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五姑娘不吩咐,她也不会带听书阁送来的东西。不管再怎么样,礼院也得拿出一个态度,至少表明她们家姑娘不是好欺负的。
手上的花开的再灿烂也总有凋零的一天,在这样的天气之下,这朵花恐怕熬不过今晚。
“你迟早会枯萎腐烂,就像我一样。说我是毒妇?还不如说我最毒妇人心。不过他不知道,我再怎么毒,再怎么狠,都不会伤到安家分毫。”
黎礼无知无觉,一朵又一朵将花瓣扯下,凭借直觉在矮桌摆放出个图案。
“秦羽非是个祸害,李嬷嬷吃里扒外,她如果跟我说了,要什么我不能给?可她偏偏要选择偷鸡摸狗,有第一次,我若放过她,肯定又第二次。她偷玉肌膏,因为她侄媳妇的一句话,那下次她侄媳妇再提出别的要求,李嬷嬷是不是也能面不改色的答应?”
是因为在乎,所以她对李嬷嬷的背叛不能接受。
若是李嬷嬷足够信任她,又怎么会铤而走险的走不该走的路,其中也是算准了她会求情,会放过。
但是她不会。
她看的比谁都清楚,人的贪心是无限度的,李嬷嬷侄媳妇一家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未免夜长梦多,还不如将未发生的事扼杀于摇篮之中。
“进了一趟天牢,固是会受些磋磨,可我如果要她的命,便不会这么简单了,花儿,你说是不是?”
花已经无法回答黎礼的问题了,在她的手中,它变成了一瓣一瓣,在矮桌上摆出了一幅她看不见的模样。
合上书,安逸臣按照原来的位置将它放了回去,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一心一意只在停她的声音。
现在想想,上辈子却如她口中所言,她虽对外人心狠手辣,可对府中的人极是温和。
这就造成了外界对她的评论分了两极化,外人说她有损妇德不愧为将军之妻,府中人又道她御下有方赏罚分明。
就连已经嫁出去的几个姑娘,也在她有意无意的帮助下在夫家站稳了脚跟,谁也不敢随意欺凌。
还有他的亲妹妹,她最疼爱的姐姐。
黎礼帮着安诺解决定国王府内的麻烦,将所有试图靠近勾引定国世子的女子以雷霆手段驱赶。
在那段时间里,定国王府和安府亲密的极像一家人。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外征战的他听了黎礼恶名之后只是疏远她,而不是休弃她的原因。
但是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从安诺难产而亡后一切都改变了。孩子没保住,王府世子换了人,定国王府陷入水深火热中,他的妹夫被人趁机算计到危险重重的边关。
她只是冷眼看着一切,从未想过要伸出援手拉定国王府一把。
以她的心计,若是想救定国王府,定国王府绝不会落的家毁人亡的下场。
看着黎礼从旁边摸出一块墨块,在桌子上描绘出花瓣的形状。
就如现在的她一样,她知道无法让她喜欢的东西永远保存下来,所以她毁了它,并且以她的方式永久将花留下来。
“嘁,我才不稀罕玉肌膏,我已经有了更好闻的百灵膏,易大夫也答应了我,等有时间就请他夫人去别院探望我。”
027离府出行
想到这儿,黎礼又高兴了起来,相比于困在安府,想探听个什么消息都要在别人眼睛底下进行,她还是喜欢自己培养探子。
不然秦羽非都要成长为大腿了,而她还是个胳膊,日后怎么斗得过秦家?
房间又吹了一阵妖风,另外一边的窗户也被风吹了开。
听见声音,黎礼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今日的风,颇有些奇怪。”
安逸臣回到听书阁,径自走到书房,对守在一旁的姜昆吩咐道:“你去查查京中的易大夫。”
啊?
大少爷这又是发了什么神经?
