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跑到哪儿去了呢?
晏九九正含着一双秋水杏眸狐疑猜测,陈妈从回廊走了进来。
“小姐,您醒了?”
陈妈是个和蔼本分的老妇人,看着小姐一如看着自家的儿女一般,她鞠了手恭敬的笑言道。
“陈妈…这家里的人都去哪儿呢?”
睡意早已烟消云散,晏九九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妇人含着手指疑问道。
陈妈像是早料到她会问一般,忙上前一步,笑眯眯道:“夫人大清早便起了,听小姐还未起来便叫初晴不去唤您起来说是让您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然后自己用了早餐便携着初晴去表少爷府上窜门子了!”
“窜门子?这会子没回来不会是留下吃午餐了吧?这不就意味着我也得去了?”晏九九心下想着,一双眸子犹如乌黑的琉璃珠子,滴流滴流的转着。
“诶哟!小姐,您快去梳洗一番,待会儿我服侍您换身衣服,夫人走之前可说了,若是您起来了可不能再穿睡衣了,一会儿表少爷府上的管事要来接您过府呢!”那慈祥的声音再次响起。
“…”
她说什么?但凡那景施琅跟她说了个什么接下来的几日都没她的好日子过!窜门子?这哪里是窜门子?她只怕没被娘亲和初晴那丫头卖的干干净净就好了!
唉!
晏九九耸了耸肩,望着陈妈无奈一笑正准备转身上楼。
“诶哟!小姐!这说曹操曹操还就到了,您看看,这表少爷府上的管事来的正是时候…”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远山拱手拜了一礼。
陈妈虽然资历年岁是顶尖儿的,可却不敢受这样的见礼,忙侧过身子退让起来,她一边与远山笑说着一边回头看那道拖拖拉拉上着楼梯的背影。
“小姐!表少爷府上的管事来接您了,您且速速换装打扮罢,莫让太太和表少爷久等了…”
若是细细算了此时已是菜肴上桌的时候,晏九九这样一步三退的样子明显是不想去,站在楼下的两人心照不宣的打着哈哈,陈妈却不忍催促几番。
晏九九眼角瞟了一眼陈妈身边的男子便三步并做两步的上楼去了,过了一会儿陈妈端了梳洗的银盆进来,她一边接过毛巾一边想着,那男子她自然知道是谁,那样的身姿气质也只有他景施琅才养的出来,想想他就觉得气血涌上心间,凭什么每次他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她又不是他的宠妃,一会儿要她做什么点心,一会儿又要她去窜什么门子…真当自己是皇帝了不成?
偏偏哄得娘亲心花怒放!连初晴那小丫头也被收买了!
她如今是夹杂门缝里的尾巴,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思忖之家,陈妈已经熟稔的给她编了精巧的发髻,略施粉泽的脸庞散发着盈盈的光泽,那镜中的半妆美人一颦一蹙之间活像一位娇滴滴的大小姐。
晏九九气结,她如今这般打扮做什么?莫叫那自以为是的人以为她是特地为他装扮,正准备卸了珠玉耳环,陈妈却扣了她那身洋红色鸳鸯戏水斜襟民袄裙的最后一只如意云纹盘扣,连催带哄的把她推出房门。
她怎么从没发现陈妈的力气这么大?
可…给她穿这鸳鸯戏水花样的裙子做什么?她又不是怀春的少女?
怎么今天她总感觉大家都是一副嫁女儿的欢喜样?什么过府!竟像是像过门一般!
----------
景府。
世家宅院的独特之处就在于白昼与夜晚的景致迥然有别。
那****过府用餐时踏着黄昏时分,入了府中,层林遮了四四方方的天空更不见昼色,她犹记得斑驳陆离的灯火照的夜路直发油光,阁楼轩榭随着地势高高低低的,盘踞对峙的屋角,像蜂房,像水涡;白日里所见格局却是一目了然,假山配池沼,花草映树木,石岸高低屈曲任其自然。
古老的藤萝、宝塔似得松柏,这花草修建不仅顺应季节变化,更是极富自然之趣。
而满园巧夺天工的景色却委婉的躲在层层叠叠的抄手游廊和洞门里,给人以移步换景。别有洞天的享受,这审美的享受不禁意犹未尽起来。
晏九九随着远山曲曲折折的饶了许久,终于进了餐厅。
饭桌上菜过五味,终于进了尾声,她长舒一口气,心想着用了漱口茶便可带着母亲打道回府。
自打她来,母亲就一副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初晴却躲躲闪闪的不敢正眼瞧她,等会去她得好好问问景施琅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到底许了她什么好处!
