!”
那男子依旧面色冷峻,只是跪在地上透过那破洞朝晏九九招着手,晏九九看着这场面不知怎的想起那摇头摆尾的小哈巴来,只是那面色冷清的男子眉头颦蹙像是劲风知劲草般霸道不羁,她消了这念头,伏下身子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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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田庄(7)
晏九九站起来还没抖尽身上的尘土,那景施琅一个猛力又将她拉入怀中裹成一枚粽子似得,两人一阵旋风般的卷到了一棵大树的背面,刚刚站定那树的另一面边走过两名茶农,一名背着帽子,一名拿着帽子当扇子,不知在讲什么轶事,倒没在意这粗壮的大树背后有何异样。
脚步声渐渐远去,可紧紧抱住她的人却没有丝毫的松懈,晏九九开始像即将破出蚕蛹的蚕宝宝一般左右耸动着,试图在这狭小的空间挤出一丝空隙来。
“你…”
景施琅凝神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直到默无声息方才松了手上的力度。
晏九九反站过来,对着那慵懒斜靠在树干上的男子说道:“日后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就不能先知会我一声吗?不是把我往草丛里闷就是把我裹得跟个粽子似得…”
她抬头才察觉他们刚才藏身的这棵树竟如此枝繁叶茂,延伸舒展的树枝和绿叶层层叠叠,像是陡然撑开的一把巨伞,那粗壮的伞柄下靠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面色依旧冷清,看不出任何情绪,那浓重的树荫依旧抵不住这燥热天的流金铄石,阳光从绿荫的空隙中钻了进来,形成无数道金黄色的光柱,有的错落有致,有的汇集在那倚树而立的男子身上,一时间,竞像那星华拥身的大明星登到霓虹闪烁的舞台中。
“从前有个刘员外,家中良田万顷,到了丰收的季节为了防止贼子偷盗,他不仅加派了人手还多设了几条狗来夜里看守,可他没想到的是连日里偷盗的事情时有发生,他派的人都是家生子,无一不是尽忠职守的,可他总归是想不通到底为何这偷盗之事频频发生……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些光柱如星月光柄一般,晏九九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也不说这家仆不忠心,狗儿不看家……许是富贵日子过得久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家奴每月的例钱不仅长了一个大洋,就连那些看家的狗也是吃那员外每日余下来的肉骨头…这安逸日子过久了,当是连那贼子只当是眼前飞过的一个苍蝇罢了,见怪不怪……”
晏九九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见怪不怪?
他这是在讽刺她像那狗一样被优裕的生活消磨的毫无嗅觉吗?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平静的看着那光晕中的男子。
“饱暖思****,饥寒起盗心。这****除了走马章台之类的声色还指更为广义的邪念等不好的念头,而这后言,我想是与你所说那些贼子都是差不多的,这县里的庄子离城里道途甚远,这些庄子又是一个挨一个,不过比邻罢了,谁家的庄子收成好谁家的收成不好,只需站在山坡上看看便是,这员外家的收成定是被其他庄子里的收成不好的人家钻了空隙偷了去,若是外面儿的人只怕装运都还没来得及就被擒了个现形,哪里还有机会藏这些作物罢!”
晏九九丝毫不提景施琅一番话外之音,只当是红尘看客抽丝剥茧的分析了一番,好像自己只是事外之人一般。
景施琅从光影里走了出来,他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晏九九,眼中有点点波澜荡漾开来。
如此近距离,晏九九仿若可以看见他寒梅似得薄唇之上那细腻的纹路,她下意思吞了一口口水。
“表妹,你很聪明,我喜欢。”
“啊?”
晏九九还在愤怒和惊异的巨大反差之中,景施琅早已拽着她的手向刚才那俩茶农来时的方向走去。
“诶…诶……我说了别扯我!”
她真是……她刚才说的话等于白说了吗?这个千年寒冰万年雪山似得人!
“你要是想把那些人都招过来,我建议你的声音可以再大一点,那时候,我看你爬狗洞的事情……”
景施琅说着身后挣扎大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勾了勾唇角,转瞬又恢复到原来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回头看那抿唇不语的女子,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像新放含露的桃花,雪白的手腕像是那柔美的枝条,他看的眼睛发怵,再支持不下去,一把甩开了那一汪春水般的女子,大步向前。
真是说风就是雨……
晏九九朝那伟岸的肩背丢了一剂白眼,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腹诽着。
寂静的石子小路旁是一排排青瓦悬崖顶的屋舍,朱窗红柱,大有小雅的味道,屋前是晒着的衣鞋,屋舍之间又是一棵棵参天大树,这时想来,刚才他们也是躲在这样一棵树前,只是门庭悄寂她毫无察觉,大抵是上工去了罢。
过了一道月门,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起来。
这一道墙像是分隔了两个世界一般,一面是曲径通幽的雅致田舍,一面是生机盎然的自然之趣。
满山翡绿,像是一级级宝石做的阶梯;蓝天碧云像是一袭华美的锦袍。
她突然萌生这样的想法,以山为榻,以天为被,就此长眠。
突然,她的视线紧紧盯住两道熟悉而陌生的人影。
“施琅,你看,那是不是他们?”
她拉了景施琅猫着腰,指了指几级下的一男一女。
“我们怎么办?”
景施琅四周打量了一番,小声道:“你跟着我,别做声。”
他说完便下了一级,拿那长势繁茂的枝叶做了掩护,一路潜伏至那大汉与妇人身边,两人丝毫没有察觉他们上一级的茶丛里多了两人来。
只清晰听见那妇人唯唯诺诺的声音。
“听说那城里东家的商贸里有人出了事,却并不是那人……”
那汉子闻言打了那妇人一个耳光,“仔细你的皮!若是让旁人听见…”
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又小心的打量了四周,除了一望无垠的茶田便只有他二人,那大汉拽了妇人干瘦的胳膊,目眦尽裂,破口大骂起来,“若是让别人落了耳根,知道那毒是我们……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第四十七章 生擒
晏九九听得一清二楚。
可究竟这大汉和妇人为何要往直供商贸的茶叶里下毒还有待商榷,只怕这二人并非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