姜昆不情不愿的应下来,转身离开奉命查探易大夫家的情况。
大少爷只是让他查,又没说让他查什么,也就是让他查探人家的祖宗十八代,最好连祖籍都查清楚。
可苦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主子一句话,却要累坏他们两条腿一张嘴。
得知黎礼即将离开的消息,安诺忙把她准备好的东西带到礼院送上马车。
在上车之前,依依不舍的紧握黎礼的手:“怎么说走就要走,这么突然,也不知道要早早的告诉我一声。”
安诺止不住叹气,早在得知她受伤时就知道有这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
“告诉你做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还欠你一幅百鸟朝凤图,肯定要回来还债。”黎礼轻叹了口气,她原先就不喜送人或被送。只是面对安诺,她总是会一次又一次的破例。
“还有你这眼睛,也不知一个人住在别院方不方便。”安诺想碰黎礼眼睛,又怕伤着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绿色小瓶放在黎礼手上:“这东西你收好了,每天晚上吃一粒。一定要吃,且不能给别人吃,这是我特意亲手为你准备的。”
无论安诺说什么,黎礼都乖乖应下,老老实实扮演妹妹的身份。
她明白,安诺作为安府最小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她自然对自己千好万好。
安诺本就比她善良许多。
“四姐姐放心,别院里一大堆人伺候我一个人,哪里有不方便的。”
拖来拖去,安诺也知道终留不下黎礼,只得放开手,勉强笑道:“你上车吧,不然等到别院天都该黑了,早些回来。”
黎礼点头,顺着花香的手踩着凳子上马车,没受伤的那只手一直紧紧握着小瓶子。
花香向外面看了一眼,低头对黎礼道:“五姑娘,大少爷在阁楼上看着呢。”
要说这大少爷也真是的,难道面子就那么重要吗?
做错了事连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出,若是他和五姑娘能早日化解隔阂,五姑娘也就不用千里迢迢的去郊外别院受苦了。
黎礼也不知听没听见,一上马车便闭着眼。
在阁楼上看着又如何?她虽不恨他,这段时间也别想让她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一个迂腐至极的书生,就算当了将军,内里也还是迂腐的。
上辈子安逸臣就因为脑袋转不过弯儿吃了大亏,她就不相信这辈子回来的安逸臣还能这么一根筋!
姜昆伸长脖子看道:“大少爷,这人都走远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你还站在这里作甚?”
“你若是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察觉到自家少爷的怒气,姜昆显得很无辜,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搞半天,他又是查人家祖宗十八代,又是各种跑腿了,结果还横竖不是人了?
“你多注意别院那边的情况,若有异常尽快回禀于我,五姑娘有任何要求,你都得无条件的满足。她若是在那边受了委屈,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安逸臣难得开口说了这么些话,可姜昆却一点也不感到荣幸,因为他只从这话中感觉到冰冷。
只得苦哈哈的点了点头,压上自己的脑袋以作保证:“请少爷放心。”
若是出了意外,他先是要把那罪魁祸首给剁了,然后自己用手提领着脑袋回来请罪。
不过在府中呆的这五年里,他算是看清了,有人想让五姑娘受委屈不确实不太可能,五姑娘不主动去欺负别人就已经极好了。
秦家后院一片安宁祥和,石像假山之间,偌大的府邸特意腾出一块地为秦羽非种上她最喜欢的桃树。
秦羽非站在桥梁之上,侍言伺候身旁,今天她刚收拾完秦家几个不安分的妾室,本该正为得意,但她只感到寂寞。
一种身处于至高位的冷意席卷她全身。
她知道秦家未来会发生的变化,她对每个人了如指掌,所以收拾她们不费吹灰之力。
“你的消息可曾确切,安家的五姑娘真的去了别院吗?”
同样稚嫩的声音响在侍言耳边,她不敢多问,随即点了点头,将今日所见所闻一致不差的告诉秦羽非。
末了多嘴问了一句:“小姐为何如此关心安家五姑娘的事情,她只是安家的义女,您如此关注她,是否有别的原因?”
风轻轻吹来,桥梁下的水面荡起一阵波纹,秦羽非打量手腕上从宫中皇后处赐下来的玉镯,半响才对侍言问道:“你可否记得我将你从人牙子手中买回来时说的话?”
上辈子她最忠心的是侍言,陪她到最后的也是侍言,所以这辈子重生之后,她第一时间便是找到了正在受苦之中的侍言重新将她买回自己的身边。
说是情谊也不尽然,她只是用顺了,不想再让身边待着其他人。
侍言尽量低着头,声音怯弱的道:“记得,小姐与我说过,在小姐身边做事,不仅要事情做得好,还要会看,但不能多嘴。”
她命运多坎,本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可却落到了人牙子手中,幸亏小姐把她从人牙子手里救了回来,否则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