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昆没有得到回答,安逸臣也没有解释的打算,他现在所在做的,不过是在替上辈子的黎礼报恩。
上一辈子他们救了她,那他这辈子便给他们一个获得富贵前程的机会。
黎礼是在马车上醒来的,整个马车里只有她和李嬷嬷,而李嬷嬷正在收拾东西。
“嬷嬷,我们这是要走了吗?”
听见黎礼的声音,李嬷嬷马上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是啊,小小姐,我们马上就能到国都了,到时候您就不再是一个人了,也不用飘零,您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地底下的老爷夫人也该放心了。”
这话说的感慨,这几个月,她从未有一天睡过好觉,每日夜里都会醒来,每次醒来都会看见那些人心口不一的嘴脸。
如果不是因为夫人的临终遗言,她怎么会容忍黎家那些人做的事?
黎礼不知该如何回答,五岁之前的记忆她已经记不清了,似乎她的记忆只从这个时候开始,李嬷嬷所经历的她也经历过,只是一个记在骨子里,一个遗忘在时间里。
为了转移李嬷嬷的注意力,黎礼轻扯着她的衣袖,抬头仰望着她:“嬷嬷,大哥哥家是什么样的啊?”
一提到这件事,李嬷嬷只觉得不安,老爷只和她说过那户人家值得托付,却从来没说过那到底是怎样的人家,只是单单看现在的阵势,就能看出那户人家的不平凡。
李嬷嬷稍稍抚了抚黎礼的花苞头绳,说出了连自己也没底的话:“嬷嬷不知道,可他们一定会对小小姐很好的。”
看着李嬷嬷越发不确定的表情,黎礼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一个不小心,她又好心做了坏事。
不该提这件事的,可现在不提,要是到了安府,嬷嬷一个承受不起又该如何?
就在这一路上的担忧中,黎礼看李嬷嬷的眼神越来越有深意,在她纠结该不该说清楚,要怎么说清楚时,马车已经停在安府大门口。
与她想象中的一样,李嬷嬷第一眼看见安府牌匾那镀金的字眼时吓的站立不稳,如若她见识再少一些,黎礼几乎要怀疑她真的会倒下去。
安嬷嬷早已等在安府门前,看见李嬷嬷抱着黎礼下马车时迎了上去,满脸笑容的道:“这便是洛阳城黎家的小姐吧,这一眼看去,竟让我以为看见了黎夫人年幼的时候。”
李嬷嬷不敢妄动,连忙回礼道:“正是,只是不知您何时见过我家夫人?”
安嬷嬷道:“你不知实属正常,黎夫人和我家夫人幼时曾是闺中密友,我是从小看着她们两人长大的,只是命运弄人,她们竟然……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李嬷嬷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连黎礼都莫名的感到一阵悲伤,她只隐隐约约的记得,这一世她的母亲该是风姿卓越的女子。
“瞧我,见到姑娘竟忘了自我介绍,夫人赐我姓安,瞧着比妹妹你虚岁大了一岁,你就唤我一声姐姐吧,日后我们就都是府中的人了。”
黎礼懂事的等在一旁,就算亲眼看着安逸臣先行走了进去也没眨一下眼睛。
以前是她不懂,可现在却看的明白。
安嬷嬷三言两语之间便给李嬷嬷吃了一颗定心丸,就是这样的一番话,估计也打消了李嬷嬷心中仅剩的打算。
安夫人早已在正堂中等了许久,盼星星盼月亮的望着前边,但是只看见了安逸臣款款而来的身形,他的身边并无别人。
“你黎家小妹妹怎么还没进来?”
“母亲,到底我是你儿子,还是她是你女儿,自从知道她要来的消息之后,您整日里嘴里心里都是她。”安逸臣无奈,看,这人还没进来,就已经占了他母亲一大半的心神,也难怪上辈子的母亲对黎礼那么满意了。
006初入安府
盲目的满意。
安母难得的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安逸臣的额心道:“我整日里看你们父子两看的心烦,老的整天扳着个脸,小的也不遑多让,好不容易来了个好玩儿的,你还不让母亲我念叨念叨?你父亲都没你管的这么宽!”
