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安逸臣问为什么不关窗户,她又不甚清醒的啊了一声,诚实回答道:“我忘了。”
实在是因为黎宁撤退的时候太急,哪里还记得要关窗户这件事。
但她又不能将黎宁牵扯进来,只有自己承担这个罪名了。
安逸臣不觉有任何不对,径自走到黎礼身边为她掖了掖被角,见她眼中依旧朦胧,忍不住柔了声音:“还没有清醒吗?”
也许是偶然,或许是故意。
安逸臣发现了黎礼上辈子没有的一个特点,她在刚起床的时候,总会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那时候的她最不设防。
想要问些什么,做些什么,简直不要太方便。
黎礼心脏不受控制的抖了一抖,维持着半清醒的状态唔了一声,力求不让安逸臣看出任何破绽。
事实证明她的演技非常好,从一开始,安逸臣就没有想过她是在装睡。
安逸臣揉了揉她的脑袋,忽然俯下身,眼睛看着她的眼睛,顿了顿后,在她眉心留下轻轻的一个亲吻。
这时候的他,仿佛是最爱她的人。
温柔的不可思议。
即便是黎礼已经看了这张脸许多年,到了这时候,依旧不可遏制的被他的容貌勾引了。这个脸上虽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疤痕,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容貌,倒还给他添加了一丝烟火气息。
黎礼象征性的偏了偏头,却没有躲过他的亲吻。
好吧,他虽然是亲的额头,可是让黎礼成功的乱心,差点失了阵地。
自从得知他们两个有活跃在身以后,安逸臣就像是换了个人,时常如入无人之境的到她的房间,每每都要待上个把时辰,要么看书,要么与她一起钻研棋局,兴趣来了还会指点她两局。
但事实却是,每一次与他下棋,她都败的体无完肤,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在下棋这件事情上面,她真的连安逸臣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虽然每一次他在她房间待的时间并不符合规矩,可阖府上下就像不知道一样,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安逸臣的行为。
或许在所有人眼中,他们的大少爷就如同那高岭之花,可远观不可亵玩,没有人会想过他竟然会做那些不合时宜的举动。
就连黎礼,在发觉安逸臣的异常之前,也从未想过这个人竟然能温柔到这种地步。
而现在她发现了,却是为时已晚,想逃也逃不过只能被迫的承受他那变态的温柔。
安逸臣俯身亲吻了她的眼角,等她眼神逐渐变的清明时回过神,面色又变的淡淡的,仿佛刚刚亲吻黎礼的人不是他。
他知道,只有在黎礼半醒不醒的时候,他才能够肆意做想做的事,不必费心思应付她,因为那时候的黎礼是记不住的事情的。
黎礼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毛病。
072讨债
她眼神完全恢复清明,宛如什么也不知道一般,极其自然的双手撑着床头半坐了起来,还不忘用被子将自己牢牢的裹着,只剩下一颗头露在外面。
她只能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天真的看着他,问道:“大哥哥,这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许久未曾与你探讨棋局,今天刚好有时间便过来了。”安逸臣的声音停了停,看着她懵懂的眼神,好一会儿才又说:“你如果还是困,可以再睡一炷香。”
他不能让她睡得太久,现在正处午时,若是睡得太久,晚上便睡不着了。
说话的时候,安逸臣的眼神还不受控制的往你身上瞟,明明裹着被子什么也看不见,还是个豆芽菜的身材,可他这时候,仿佛已经能想象到,两年后的她到底是何等前凸后翘。
天生的尤物一个。
黎礼默默的裹紧小被子,面上却一如往昔的糊涂,她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已经睡够了。大哥哥,你到屏风外面等我一会儿,等我将外衣穿好了,便起来受教。”
她很是不明白,上辈子她的身材如此好都没能赢得安逸臣多费些目光在她身上。
而这辈子……连她本人都有些不忍直视,但他竟然有了兴趣。
安逸臣走出房门。
黎礼木着脸,僵硬的将外衣重新套回身上,她对现在的情况倒是有些不好下评判了。
毕竟她也分不清是好是坏。
与以往一样,在下棋这件事情上,黎礼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在又一次被安逸臣欺压损兵折将后,她终于耐不住了,耍小性子一样的将手上的棋子扔在一旁,嘟着嘴道:“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大哥哥这么厉害,就算是继续玩儿个百八十把,我都赢不了一局。”
让五颗子也好,十颗也罢,反正她已经认清楚了棋局。
而想到刚刚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更是扰乱了她的心思,别说下棋了,只要看着他的脸,她便会陷入一种莫名的纠结之中。
安逸臣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略微一思索之后,放在了手中的棋子,问她:“怎么了?午睡起来便一直心神不宁的,可是做噩梦了?”
