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对身体好的,黎礼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即便中药苦的她舌头发麻,她也能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
安神汤药很快发挥了作用,毫无睡意的黎礼在安嬷嬷的伺候下渐渐入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但是睡梦见难得的没有噩梦出现。
除了黎礼之外,整个安府没有一个主子睡好了,正院一片灯火通明,听书阁虽漆黑一片,可里面唯一的主子一直站在二楼,睁着眼睛从天黑到天亮。
黎礼受伤的消息终是藏不住,第一个进礼院瞧她的是即将离开的士大夫,她本来是要在今天交上那幅别出心载的牡丹绣,但是现在是不可能了。
士大夫摸了摸黎礼明显苍白了的脸蛋,语含遗憾:“我的选择不会有错,连上天都在提醒我不该选择你。”
从很久之前她就知道,在她的学生里,秦羽非与黎礼注定是不能共存的。
她们就如同水和火,不是你死就是她活。
她选择了秦羽非,放弃了黎礼。
黎礼很平静,轻轻的将士大夫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仿佛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只是让茶香拿出她早已准备好的素描画。
“士大夫想要绣图是不可能了,但是你要的别出心裁的牡丹,我能给你,听说您要离开,这幅画就是我送给您的离别礼物。”
看着手中的画,士大夫眼神明显变的复杂:“我知道你听得懂一切,只是习惯了装傻,如果你能有秦羽非的一般主动,或许我的选择会是你。”
黎礼不在意的摇头,心里将一切都看的透彻,她重复道:“士大夫,您必须得清楚一个事实,不是您没选择我,而是我一直都没选择您。”
从前她不会选择,所以不将士大夫放在心上,否则以安家的本事,又怎么可能留不住她。
士大夫不曾争辩,只是笑着扯开了话题道:“这幅画我收下了,我也希望你早日康复,羽非一直都在等着和你一决高下。”
说完了这话之后,士大夫终于转身离开,连一点留恋也不曾有。
黎礼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只能依靠感官,她听见士大夫坚定的脚步声,也听见了士大夫似有似无的叹气。
茶香一直守在一旁,待士大夫离开之后,才愤愤然的握紧了小拳头:“士大夫算什么名扬京都的人物,竟然也学会了在人伤口上撒盐!她和秦姑娘就是一路货色,否则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狡猾奸诈是茶香给秦羽非贴上的标签。
那个能在安家鼎盛时伏低做小以求生存,也能在秦家崛起时回归秦家的秦家六小姐,也确实能担当的起这几个字。
“茶香,你准备一下,等会儿会有客人上门,可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茶香疑惑:“哪个不长眼的会在这个时候上门?府中不都已经闭门谢客了吗?”
黎礼不语,士大夫是秦羽非的人,既然士大夫都能得到她受伤的消息,秦羽非也一定能知道。
024冷嘲热讽
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待在秦府偷笑,而是光明正大的走到她面前,嘲笑之前的她有多愚蠢,现在的她有多狼狈。
果不其然,与黎礼猜测的一模一样,秦羽非正大光明的走进了秦府,在外人面前与她单方面上演了一场姐妹情深的戏码。
谁都知道曾经的她们在一起学习过,只是近些年才没了联系。
等到屋子里终于安静,茶香带着那几个不速之客离开之后,黎礼才松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略微显的疲惫。
秦羽非擦了擦眼角眼泪,眼神清明意味不明的看着黎礼,嘴角向上弯了弯,薄唇打开轻声道:“你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愚蠢。”
“彼此彼此,你的演技还是那么差,我就算看不见也能感觉到你的虚假。”
真以为掉几滴眼泪就能说明她们姐妹情深了?那只能忽悠外面那些看不见秦羽非表情的人罢了,刚刚来到她房间里的,都是经过各自家族精挑细选,哪个又蠢到会相信秦羽非?