这话说的……
在他们面前,母亲永远都是这样,而在父亲面前,母亲却能瞬间知书达礼,而父亲明明知道母亲的性子,却还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当做不知,恐怕,在这世上,也只有他那个脾气好的父亲能容忍表里不一的母亲了。
“我告诉你,你日后可不能欺负她,待我认了她做女儿,她便是你妹妹,如同阿诺一般的存在。”
安逸臣哑口无言,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叹了口气仿佛是在认命的点头。
只心里在腹诽,这当女儿的时候千宠万爱,当儿媳时也比对他这个儿子好,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可对于他家的母亲而言,女儿是宝,儿子是草。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上辈子他能纵容黎礼做那一切的原因了,都是被他母亲影响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老奴大老远的就听见了夫人的念叨声,这都能马上见着面了,怎么夫人还如此着急?”
几个人一进来,仿佛空荡的正堂都充盈了几分,安夫人瞧着走在正中似福娃一般的黎礼,眼睛都亮了几分,忙道:“这一看就是阿菀的女儿,简直和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快过来,让姨母瞧瞧。”
看着安母恍若从未改变过的容颜,上辈子的笑和这辈子的完美重叠,那一瞬间闪过的陌生便消失再也不见。
鼻尖一瞬间红了,这一刻的她不用敷衍,只要一想到上一世的事,在她死了之后安家的下场,她的情绪便再也不受控制。
“姨母……”干娘。
她想那么叫,最终还是忍住了,她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只有时机到了,她才能一步一步的走向曾经的位置,让一切重新开始。
“小可怜见的,不哭不哭,一切都有姨母在呢,从今天开始,姨母就是你母亲一样的,这里就是你的家。”
许是情到深处,安母想到已经七八年未曾见面的手帕交,眼角忍不住湿润了,这眼泪看着就要掉下来,安嬷嬷连忙劝道:“夫人,您别太难过,想必黎夫人也是不想让您费神,你的眼睛早在月子里就伤着了,哪里能流泪?”
情由心而发,又哪里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到底是真情流露,想起从前所发生的一切,安母还是难过的不能自已。
想起曾经所发生的一切,安母是世界上第一个教会她女人的眼泪到底多有用的人但她从来不轻易的掉眼泪,更何况上辈子她的眼睛就是因为日积月累的损伤才会出现问题。
想到这里,黎礼哪里还敢让她继续难过,可奈何现在她的年龄实在不能支撑她做许多的事情,只得手忙脚乱的替安母擦去眼泪,安慰道“没事的,我不难过,你也别难过,我们都不哭,娘亲说过,不能哭,黎礼听话,姨母也听话。”
本就觉得难过的安母听了黎礼的话之后,只更感命运弄人,却忍不住扑哧笑了笑,那又哭又笑的模样哪里有堂堂太傅夫人的模样:“你这小丫头,年龄虽小,却也懂怎么安慰别人,真不知道她是如何舍得你这个女儿的。”
黎礼只是笑,许多的记忆她已经记不清,也不想去猜安母的意思。
安母空出一只手将不情不愿的安逸臣拉扯到身边,介绍到“这是你的安哥哥也是你唯一的兄长,日后若是有人欺负于你,你便告诉他,他会为你出头的。只是他这人不喜欢与人说话,有时候略显得冷淡,你不要见怪。”
安母也不管年仅五岁的黎礼到底能不能听得懂,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只望给她灌输一个意念,那便是安逸臣寡言少语。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若是有一天安逸臣对谁改变了态度,那就是见了鬼!
但直到今天,安母真正的觉得自己见了鬼!
安逸臣走到黎礼面前,虽是满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的伸手捏了捏黎礼的脸蛋,这已经是他能想出最好的示好,他只以为上辈子是他们对她的关心不够,所以才会导致黎礼性格上的缺陷,若这辈子他能热情些,说不定黎礼也能改变,他从来不相信世上有天生的坏人。
但是别人不知道他的想法,在安母惊呆和黎礼半天反应不过来的神态中安逸臣还嫌不够般揉了揉黎礼的头发,极尽亲密的动作,之后淡然的仿佛什么也没做似的转身离去,一个多余的字眼也未曾说出口。
这一下,安母不仅仅觉得见了鬼,更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否则他的儿子为何会变得如此奇怪?这个除了心疼亲妹连庶妹都不放在眼里的孩子竟然会对刚来府中的黎礼另眼相看。
更重要的是,还在她刚说完他性情冷淡之后。
望着黎礼似乎被吓呆的表情,安母略感尴尬的道:“你大哥哥是个外冷心热的人,他其实很喜欢你的。”
要是不喜欢,应该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捏一个姑娘的脸,虽然这个姑娘的年龄确实很小……
是吧?应该是的……
黎礼顺着安母的意思笑了下,算是做出了回应,不会让人觉得这一切太过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