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想到随便跑进一家医馆居然能遇见长平将军夫人,并且这位夫人还是他们东郭王的王女公主。
事实难料,这件事真的只是巧合。
哪知暗十五不说话了,靠在安逸臣身边的黎礼出了声:“你们主仆二人今日为何被追杀?”
她的声音很轻柔,也很无奈。
小东郭果然是招祸体质,才来京都多久就遇上了这么一遭,如果今天那些黑衣人真的得手了,恐怕大周与东郭的邦交算是彻底完了。
暗十五摇了摇头:“殿下今日兴致颇好,便来此处一游,又听说您在此处,所以才……”
他虽然没说完,但黎礼也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位皇子殿下原来是跟在她身后来的,只不过中途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遇上了危险。
“他简直是胡闹,你也不劝着点,若殿下真的出了事,你万死不足以谢罪。”
暗十五极为愧疚。
他是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的,到时候无论是向大周还是东郭,他都无法交代,无论大洲与东国邦交如何,他确实是万死不足谢罪。
安逸臣探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着,视线触及黎礼苍白的脸色时,他又硬生生将心里的疑惑重新压了回去。
他们是认识的。
可又是不认识的。
暗十五于她,有种莫名其妙的尊敬。
数落了几句后,黎礼将视线放回床榻上睡得正香的某个人:“他又是怎么了,有你一路相护,他身上也无任何伤势,为何会沉睡不醒?”
暗十五面色一囧,声音再也不复以往的淡定:“殿下出门前喝了些酒……酒中被那些人下了迷魂散。”
黎礼冷笑:“喝酒误事,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坏的倒是学了一大堆,也不知东郭到底是如何教养皇子的!委实让人失望!”
她连气都懒得生了。
这话暗十五不能接,他也不知道怎么接。
他总不能同仇敌忾的和长平将军夫人站在同一战线数落他们的王上吧,虽然网上对于二皇子殿下的教育是有些疏漏。
即便心中略有怨言也罢。
这话黎礼能说,他却不能。
在她说了这样的话之后,东郭国的暗卫居然还能无动于衷,安逸臣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暗十五不是尊敬黎礼,而是……受制于她。
就在黎礼开口教训完暗十五之后,在床上失去意识的人忽然嘤咛一声,毫无意识的翻了个身。
因着床榻极小,他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还是暗十五速度极快的挡在身侧,才让小东郭免于二次受伤。
然而他还是没醒,仍旧睡的香。
看来药效已经挥发的差不多了。
松开环着安逸臣腰的手,黎礼皱了皱眉头,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壶早已冷却的茶水,无视暗十五见鬼了的目光走到窗边,毫不犹豫的将冷茶泼到小东郭脸上。
天气转凉,特别是夜间温度下降,一壶冷茶泼在脸上绝不好受。
“谁敢偷袭本皇子?!本皇子要砍了她的脑袋!”
小东郭几乎是立刻便坐了起来,目光如闪电一般的盯着床边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女人。
然而他的气势并无持续多久,很快便因为残余的药效而感到了头晕,不受控制的惨呼一声,重新倒回床上。
“醒了?”黎礼勾唇,好整以暇的看着在床上装死的人:“醒了就起来,别理所当然的霸占别人的位置。”
暗十五看不过去了,小心翼翼的为自家殿下说话:“您……殿下身体不适,又被恶人下药,您……”合该温柔一些。
黎礼挑了挑眉:“暗十五,你是在教训我?”
暗十五立即端正态度:“夫人多虑了,暗十五没有。”
哪怕面前的这位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长公主,但奈何王上对她的态度已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那就好,将你们殿下从床上扶起来,真以为我是白白替人挡灾的吗?”
