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清,我告诉你,不管你曾经和杜三姑娘之间有什么恩怨,都该到此为止了,人家一个小姑娘,哪里受得住你这个大魔王折腾?别的不说,就冲她那股义气,咱们都得心怀感激。”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先是把人家救出杜家祠堂,然后又派人打通隔壁的县太爷,非要让人家请三姑娘为他的‘爱宠治病’。明知她走那条路会遇上危险,又眼巴巴的暗中保护,我说你就是闲的没事儿干,作的。”
“要是你安分一些,别弄出个什么县太爷来,哪里会有这些麻烦?”
是啊,谁能想到,一直在为杜子衡打气给予背后支持的安泽清居然会是导致她麻烦缠身的罪魁祸首。
安泽清没有说话。
到此为止?
他倒是想到此为止,只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停不下来了。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作自受,引火烧身。
第332章恩与债
第二日一早,杜家大门前,仆人正兢兢业业的打扰门前落叶,他低着头,认真处理脚下脏污,却看见一双华贵的鞋子映入眼帘。
仆人立即抬起头,看见面前的人是谁时,脸色一僵,双膝一软,立即跪在地上,叩头低声唤道:“小人见过侯爷。”
上一次侯爷来杜府时,他正好当差,自然知道眼前人的身份。
正因为知道,才会如此紧张。
这位侯爷,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天知道杜家有什么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
为什么而来,自然是他的‘表弟’对这家的人十分有兴趣。
或者是说,对这座府邸里面的某个人有兴趣罢了。
“免礼,今日我来,无需这等繁文缛节,我们只想见你府中三房三姑娘,她回府了吗?”
仆人心中一颤,忙遮掩的笑了笑:“小侯爷莫不是忘记了,我家三姑娘去隔壁县城为那儿县太爷的爱宠治病,今个儿还没回来呢。”
谢怲一愣,转头看向一旁:“还没回来?”
这怎么可能,当初他们是一起遇到劫匪,然后分头两路寻人,这泽清都自己逃回来了,怎的杜子衡反倒还没回来?
他又问:“怎么会?前几日遇上的事儿,你们府中的陈安莫不是没回来禀报?”
仆人:“自是说了,可他又说,三姑娘自言答应了别人的事不能失言,便又去了。”
是这样吗?
他看着安泽清,意思很明显。
他们就算想感谢,可人不在家,这可怎么办?
后者眯了眯眼,唇边的笑容变得很奇怪。
没回来?
就算没回来,也是心虚的不敢回来。
只是他却不懂,做错事的是她,她心虚什么?
就在这时候,杜太夫人得到消息,急急的从府里走了出来,见到他们,作势要跪下行礼,谢怲轻轻抚手拦住了她,温和的道:“太夫人不必多礼,我们不过前来寻三姑娘的,三姑娘既然不在,我们便先行离开。”
杜太夫人谢绝谢怲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到底没能忍住心底的疑惑,虽满脸苍老的皱纹,神态却自如,慢悠悠的道:“老妇能否知道,两位找衡儿所为何事?若事情重要,我便让人去隔壁县城将她找回来。”
这下谢怲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关于安泽清被绑架的事情,已成了机密。
是以,她只能将询问的目光投放在泽清身上,让他自己取解释。
谁知安泽清却似早有准备,见杜太夫人看了过来,不慌不忙的道:“三姑娘侠义心肠,我差点被山匪所掳,恰巧是三姑娘所救,本想上门拜谢,谁曾想到时间恰是不凑巧。”
确实不凑巧,可她独身一人,应是回了一趟杜家,就不知杜子衡到底说了些什么,能让杜太夫人轻易的放她离开。
果然是小狐狸一个。
杜太夫人恍然大悟的应了一声,嘴角含笑道:“原来竟是这样,不过衡儿从小心性淡然,应是不在意这等道谢的,两位若是真想谢她,也只有等她回来后,才能找到她的人。”
她的意思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就算他们是真的来表达感恩之心,但是此时不管他们怎么说,杜子衡都不在家中。
既然不在家中,那么他们怕就是见不着了,若是他们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等衡儿回来,那便也只有在这里等上几天。
不过,杜太夫人没有说的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子横会什么时候回家,毕竟,当初让她走的时候,她就已经说清楚了,让她随意找一个地方,不需要向他们报平安。
只要杜家找不到她,那么别人更加找不到她。
这是她作为太奶奶唯一能为自己重孙女儿做的事情。
安泽清仿佛没有察觉到杜太夫人的敷衍,面色仍旧淡淡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失礼之处,他在太夫人面前拿出了后辈的礼节。
就连谢怲看着也觉得吃惊不已,并不知道泽清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他与泽清认识十年,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十分了解,他从来不会轻易低头,哪怕面前的是皇亲国戚,在泽清面前也只有忍让的份。
可是现在他居然亲自对一个商户家的太夫人行礼,这代表什么?