“演技好不好不重要,只要外面的人愿意相信秦家是真的对安家所发生的事感到‘遗憾’,我也是真担心你就好。”
上辈子她输在人言可畏,这辈子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维持外面对自己的风评。
她相信,如果再一次发生上辈子的事情,自己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秦羽非迟疑了一瞬间,手差一点就抚上了黎礼受伤的额头,仿佛是失神了一般喃喃道:“这伤是他弄的吧,看起来和上辈子一般无二啊。”
“收起你的想象力,不一样。”看不见她,黎礼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整个人慵懒的半倚在床头。
上辈子她的额头上不曾留下疤痕,他也不曾知道她受过伤,那时候的他们都骄傲的似是孔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可能只有五天能见面。
不想和她一起回忆上辈子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黎礼随即下了逐客令:“我配合你给了你想要的名声,我也累了,你如果是来与我炫耀士大夫的事,那大可不必,我从未想过留下她。”
毕竟上辈子士大夫就是跟在秦羽非后面的人。
她有底线,从不染指秦羽非的东西。
秦羽非眸光幽深的看着你,眼底深处划过一道诡异的幽光:“你说,这辈子我嫁进安家如何?”
“我干娘不会允许干爹身边有你这样一个小妾存在。”
秦羽非的心机太深,徐娇一定不会像对待雪姨娘一样大度。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黎礼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睁开眼睛,认真的看着秦羽非的方向,即使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也知道秦羽非的态度有多坚决。
“他不会娶你的,秦羽非,我劝你最好远离她,这是来自我的忠告。”
她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做保证,哪怕是天塌下来,世上只剩下秦羽非一个女人,安逸臣都不会选择她共度余生。
秦羽非不明白黎礼的意思,还以为她是吃醋了,忍不住的嘲讽道:“怎么,这辈子你与他只有名义上的兄妹关系,你难道还能干涉他的决定?或者是你以为你得不到的东西我也一定得不到?”
“黎礼,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我本以为你很了解我。”
她想得到的东西,就算翻越万水千山最后只剩下一口气,也要把东西紧紧攥在手心。
眼见秦羽非不听自己的劝告,黎礼也懒得与她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头:“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是你的事。现在我累了要休息,你走吧。”
听着旁边离开的声音,黎礼双眼无神的看着床顶,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听见安逸臣说他天生恶毒,说她毒妇,说她屡教不改。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怎么可能知道什么为毒妇,她很肯定。
上辈子的安逸臣回来了。
她对秦羽非说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因为他了解安逸臣的性子。
既然安逸臣有上辈子完整的记忆,那么他就一定知道,上辈子安家之所以会破败,秦羽非在其中有很大的功劳。
谁会娶一个曾让自己家破人亡的女人?除非那人脑袋有问题。
显然,安逸臣很聪明。
易大夫亲自来礼阁给她换药,黎礼看不见手背上的伤口,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手背从原本火辣辣的疼变成后来轻微的凉爽,一股子清香味窜进了她的鼻尖,让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心情也随着这股香气而愉悦了几分。
“大夫,您的药是用什么做的,为何闻起来这么香?”
她从未闻过如此好闻的药,更别说是因为味道而喜欢上这种药。
黎礼不担心自己的伤势,反而对药膏上了心,易大夫止不住的乐开了花,话里话外满是一股子骄傲:“这是内子独门调制,不止有镇痛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还能让人心旷神怡。”
若说他这辈子最自豪的是什么事,那就是娶了一个秀外慧中,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夫人。
黎礼赞同点头:“闻着这味儿,我确实很开心。”
顿了顿她又说:“大夫,能不能给我多涂一些?我想让这香味更持久。”
每天待在屋子里,什么也不能看,什么也不能碰。
易大夫彻底被黎礼逗笑了,故意严肃的拒绝了她:“这可不行,百灵膏可不是什么地摊货,给你用完了,那我闻什么?”
安嬷嬷静静的立在一旁,眼见黎礼并没有因为伤痛而变的颓废,甚至还有心思与来换药的大夫有说有笑的聊天。
她不懂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来的这种忍耐力,那手背上的伤口连她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但是黎礼就像感觉不到疼痛,脸上至始至终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夫人会选中五姑娘了。
不说别的,单单冲着这份忍力足以让她心生佩服。
这几天养伤的日子黎礼过的十分清闲,受伤的手也不用包裹得像猪蹄一般难看,额头上的伤口也结了疤恢复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