暗十五真的动手,轻而易举的将小东郭从床上拉了起来,转过目光不与他对视,仿佛看不见他眼中的幽怨。
没办法,二皇子的命令要听,长公主的话也不能违背。
小东郭扯出笑脸,自觉心虚的觑了她一眼,极有眼色的说道:“多谢将军与夫人的救命之恩,本皇子无以为报,只盼来日衔草结环,报得两位大恩。”
他却是绝口不提刚才说要砍人脑袋的事。
开玩笑,砍王姐的脑袋?恐怕不等他动手,父王便已要了他的脑袋。
黎礼毫不领情,安逸臣也转移目光:“别卖乖了,是我的师兄们救的你。”
小东郭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那就多谢夫人的师兄们……”
暗十五低头看脚尖,不忍再看自家皇子殿下为讨好长公主而伏低做小的样子。
不等他说要心里的长篇大论,黎礼无奈的打断他,摆了摆手说道:“救命之恩可不是一句两句感谢,能够弄清楚的,与其口头上说说,不如咱们来个真金白银的交往。”
小东郭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看了眼同样呆在原处的暗十五,两人都反应不过来黎礼到底是什么意思。
黎礼可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或是会不会受到打击。伸出手指,一本正经的开始算账。
“因为你们两个祸水东引,所以导致医馆一天没有生意上门,就算做一千两银子吧,外面损坏了几套桌子板凳,算作一百两,以馆为你们提供藏身之处,还有住宿费,我也不多要你们的,总共便一千三两银子。”
小东郭:“……”他从来没有住过这么贵的客栈,这是趁火打劫吧?
暗十五:“……”长公主动手收拾胞弟,也是一点都不留情了。
不知为何,他总是有一种直觉,长公主此举是对殿下醉酒的惩罚。
虽然他并不在乎这一千多两银子,但莫名其妙的被人宰了一顿,小东郭心里仍旧不舒服,他犹豫了一会儿,垂死挣扎道:“将军夫人,这一千多两是不是有些多荒郊野岭的,哪怕一管开门,一个月营业恐怕都不足一千……”
黎礼冷哼:“你堂堂东郭皇子的命,难道还不值一千多两?”
听了黎礼的话之后,东郭皇子只能苦笑:“夫人误会了,本皇子的性命岂止几千两能够衡量的……”
所以,因为这样,他就要心甘情愿的被她坑吗?
心疼啊。
心里很不服气,面上很淡定,甚至在听了黎礼的话之后,东郭皇子仿佛很赞同的点了点头,满面笑意的说道:“夫人说的是,本皇子的命自然更值钱,这是应该的,明日我便派人将银子送来。”
终于,冷着脸冷了一晚上的黎礼笑了笑,极为满意他的识趣。
所幸这个医馆虽然刚开起来,一僧大师因为租金的事情而选择了比较偏僻的地段,虽没有东郭皇子口中荒郊野岭那么严重,但确实是在个小角落里面。
不过,哪怕这里再小,空余的房间确实很多,除了几个和尚一人一间之外,还能匀出不少,况且在医馆后院内,他们早就为他们的小师妹选择了最好的,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夜深人静时,医馆内的烛火灭了,没有人关心被扔在乱葬岗的那几个黑衣人会有什么下场,若什么运气好,自然能捡回一命,若是运气不好,便也只能丧生于才狼虎豹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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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一轮弯月挂在天空,壹字号后堂中只亮着一盏灯,蝉鸣声在茂密的叶间吱吱响起,透过窗清楚的传进房中人的耳里,直到这时仍旧有些许的吵闹。
“夫君,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黎礼不安的站在安逸臣面前,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表情,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
她虽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瞒着他,可到底是没有主动坦白,让两个人之间平白生了些隔阂。
安逸臣叹了口气,忍住想伸手将她拉到怀里的冲动,只淡声问反道:“你想告知于我的,我不会也会知道,你若不想说,我又何必强迫你开口?况且我若是一辈子不问你,你就能一辈子不与我坦白吗?”
“我们是夫妻,是世上最亲密的人,夫妻本是一体,你说与不说与我都不重要,但若是不说……我还是会,失落。”
安逸臣表情淡然,仿佛说出这些话的人不是他。
确实,哪怕他不在意这些事情,也无法容忍两人之间有任何秘密存在。
黎礼看着她,最后的挣扎也在两人相汇的目光中散去,她主动靠近安逸臣,在他唇边亲了亲,眸光清明的对他说道:“原本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不重要,反正不管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都不会离开的。”
但是现在,她觉得,不管最后她做出何等决定,都是应该要让自己的另外一半知晓的。
“听说,我的父亲很可能没有死。”
“他应该变成了东郭王。”
“嗯,我很有可能是东郭王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