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能容忍?
“小姐!我们不如杀鸡儆猴!将关在柴房里宝珠那丫头活活饿死,给沈敏瑜一个下马威瞧瞧!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冰雪气哼哼道。
“你又忘了我告诉你的…”顾心慈叹道,“那宝珠不过是沈敏瑜的一枚棋子,如今我们两相僵持,尚还能抗衡,可指不定沈敏瑜何时就将这枚棋子变为弃子,若是我们现在行动,不光是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眼前,沈敏瑜更会那这件事来大做文章,到时候我们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关系,这以后…只怕还有千千万万个宝珠等着我…”
冰雪出了一口浊气,“那怎么办?要不我告诉老爷?我们可不能变成刀板上的鱼肉……”
顾心慈惺惺一笑,“她笼络得了老爷的心又如何?张家的人如今还要仰仗顾家,自然不会薄待我们…那沈敏瑜不过是昙花一现,只要她用了那东西……莫说她沈敏瑜…日后整个沈氏尽数掌控在我手中!”
冰雪沉思道:“小姐,只是还有一事……万一姑爷真和她有染……那东西沈敏瑜上了瘾,岂不是连姑爷…”
顾心慈听在耳力,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顾家从未缺过那东西,若是姑爷真的因为沈敏瑜而上了瘾,我顾家有源源不断的货源……养他便是!”
第八十三章 毒胭脂 4
顾心慈和她身边的心腹冰雪关门将一肚子掏心掏肺的话拿出来捋了一遍,又默默装回肚子里,冰雪伺候顾心慈装扮一番,打开房门四处检查,见无人在附近偷摸的样子便扶着红唇香鬓的女子迈过了门槛。
刚才室内一席动人心魄谈话两人俱是不提,所有的一切都仿若未曾发生过一般,主仆二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去了沈家东府。
“小姐,您说……”冰雪迟疑的看了司机一眼。
“无事,是自己人。”顾心慈示意她不必拘泥。
冰雪便直言道:“那东西也不知道她用了没…”
顾心慈闭目养神,听见此言并不动容,只安抚性的拍了拍冰雪的手背,“莫急…就算此计不成,三十六计,计计都不成?若果真如此,她沈敏瑜今日也不会屈居在这洛城…”
冰雪垂目想着,顾心慈却睁开了眼看窗外车水马龙,有意无意道:“我来洛城中心地段还是七岁那年,那年就遇见了子诚……”她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你说爱一个人,是不是就是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冰雪看着顾心慈愣神,却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她只觉得小姐并非是在问她,倒像是自问自答,陷在一方软绵的寂寥之中。
“小姐…”她不免有些唏嘘。
“我在法租界出生,倒觉着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虽那里也属于洛城,但那一道关卡,不仅是将一块地一分为二,更是人心之间的罅隙……我对这里倒是没什么感情,只是因为他……”
“小姐,若是姑爷对不住您…”冰雪知道她说沈张之事还是在小姐心中留有痕迹,“若是他敢对不起你!我就杀了他!”
顾心慈拧着帕子的手骤然收紧,她倏地坐直了身体,“若是你杀了他……我不是会像那水草一般随波飘摇?”
大风从车窗的缝隙里挤了进来,冰雪呼吸一滞,她将车窗缓缓摇上。
“我们还有顾家!您是顾家的嫡亲小姐,老爷怎会弃你于不顾?若是姑爷和沈敏瑜真的反叛来算计您,小姐您还有娘家人为你撑腰!”
“娘家人?”颇有自嘲之意,“若是父亲真的将我视如掌上明珠又怎会将我嫁与子诚,他如此不过是为了将计就计,顾家的枝蔓要长到洛城里那些世家必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其修剪干净…这就是为什么顾氏虽然远近闻名,却要在景家面前低头…因为我们在法租界之外是没有立足之地的,那些虚与委蛇的笑脸不过是表面功夫……再过几年政府全面接手法租界必定会进行全面的轻扫,若是顾家此时不在洛城站稳脚跟,到那时候就是四面楚歌,山穷水尽……”
冰雪听得心惊,乌眸微动,“虽是如此,老爷也不会弃小姐于不顾的!”
“不会?”顾心慈拉上了窗帘转头道:“如何不会?当他答应我嫁给张弘宪之时我便知道,他为的,是他在商界上规划的蓝图,所有的人都是他的牺牲品,除了顾!一!北!”
“少爷?”冰雪疑道:“少爷向来听您的话,老爷每每甚是欣慰,就算老爷……少爷也不会亏待您的。”
顾心慈嗤笑道:“不会亏待我又怎样?顾家的家业是我一点点打下来的,这么多年,我为顾家所付出的倒不如一个横空出现的庶子……况且不说他和金启璇之间的联系,他究竟是敌是友尚未定论,只是绝非我们的朋友!”
