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暗十五这样说,小东郭终于放心了。
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必要与王后翻脸,而且若是让皇后知道他插手这件事了,必定要在宫中给他母妃难堪。
他要先看看父王是何态度。
手中的信封很薄,里面只有一张纸,可当小东郭看清楚纸上的内容时,捏着纸张的手指越发用力,指节开始泛白。
汝之长姐,吾之女儿,带她回宫。
他的父王甚至没有继续派人过来调查,就一门心思的将那个姑娘当成自己的女儿,与他想的分毫无差。
果然,父王曾经是有个女儿的,否则这些年以来,父王不会在书房里放上那个女人的画像。
既然父王那么爱那个女人,为何要遗失他们两个女儿?!
暗十五隐匿在暗处,眼见二皇子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甚至眼中出现了一抹类似于气愤的情绪,他不由得愣了愣。
郁闷的想到,当初在送信之前,二皇子不就已经猜到结果了吗,何必要在得到结果之后还要与自己过不去。
不过,以二皇子的性子,应该是在心里为贵妃娘娘不值吧。
毕竟谁都知道贵妃娘娘对王上一往情深,只可惜王上心中似乎早有人存在,这些年以来,贵妃虽得到了权力,却从来没有得到王上的真心。
更为重要的是,之所以有两个皇子,也是因为王上受压于群臣而不得不弄出来的。
想到这里,暗十五连忙收回自己越来越不靠谱的思绪。
他要是再想下去,将皇家的隐秘事件猜了出来,估计等他回去之后,这个脑袋就保不住了。
而且他从小所受的教育,也不由得他妄图猜测妄论皇室。
暗一得了二皇子的恩宠,终于不必终日与黑暗为伍,转而到了明处侍奉在二皇子身边,成了他的贴身侍卫,除了暗中引力的暗卫之外,没人知道暗一的身份。
“殿下,冷静。”轻缓的温润声音在耳旁响起,温暖的手掌抽出了他指尖的信纸:“殿下,既然你早已有所预料,此时就该接受结果,殿下不也是想了却王上的遗憾吗?”
如果不是为了让王上不再遗憾,以二皇子喜欢游手好闲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插手这件事情。
皇室里最受宠的是二皇子,王上几乎对他有求必应。
暗一知道,王上有时候会看着二皇子的一张脸而陷入迷茫,以前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可现在终于明白了,是因为二皇子的这张脸与那个女人长得很像。
小东郭整个人迷迷瞪瞪的,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张纸上的内容,短短十多个字,却让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能怔愣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因这是白天,屋子里的光线很足,他能看见从小守在自己身边的暗一穿着一件雪白的衣裳,如青松般矗立在他面前,脸上带的仍旧是冷漠表情。
他已习惯了隐藏在黑暗中,突然重见光明还是不习惯,有些不适应,也不明白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现在的情况。
不过不管暗一是暗卫还是明卫,他都是只属于自己一人的。
“暗一,父王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让本皇子想办法将她带回宫。”
他不由得抿了抿唇,将脑海里突然出现的怒气挥散。
只觉得这件事很麻烦,先不说那个已嫁为人妇的姑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就说安家也不是好对付的。
如果他想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段时间他也算看明白了,安家的那位大少爷明显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媳妇,就连安老夫人和安太傅也对她赞赏有加。
暗一尽职尽责的没有偷看纸张上的内容,但看着小东郭的表现,也猜到纸上的内容是什么。
此时听他说了出来,暗一眼中出现一抹了然,朝小东郭点了点头,眸光暖暖,神情切切,一切如旧。
“既是如此,殿下便依王上所言去做,一切,有王上在后面。”
无论是王后的怒意,还是朝臣的质疑,只要王上认定了,那么这件事便是板上钉钉,谁也没有办法更改。
嘴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小东郭瞪大了眼睛,蓦地认命的叹了口气。
他担心的并不是朝臣和后宫的仇视,而是有些犹豫,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母妃带去麻烦。
不过事情既然进行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后退的可能了。
“算了,这件事还得一步一步的来,否则到时候带不回去人,父王一定会很失望。”
小东郭喃喃自语,已经开始计划该如何才能理所应当的将人带到东郭。
正在自己与自己下棋的黎礼猛的打了个喷嚏,她手上捏着一颗白子,随着这个喷嚏而不自觉的压上棋盘某个位置,她看了一眼,惊吓般的啊了一声:“错了错了,我不是要下这个位子,换一个换一个……”
此时她不由得庆幸是自己在闹着玩,而不是与她家夫君下,否则自己这种下棋必毁棋的人,肯定是又要被他好一番嘲讽。
壹字号在京都开了一家分馆,作为幕后老板,黎礼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当她带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气势汹汹的朝壹字号分馆飞奔过去时,一僧正对一个稚龄孩童笑的慈祥。
黎礼几步走到一僧面前,看他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小孩,而小孩被家长带走以后才问道:“师父怎么想起来要在京都开一家分馆了?”
