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盯着足尖朦朦胧胧的光晕,视线随着步子走动着,她不知道会去到哪里,也不知道即将走向哪里。
那稠密的黑像是随波逐流的烟雾不断地熏扰的她,像千变万化的恶神蛊惑着她。
她缩着肩,目不转睛的盯着足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那漆黑的夜晚夺了魂魄永远锁在那个心惊肉跳的夜晚。
“哥哥要杀我……哥哥要杀我……哥哥要杀了我!”
她努力向那光斑奔去,卯足劲儿跳了进去,无边的黑暗被痛眼的白光吞噬。
“啊!”
晏九九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双臂抱住脑袋,双眼犹如死鱼无焦,一边使劲儿摇头,一边叨叨道:“不…不…不是的,这只是一个梦…”
她穿着保暖的睡衣背后却一片冰冷,这时门帘飞快的闪过一道身影,再转睛,那人环在晏九九左右,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抚着她的脑袋又轻轻哄着。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乖……”
像轻轻哼唱的童谣缓缓淌入心田,晏九九麻震的头皮随着那暖暖的气流一松,她跌在那人的怀里,却感到莫名的心安,一双杏眸却灵彩尽失,依旧失焦。
午后的阳光将景施琅的头发染成了金棕色,麦色的皮肤像被春风吹拂的麦田,金蜜色的光泽在阳光的折射下此起彼伏,而此刻,他的心却像那浪潮迭起的麦田,簌簌作响。
这是心碎的声音。
他的心应该落了一地罢。
怀中的人紊乱作抖,他却依旧抚着她的小脑袋,吻着她的额头。
“好了……我们回家了,九九,我们安全了……”
“回家…”怀中的人怔怔道,突然她猛力推开景施琅,眼睛却朝着最亮的门口处奔去,“回家了……我要找哥哥…我要找哥哥!他一定会说那只是个梦…对!那只是个梦!他不会杀我的……他会告诉我!”
她光着脚跑到空旷的院子里,魂不守舍的寻找着哥哥的身影。
“哥哥……哥哥……你在哪儿?我是九儿啊!你最爱的妹妹啊!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呢?别躲了着我了……”晏九九朝着空旷的门窗大喊,“你出来啊!你出来!晏昌旭!你出来告诉我!你出来……”
泪水早已涨红了她的眼睛,“啊!你出来!”
她揉着头发哭吼着,狂叫着,那古色古香的门窗却依旧以冷漠回应,一如她声嘶力竭的哭喊。
那台阶上握着一双绣花布鞋的手早已青筋突暴,上好的蜀锦在悲恸交杂的力量中揉作一团,一如他酸涩难解的心,;鞋面上娇艳欲滴的花花骨朵儿像是被碾尽了芳华,黯然失色。
景施琅只觉得全身的鲜血都在倒流。
他一把摔过手中的鞋子,快步走到院中,青筋隆结的大手扯过那迷了神智的女子。
晏九九拧不过他,反被狠狠的钳住。
“看着我……看着我!”景施琅大力掰过她削成般的肩背,“我说看着我!”
“不……”晏九九始终回避着那目光如炬的眸子,“不…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她像发了狂一般拼命挣甩着那起着厚茧的双手,却不管一双嫩得掐水的藕臂红若朱霞。
景施琅绝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他慢慢靠近她圆润的耳廓,眉间闪烁着难以形容的心痛,嘴中却字字诛心,“你不看着我…我就说给你的耳朵听……要杀你的就是晏昌旭,你千山万水寻的哥哥要杀了你!顾家给他名望给他金钱,他还顾家一条又一条人命!你晏九九如今不是他的妹妹……在他晏昌旭眼里,你不过也只是一条人命罢了!”
“不……”眼泪夺眶而出,“你早就知道……”
话音刚落,景施琅便陡然抽了力气般的松开了她,眉间却止不住的颤抖,他知道或许对于晏九九来说真相太过于残忍,但却好过一辈子蒙在鼓里自欺欺人。
他必须要让她看清现实。
“九儿…”他看着跌落在地上的粉赏女子,那韶丽的颜色却并没能遮掩她惨淡苍白的面容。
“别碰我……”
葱尖的般的手指摩挲着地上粗糙的石砾,晏九九这才发现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好似须发耄耋的老翁。
为什么?
她下意思的去摸脖子却发现指尖触及之处却是纱布的触感。
她的脖子为什么缠上了纱布?