“小姐……”冰雪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从小无依无靠,凭顾家的接济方才捡回一条命来,老爷对她来说恩重如山,小姐是将她从小教导到大的人,她早已视如长姐,如今小姐和老爷之间生了嫌隙,她是帮谁都不是。
可总归总的还是要开解一番。
“老爷打您小儿就是紧疼着您的,虎毒不食子,就算真的如您所言他偏爱和青云小姐所出的儿子,可顾家也是有祖制的,嫡庶有别,就算他继承了家业可终归是迈不过您这道坎儿的,老爷给您的嫁妆放在这里,夫人的也都是您的,您现在就如太师椅上的断案包公,稳坐江山,只等着开堂审讯罢了,如何还与他一争高下。”
“你说得对”顾心慈凄凄的笑道,“父亲应了我的意令我如愿嫁给子诚我本应该高兴才是!可顾家的大计向一座山一样躺在眼前,沈家与顾家的关系日益敏感,所有的一切都事不宜迟……应当越快越好……”
“小姐你这般想便对了!早早的替顾家谋全之后,您和姑爷就可以琴瑟和鸣!”
“你倒是想的美妙!”她指了指冰雪的脑袋,转头又怅惘道:“若是真如你所说父亲那般宠爱我,他定会替我择选良婿,就算我倾心子诚他是断不会令我嫁到张家,唯一的作法就是令他入赘…可父亲没有这样做,甚至我都没有央求过他……你不觉得太过于反常了吗?说白了……张家只是他扩张顾氏版图的一个踏板,而我…牺牲掉又如何?”
冰雪心下省得小姐是伤感正浓时,无论怎么劝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眼看就要抵达沈公馆,她拉开帘子道:“小姐,我们到东府了…”
话一出口又觉得十分煞风景,她一路与小姐过来所讲皆是顾沈张三家的牵扯,如今她如此应喝倒显得有些突兀。
她胆战心惊的扶了顾心慈下车去,女子纤纤玉指,颜若舜华,粉光若腻,看不出一点刚才徒增悲伤的情绪。
门口迎接的人倒还符合礼数,冰雪本就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见东府的奴仆一个二个恭谨有度,哼哼的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过了正厅前的花园绕过了一座圣母玛丽亚喷泉,拐角就要去公馆的客楼,顾心慈趁机捏了冰雪一把,“一会儿行事切莫莽撞,沈氏正愁无事发难,若是被她捉住一点定会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此时老爷已经被她迷了心魄,到时候无论怎样都会偏袒于她,再不可像刚才一样行事莽撞……”
冰雪正暗暗点头,谁知东楼一行人浩浩汤汤的走了来。
“嫂嫂,我等了你好久,你如何此时才来?这下午的日头晒得人发软,我一个人是百无聊赖的!”
迎面走来的女子并非明眸善睐之辈,一袭白衣胜若阳春白雪,可言语之间的剑锋早已暴露其阴险来。
冰雪咬了咬牙,她家小姐又不是插科打诨的丫头婆子,怎得还要陪她?百无聊赖自己寻乐子便是,怎的还寻到她家小姐身上来?
想着就要上前,顾心慈不动声色的向前走去压住了冰雪的步子。
她笑容欢馨道:“怪我,怪我!我给妹妹赔不是了!妹妹可莫怪姐姐来晚了,下午这府里的事情繁多,一会儿是这个院的丫头犯了错,一会儿又要去商铺里巡视,一会儿又要与账房里算账去!看看我!忙的晕头转向却忘了给你来一通电话让你一阵好等!快!莫站着了,你这衣着本就单薄还是先去室内温一杯茶罢!”
顾心慈拢了拢沈敏瑜滑落的肩纱,又拍了拍她的肩,看似长辈疼爱晚辈一般,实则是在敲打那出言不逊的女子。
她当然要先赔个不是,若是与沈敏瑜蹬鼻子上脸指不定她会闹到哪般田地,等压下她的噱头再转身绵里藏针的数落她一顿,这掉了的牙齿和这血也要吞进肚子里去!
见沈敏瑜面色不善,顾心慈省得她心中定是憋闷,可话已出口,她又不能显出得意之色,因而神色越发祥和。
可依旧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冰雪。
主仆二人眼神交换之间俱是明了。
“敏瑜,你今日用的是哪家的香?竟是这般淡雅沁人?”顾心慈假意好奇道。
沈敏瑜放下茶盏,眼中划过一抹骄色,“我今日并非用香可是姐姐闻错了?”
问错了?顾心慈在心中哂笑,不是说她慢了,就是指摘她耳朵有问题,心下暗恨沈敏瑜的刁钻。
“是吗?我却闻着似花香一般…倒不是单单的一种花罢!”她瞥了眼冰雪,“冰雪,你闻闻这味道…可是百花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