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与老嬷嬷的对话并没有收声,她们两人淡然的在迟潼的面前交谈着,似乎并不害怕让她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所幸,她们两人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说出过分的话,这让迟潼不得不松了一口气。
等她见到一身盛装打扮的徐婕妤风风火火的从殿外走进时,终于明白了皇后口中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哪怕她并不是大周人,也知道徐婕妤的这身打扮定然已超过了婕妤位分。
粗略的扫了一眼徐婕妤的长相,迟潼忍不住心中一震。
相比于徐婕妤,她真的就像是清汤小菜,根本让人提不起半分兴趣,难怪周皇后不将她放在眼中,原来是宫中有了此等尤物。
这样也好,免得她一来就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况且,还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入了墨隐的眼。
徐婕妤先是规规矩矩的朝着周皇后行礼,随后目光一点也不掩饰的放在迟潼身上,微眯着丹凤眼打量她,好一会儿抿唇微微的笑了笑:“想必这位就是大丹派来和亲的公主吧,瞧着长得倒是不错,只是这身材还强差人意,还有进步的空间。”
迟潼:“……”
心里很难受,可还是只能微笑以对怎么办?
不等她做出反应,周皇后已经轻笑了一声,将徐婕妤叫到身前,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徐婕妤难得来本宫这儿一趟,今日还是托了迟潼公主的福,可公主面皮儿薄,婕妤还是不要拿她说笑,免得吓坏了人家小姑娘。”
徐婕妤眸中带笑:“娘娘说的是,臣妾可没有故意拿公主说笑的意思,只是早已听说公主的名号,今日才得见本人,一时间不由得发出了些许的感慨,想必公主不会介意吧?”
她睁大了眼睛,湿漉漉的一双大眼仿佛会说话似的,一直盯着迟潼,仿佛她若是说出介意两字就会伤了她的心一般。
“婕妤娘娘说笑了,迟潼自然不介意。”迟潼艰难的笑了笑,藏在袖子里的熟人不住握紧了,指甲狠狠的陷入肉中,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第一次有了一种成为货物,被别人打量而估其价值的感觉。
她十分厌恶这种感觉,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但是此时的她显然不能那样做,她只能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任由上面两人对她或批评或赞赏的话语,以及徐婕妤眼中隐含嘲讽的模样。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周皇后借口累了,让徐婕妤和迟潼离开,在离开之前,她还赏了迟潼几件首饰。
徐婕妤走在前面,容貌娇美,旖旎生姿,走出椒房殿之后,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同样停下来的迟潼,眼神里终于没有了在椒房殿里面的平和。
迟潼忽然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后宫中的女人,永远也没有她们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她深知这个道理,但是此时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却让他心情怎样也愉快不起来。
徐婕妤眼中出现一抹轻蔑,上上下下的将迟潼打量了一遍,这才说道:“迟潼公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公主资质上乘,想必一定明白本宫的意思,还请公主作出决定时慎重考虑,千万不要轻易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说好听了,这位是和亲公主,说的不好听,她只是一枚弃子,一旦大周和大丹出现异常情况时,这位公主必将成为牺牲品。
像是被困在质子殿中的百部国白檀一样。
直到徐婕妤风风火火的带着她的人离开时,迟潼仍旧觉得身上冷得发抖,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似的,她半天都做不出一分反应。
在身边的两个丫鬟打算上前搀扶她时,迟潼一掌狠狠的扇过去,啪的一声,手上铃铛的声音杂乱的响着,那丫鬟嘴角溢出一抹血丝,而那丫鬟仿佛已经习惯了,低垂着眉眼跪在地上请罪。
心里的闷气终于抒发出去,迟潼冷哼一身,眼神极为阴郁。
一行人离开之后,迟潼的所作所为立刻传进了周皇后的耳中。
“是个沉不住气的。”
老嬷嬷沉默,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谁,或许是盛宠正浓的徐婕妤,也或许是初出茅庐的迟潼公主。
但是显然,无论是谁,周皇后都没有放在心上。
而如此同时,也不知是谁散播了此次大丹派来和亲的公主脾气很不好,在皇宫内就敢肆意教训自己的丫鬟,连下马车都要人当她的椅子。
一时间,迟潼的名声终于臭了。
大周的家仆们虽然生死不由己,但他们到底做不出这样糟蹋人的事情。
黎礼是从东郭皇子口中听到的这个消息,而此时的东郭皇子,已经用无数的借口,在他们的将军府呆了好几天,每天都是呆到夜色渐深,才被他身边的暗卫硬拖回去。
而这一次,黎礼又听见了东郭皇子口中说了无数次类似于感慨的话。
他说:“将军夫人,你难道就真的没有发现,本皇子和你长得很像吗?”