她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想当初他们回来时,黎礼就知道自家不靠谱的师父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只是这些日子一直找不到他的踪影,她也没有特意去找。
知道一僧不喜欢束缚,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他,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的这种放任,竟让他开始在京都随便捣鼓。
这个地方与蔚州完全不同,京都的地盘几乎已经是以势力而分的。
师父初来乍到的,要是一不小心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
一僧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意识到做错了事情,瞧着黎礼大吃一惊的模样,难得的心中有种异样的满足,顿了顿才抬手抚了抚下巴上的胡子,安抚快要炸毛的小徒弟:“最近开销实在太大了,你的几位师兄弟太能吃,我要是不开一家分馆,哪里能养得起这么多饭桶。”
“师父可以派人来通知我啊,徒儿绝对不会让各位师兄弟挨饿的……”黎礼表情瞬间一言难尽,抓住重点,抬眼疑惑的看着一僧:“师兄……弟?师父又收了徒弟?”
有那么一瞬间,黎礼在自家师父的脸上看见了,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难为情?黎礼惊讶,这就奇了怪了,早就没有七情六欲,置身俗世之外,虽然还了俗却依旧以贫僧自称的师父,竟然也会觉得难为情?
“是个男童,如今不过七岁,为师将男安置在清水村中,待他年满十二便去接他。”
153无妄之灾
黎礼迟疑:“还有五年时间,所以师父在此时就开始担忧日后师弟会饿肚子吗?”
“总要防患于未然。”一僧并不觉得有不对。
黎礼沉默。
好吧,她就知道自己师父是吝啬性子,哪怕她给了他一个小金库,他仍旧觉得……以后会饿肚子。
虽然被有了一个师弟的事实吓了一跳,但黎礼仍旧没有忘记她此行的目的,不由得语重心长的朝着一僧说道:“师父,你要开分馆徒儿没有意见,但你在开分馆之前应该知会徒儿一声,您年岁已高,别再乱折腾了。”
被嫌弃年纪大了的一僧:“……”
有一种关心,叫徒弟觉得你应该休息了。
因为是新开的分馆,就算有蔚州城壹字号的名号做底牌,但京都依旧对医馆关注不大。
是以,现在黎礼眼中的医馆就属于门可罗雀的那一类,里面稀稀疏疏的几个光头,单手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数着桌面上的几个铜板。
黎礼看的心酸,数了数,几个人手上的加起来一共也只有九个。
这是他们一天的收入,在寸土寸金的京都,连一天的租费都不够。
应该是远远不够。
听见人的脚步声,抓药的那个光头师兄掀开眼皮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是自家师父带着小师妹进来,他又收回眼神,有气无力的打招呼道:“小师妹。”
“三智师兄……”
“三慧师兄……”
“三聪师兄……”
依次打了招呼,瞧这医馆内的萧索景象,一僧自然感到心虚,不等黎礼开口询问,便脚底抹油溜了,也不知道又跑到哪个地方去送糖葫芦给小孩。
医馆里的三个光头都是黎礼的师兄,可能因为他们的年龄相近,师父为他们取的法号也几乎是一个意思。
看着他们大受打击的样子,黎礼轻咳了一声,问道:“瞧几位师兄的样子,莫不是有烦心的事,何不说出来,看师妹我能否为你们分忧解难。”
有了倾诉的对象,三人立马将心中的苦水倒了出来,脸色苦逼的像吃了好几斤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