她直愣愣的盯着花坛里随风飘颻的细草,脑海中历历在目的画面一张张的飘过。
“是真的……”
她猛地后退几步,踉踉跄跄被一双手扶住,她回头景施琅依旧站在那里,扶着她的是一脸担忧初晴。
她去了法租界,先遣了远山回来给景施琅报信,后来…又让初晴随着阿丁混人视听的出了关卡。
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她环顾四周,一草一木珍葩鲜卉,独具匠心的亭台轩榭……
景府她只来过一次却再也忘不了这色墨古画般的地方。
她闭上眼睛止住那奔腾的泪水。
“你明明知道他…他…”喑哑的声音却始终喊不出那个名字,“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你为什么不拦着我?为什么?偏偏要我看到了才够吗?”
晏九九哽咽道。
“景施琅…你太残忍了……”
晏九九盯着那一脸沉默的男子,努力忍着眼中的泪水,红色的血丝从眼睑一路蔓延,可热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说这话的时候江元凯正领着江书宁和一名外籍医生从那石洞门过来。
正和江书宁嘘寒问暖的江元凯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当下有些讪讪然。
江书宁却率先打破了这僵硬的冷场,“怎么坐在地上?伤势都还没有好!小心见了风病上加病,人人都知病去如抽丝却不知病来如山倒,你要多注意……”说着一边来就着初晴抚晏九九。
江元凯却敛声敛色的跺到景施琅身边。
“这是怎么了?”
“没事!”景施琅淡淡道,转身便进了房里,落下一句,“快抚进来让医生复诊!”
江元凯回头瞧姐姐抚着晏九九缓缓而来他便一脸无奈的扎进了室内的屏风之外坐在了景施琅旁边细细打量起他的神色来。
与平时没别的异样啊?
“嘶…不对…”他想起刚刚在院中偶然听到的那句话,暗暗腹诽道:“这家伙不对劲儿啊?他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可今日……”他摩挲着下巴思索着,他与景施琅发小情谊,堪比他肚子里的一条蛔虫,施琅这个人,情绪全在肚子里,若是一般的人根本猜不透他作何想法,只是他若是越认真那脸色必定越淡然……
也不怕憋出一肚子气来!江元凯想想就咋舌,这若是换作他不满嘴气泡才怪!想着耳边传来景施琅淡淡的声音。
“书宁姐请的这位医生可是圣母玛丽的那位约瑟夫先生?”
江元凯吃了一惊,连连点头,“是啊!我姐姐就患的咽炎就是他给缓解的,你要知道这咽炎没得治,但是姐姐已经好久没发了,要是往常变换季节那……”
“你待会具体问问他金小姐的病症,轻重缓急,记住!细细的问……要吃什么药,平日里饮食禁忌,康复疗程,能不能接触花粉,还有水,能不能剧烈运动,影不影响工作,最重要的一点……对身心健康有没有损害,有没有什么后遗症!”景施琅见江元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咳!就问这些吧……下午来景泰商贸找我。”
说着捡了袖子步履轻稳的出了门,好似怕惊扰了谁一般。
江元凯听得目瞪口呆,他简直不敢相信一向把他毫不客气呼来喝去的闷葫芦今天也有跪在坟头磕头的一天,手中加速摇动的扇子出卖了他的心思,转瞬他又想到,不过他也没求我,好像又是命令我……
江元凯把扇子呼哧呼哧的扇了几下,望着屋顶唉声叹气起来,把这事儿给他办了我先拖一会儿,不怕你再急一会儿,就要你为这九姑娘茶不思饭不想,既然这样……等会儿问完了先去看看妍妡?
这边一厢连珠炮弹的话字字落在晏九九的耳力,她打从刚才一直由着江书宁和初晴扶到房里就再没正眼瞧过景施琅,他说出那般抽筋拔血的话,她又那样痛斥他,他怎么会关心她?
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从前不是,现在亦不是……
晏九九这样安慰着自己,她呆呆的坐在床上,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任由医生检查摆布。
一双杏眸却盯着那人刚刚迈出的门槛怔怔出神,既然景施琅知道他在法租界而且还为顾家人所用,可他为什么要瞒着娘亲说全无消息?为什么要撇得干干净净?顾家针对的是景家,却并没有涉及娘亲和哥哥的骨肉之情…不!她的脑袋陡然嗡的一声,她又想起那个可怖的场景,下意识喉咙一紧,一股腥甜涌上舌尖,她呕了一口淤血出来。
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从什么时候起?她离开时…还是她归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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