“表妹…”
晏九九心下意识一紧,可那温润的声音却悠悠的传来。
“听姨母说…表妹昨夜彻夜未眠读尽了一本外文小说,说来也正巧,前些年我也得了这本书,与表妹一样彻夜畅读到天明…想来表妹定是感怀万分,一会儿表妹与我一同移步到书院去探讨一二吧!”
打进门来他那一双灵光迸溅的眸子就盯着她浑身发毛,想起那唇边似有若无的浅笑她就暗自懊恼,定是误会自己特地为他装饰一番了!
还正巧?你倒是正巧的多!
晏九九气的哼哼,心底却想道,探讨一二…
我倒是真想探讨探讨你如何能离我远远的!
正思索着缘由开口拒绝,一干人等皆是起身,她顺着母亲的牵手起了身,耳边传来的话语却让她犹如五雷轰顶。
娘亲温和的拍着她,“与你表哥去书房一起读读书也好,施琅,拟替姑母检查检查佩格这几年的功课可有好好研习,若是不过关,你只管好好替我罚她!”
晏九九简直不敢置信!她怔怔地不管娘亲如何宠溺的敲着自己的脑袋。
“施琅定不辱姑母使命,若是表妹不认真我定好好罚她!”
景施琅眼含笑意的看着她。
什么?什么叫不认真就罚我?明明是检查功课怎么说的像是我要去拜师学艺一般?
娘亲居然还欣慰的点了点头……
她没看错吧?
娘亲随了姨母去了偏堂品茶闲话家常,她却只好硬拉着初晴硬着头皮跟着前面牛气哄哄的男子。
一路上他二人并无太多交流,晏九九一心只放在走路上,她此刻所想只是快快结束了这漫漫长路早早的回府便是了。
转眼间便到了书院,景施琅在院子里停住了脚步并没有进书房的意思,可只顾埋头走路的晏九九哪里省得呢?
“诶哟!”晏九九捂着额头,“你发什么神经?”
那背面而对的男子不慌不忙的站定,抖了抖被他撞得发皱的长衫。
眉梢含笑道:“明明是表妹撞得我,我还没说一句数落你的话你倒说起我来了!”
“哼!”晏九九瘪瘪嘴,“不是看书吗?倒是看啊!站在这里做什么?我可不会打太极功!”
景施琅笑着摇摇头,戏谑道:“怎的?你还想让我教你不成?”
“瞧你也不会!”晏九九撅嘴道。
“看来表妹倒是一心求学,若是这要你每日过来我手把手的教你…”
手把手…
晏九九一个寒颤,立马跳开了步子,“我可没想学!你可别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景施琅抿了抿嘴,微微一笑,硬朗的五官在光线下棱角分明。
“把你喊来是想和你单独说一说沈敏瑜的事情…”
“你不用说了!”晏九九立马接过话茬,“你的家务事我可不管!你别生拉硬拽的拉我下水啊掺和啊!”
看着晏九九一副十万火急连连说不的样子景施琅只觉得好笑。
“家务事?”景施朗笑若悬星的眸子流光一闪,“只怕是顾家和沈家的家务事…”
晏九九耸眉,“顾家和沈家?他们的确是姻亲,只是顾心慈还未过门,如何来的家务事?”
“你在法租界遇险之前,想来你应该是洞察了沈家和顾家的关系绝无表面上这般风平浪静,你在法租界出事不仅是顾家从中作梗,沈家也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你切莫因为沈敏瑜来给你表明沈顾两家不和而轻而易举的相信她,顾心慈和沈敏瑜一个豺狼一个虎豹,如今虎狼之争你若是参与进去不慎之时定会被她们撕的粉碎,如今之计,我劝解你切勿轻举妄动,你哥哥的事情我来给你做主!万事若是焦灼无人商议,你且支会了阿丁来找我!”
你哥哥的事我替你做主……做主……
来找我……找我……
这几句话在晏九九耳边不住的回荡。
他是来提醒我的?可为什么又要让我只身犯险?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我亲眼看到那个事实吗?
晏九九凝视着眼前的男子,神色开始认真起来。
“爷,这正午的日头这般炙烤,站在外头如何受得了?”
背后传来一道优柔妩媚的嗔怒。
晏九九下意识回头。
于娓娓一双潋滟含情的眸子在晏九九脸上打了个转,柔声柔气道:“这位姑娘好生面熟,不知是在哪里见过…”
晏九九从那女子的一双金莲由上看去…
腰若约素,肩若削成。
一双水灵杏眸水光潋滟,宛转蛾眉可见芙蓉之色,生出一抹…
她的颜色?
晏九九心惊语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