黎礼点点头,顺着杆子往上爬,半点也没有矜持的意思,很是委屈的说道:“嗯,做了很可怕的噩梦。”
不止是噩梦,是她上辈子发生的一切,如走马观花一般又在她脑海中回放了一次。
她不该陷入那么尴尬的境地,更不想一辈子与面前的人相敬如宾。
她只是想好好的护着安家,让安家永永远远的屹立在乱世之中,永不倒而已。
但她一介女流,黎礼从来都知道,在乱世里她所能玩弄的也只是自己的那几个小把戏,上不得大台面。
但现在,这种被人玩弄在手心里的感觉并不好。
他胸有成竹,而她……心中无数。
他是上辈子的他,她也是上辈子的她。
如此一来,她并不占任何优势。
安逸臣思索了一番:“可能将你的噩梦与我说一番?”
黎礼深吸一口气,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她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很久以后,她才眼神怪异的盯着安逸臣说道:“可以,我梦到我十六岁嫁给大哥哥了,但是大哥哥不怎么喜欢我……时常冷落我,连话也不肯跟我多说…噩梦很可怕…”
冷落是真,但不是冷落那么简单。
那时候她名义上是他的妻,可实际上,两人从不同榻而眠。
时间忽然静止,阁楼小间中,已经打开的窗户吹了一阵冷风进来,黎礼止不住的瑟缩了一下肩膀,苦着脸低着头,半天也不敢也抬头看安逸臣的表情。
他如果猜到了她也是上辈子的人怎么办,会不会再一次疏远她,她又得重复一遍上辈子枯燥乏味的生活?
可若是他认为是她不知羞,没有规矩,大人们只是稍微提了他们婚约的事情,而她就已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直到这时,她才有些头疼,忽然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黎礼出神的时候,有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上,动作轻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梦都是反的,你做的那场梦,确实很可怕,可是永远也不会发生了。”
“你我既然有婚约在身,只要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我就会一直对你好。”
他能不重复上辈子的一切,可他却给了她附加条件。
只有她一直像现在这样,他才能一直对她好。
安逸臣的声音很沉很轻,仿佛是在对她承诺,永远也不会似上辈子那般冷落她。
黎礼不知自己该不该相信,可不管怎么样,此时的她,只需要抬头,对她扬起微笑便可以,其余的事情不需要她插手。
这一次他没有在礼院呆太久,正院那边传来了话,他听从安太傅的命令一起进了一趟宫,听说百安王也抽了空拜见皇帝去了。
黎宁从花台旁窜出来,理了理衣服,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回了礼院,一进门,便激动的扶住黎礼的双肩:“你姑姑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安家大公子有婚约了!?”
挣脱黎宁的控制,黎礼幽幽的吐出了口气:“这是我的事,你激动什么,又不是你要嫁进安家。”
黎宁很不满:“我怎么不能激动了,我可是你的娘家人,你没经过娘家人同意,擅自和安家大公子续了婚约,你不准备向我解释解释吗?”
当然,关于娘家人这方面,黎宁自动的将千里之外的黎家抛之脑后了,而她自己,则成了黎礼唯一的家人。
更何况她是真的好奇,她离开也不过两日光景,怎么回来后便听见这么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炸性消息?
黎礼,和安家大公子,怎么想怎么不般配。
一个心思生沉,不择手段。
一个光明磊落,富有底线。
该不会弄出一对怨偶吧?黎宁心里深深的担忧着,而她的担心并不是凭空出现,而事实证明,上辈子的黎礼和安逸臣确实是怨偶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