代表她至少已经将这位太夫人放在了敬重的位置上。
可是他实在弄不明白,这位商户家的夫人到底有何可取之处。
不止谢怲不明白,就连杜太夫人也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她实在弄不懂安泽清的意思,按照杜子衡的说法,她的所作所为该是将他们彻底得罪了才是,可见他们的模样,又不像被得罪狠了的样子。
直到他们终于离开,杜太夫人一直僵持着的脊背才微微放松,额上竟然些微冒出了冷汗,宿嬷嬷在一旁看得焦心不已,提议道:“太夫人,不如老奴去叫一个大夫过来为您把把脉,可别被气出好歹了。”
杜太夫人疲惫的挥了挥手,脊背似乎又弯了许多:“不必了,我的身体我知道,我只是突然发现那两个年轻人的气场都不俗,想必能培养出他们的地方,一定是有钱有势的人家。”
杜太夫人心情沉重,缓缓摇头:“反正,我是不相信他们是真心来感谢衡儿的,若是真心感谢很二,又怎么会将衡儿逼的远走他乡,我了解她,她虽是性格大大咧咧,可却也是极为细腻的。”
性格大大咧咧,有很多事情都不会被杜子横放在心上,这所谓就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了,他虽是市井女子,却活得比世上大多数男儿更加肆意。
正因为这样,所以这些年来她才能活得那么轻松,心中虽一直有个执念想要让自己活得更轻快,可不得不说,这些年以来,除了她自己以外,谁也不能给她委屈受。
哪怕被关在祠堂中三天三夜,等推荐休息半日后,又会恢复生龙活虎的模样。
这已经是早有表现的事情,可是宿嬷嬷不太明白:“那您现在到底在担心什么?三姑娘已经逃走了,您不用再担心那两个人会报复他。”
她虽担心杜家的前程,可不得不说,宿嬷嬷的私心是希望杜子衡能过得开心快乐的。
再怎么都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感情非一般的深厚。
三姑娘与府中其余姑娘不一样,其余姑娘都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中,做她们该做的事情,成为了世上大多数女子的模样,相夫教子,成亲嫁人。
但是三姑娘一直在为她的自由奋斗。
她抗拒嫁人,所以用小聪明毁了三次婚。
她不想被圈养在杜家,所以凭自己的努力在外面开了一家医馆。
仔细一想,这些年来,凡是三姑娘想做的事情,她竟然真的都做到了。
她活成了大多数女子憧憬,而又不能去做的模样。
离开杜家以后,谢怲叽叽喳喳的走在安泽清跟前,嘴巴一直没停过,语气中全然是不理解:“我怎么着觉得这杜太夫人好像避我们如蛇蝎?话里话外,他都在隐瞒杜子横的去处。”
安泽清眸色淡淡,平静之中又隐藏着极深的冷冽,如来自深潭中的目光,令人望而生畏,心生寒冷。
不得不说,当他开始认真的时候,连谢怲都有些承受不了。
“你在此处有多少人手可供使用?”他突然如此问道,令谢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回过神知晓这人是在问自己时,谢怲想也不想的答道:“足够你去做任何的事情”
他虽不知泽清为何会这样问,但他知道泽清不管做什么都有他自己的原因。
而作为朋友,他需要的不是去询问,而是配合。
只要配合的好,一切都好说。
半个时辰之后,看着底下跪着的一片人,有小厮低着眉头为他奉上了一盏平时喝惯了的茶,茶壶中还冒着热乎乎的蒸汽。
他不说话,底下的人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如玉般洁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擦着杯口,安泽清的表情极为冷淡,目光更是令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