因着这段时日两人已经打成一片,也明白东郭皇子性子虽不靠谱,却也不是会轻易动怒的人。
是以,黎礼毫不留情的打击他道:“还请殿下不要误会,妾身年龄还小,生不出殿下这么大的儿子。”
小东郭嘴角一抽:“……”
好想打死她怎么办,明明他不是这个意思!这女人难道就不能用心想一想,他们两人为何长得相像吗??
“本皇子是说真的,没有和你开玩笑!”
“妾身也没有和殿下开玩笑。”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何我们两人长得如此相似吗?”
“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何止一二,哪里都能弄清楚。”
小东郭不听:“你的脸,还有本皇子的脸……”
“……殿下的意思是男生女相?还是女生男相?”
“……”
小东郭彻底没有话说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也算是明白了,面前的人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好相处,这些日子,无论他再怎样旁敲侧击,愣是无法从她嘴里撬出一个半个有用的消息。
这个人明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可又故意当做听不懂,仿佛在逃避什么。
他不懂,而这一切,也只能等父王传消息过来,到时候他才能决定应该怎么做。
黎礼悠悠闲闲的喝了一口茶,若不是因为这位东郭皇子年龄尚小,不过刚满十三周岁,她也不会与他单独待在一处。
他在想什么,她自然清楚,莫过于他们血缘上是不是有联系。
只不过对于这一点,黎礼一点也不好奇,她已生活了几辈子,这具身体到底是谁的血脉已经不重要。
而且,她不必好奇,等姑姑回来之后,一切都会有答案。
东郭皇子不服气,又从将军府中顺走了几样东西,还是在黎礼的眼皮子底下向安逸臣讨要的。
他擅长观察人心,很清楚要怎么做才能引起一个人心里的怒意。
150无理取闹
当他再一次从安逸臣手中拿走一副丹青后,满意的看见表面柔弱的黎礼将一个茶杯捏的粉碎。
等到小东郭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与安逸臣告别之后,黎礼才深吸一口气,面色变得极度难看,任由是谁,当自己的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死皮烂打的缠上,心情都不会多愉悦。
“以后不要再搭理他了,我看了糟心!”
岂止是糟心那么简单,简直是挠心挠肝,全身都不舒服。
如果换做其他人,她一定二话不说的就将人赶出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偏偏因为这个人皇子殿下的身份,他们俩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将人赶出将军府。
这才是最让黎礼感到憋屈的事情,明明是最看不顺眼的人,却偏偏要往她面前凑。
在这一刻,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是高贵的身份能带来的好处。
像是小东郭那样的,哪怕他是像狗皮膏药一般令人心生厌烦,但只要他身上流的是皇室之血,有着殿下这个称号,就没人敢对他无礼。
安逸臣似乎很疑惑,他沉默了一会,认真的看了眼黎礼的表情,确认她没有开玩笑是,才似是恍惚的说道:“我以为,你会对他那张脸很有好感。”
如果不是他们两人在某种神态上太过相似,他也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去接待一个皇子殿下,哪怕那个皇子在其他眼里再尊贵,在他这里也只是麻烦而已。
黎礼冷哼,心里实在气不过,伸出手指气愤的戳着安逸臣的胸膛,哪怕再怎么生气,说出的话也像是在撒娇,软软糯糯的道:“我怎么可能会对他那张脸有好感,就算和我有点相似又怎么了?赝品永远是赝品!”
“还有你,我就不相信你没有看出来他对我心怀不轨,与他接触多了总归是个麻烦。”
她不过是一介妇人,也不知道那皇子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三天两头的朝将军府跑来,面上虽是打的叨扰安逸臣的名号,但是每一次他都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次两次还是巧合,但若有了三次四次,说不是人为的都没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