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玉婵在西宫里听到这一消息的同时,也收到了荀纪派人送来的东西。
一方手帕。
她微微蹙眉,不明白他为什么送来这个。
宫人垂眸道:“殿下说,您看过就明白了。”
蔺玉婵闻言接过,展开了那方帕子。
柔软的材质,与普通的手帕并无区别。
但是展开来,便看见那与旁的不同的地方。
帕子的四角之一,绣了一朵昙花。
她愣了一下,小姑姑进宫后,她再没看见她用这样的帕子了,原还不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测,但是此时见到这个,她便明白了。
只是……
“为什么送这个来?”
“殿下说,这是在陛下的身边发现的。”
蔺玉婵的脑海中嗡地一声。
在皇上身上发现的?
她一下子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终于明白为什么荀纪要她来了。
“送我去青竹殿,现在。”
第68章
青竹殿里安静地可怕,又是凌晨,一个宫人也没有,宫门却大开着。
蔺玉婵跌跌撞撞地下了轿子,提着裙子一路奔至内殿。
然后整个人便怔在了原地。
内殿梨花木的桌子上,伏着一个月白色长裙的女子,一头青丝仅用一根白玉发簪固定,肆意地散落在肩头,铺满了衣衫。
她虽看不见小姑姑此时的面容,却也知道,那样子,定是像极了未入宫时的她。
因为此刻站在她前面的男子。
薛铮呆呆地看着那里一动不动的女子,喉间一阵干涩,手颤抖着,腿也仿佛软的不能动一般。
他试图发出一些声音,最后,却只是唤出了那么两个字,
“清虞……”
但是再也不会有人应他了。
不会有人带着恬静的笑意转头看着他了,不会有人,再问他何时再回来,不会有人,看他作画,为他研磨。
大殿内静静的,蔺玉婵屏住呼吸,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薛铮一点点挪动他的步伐。
每一步,都似千金重一般。
“清虞,”
他一点点地走到她身边,低声唤着,带着颤抖,
“清虞,是我呀,我来了。”
他轻轻抚着面前的女子的脸颊,背影在颤抖,良久,竟是低声呜咽了起来。
蔺玉婵受不了此情此景,欲转身离开,一双大手倏地按住了她的肩膀,熟悉的竹叶香传入她的鼻息。
她呆呆地回头,撞上他星辰似的眸子。
“荀纪,我……”
“别怕。”
他低声说,按着她肩膀的大手紧了紧。
几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空旷的青竹殿内,直到来晨扫的宫人进来,发现了冰冷了一夜的贵嫔。
皇上的葬礼和贵嫔的是一起举办的,这也是皇上生前的圣旨,祖父失去了自己的小女儿,几乎一夕之间便白了头发。
国葬是大事,贵嫔虽然有资格与皇上共同入葬,但也只是一小块墓穴。
蔺玉婵和蔺敬轩站在人群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口棺材入葬。
论起来,小姑姑回京其实不过几年,与他们也不见得有多亲近,可是比起大姑姑,蔺玉婵却是更喜欢她。
她对自己的那种温柔,她感觉的出是发自内心的。大姑姑进宫早,在许多事情上顾忌许多,倒不如小姑姑给她更有亲人的感觉。
她想过小姑姑进京的原因,却没想过竟是与薛铮有关系。
若是不进京,是不是就能离这些远一点。
脑海中蓦地闪过那年小姑姑进宫时的场景,她那时摸着她的头,轻声对她说,‘慢点长大。“
她现在有些能理解小姑姑当时的心情了,定是无奈又无法的吧。
皇上驾崩,国丧期间,音乐、嫁娶,官停百日,军民一月。
新帝登基的大典定在三个月后,这三个月中,荀纪照例管理朝务,只是为服国丧免天下人诟病,推迟了登基大典。
他继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立诏,追封生母纪才人为孝敬皇太后,先皇后为皇太后,先帝的遗诏不可废,皇太后仍禁于宫里不得出。
蔺国公几代忠臣,其长孙于四皇子逼宫一事贡献颇丰,立为抚宁将军,兼领皇兵。南壤王薛氏平定边疆有功,着加封一品爵位,薛铮承三等爵,封定远将军。其余有功者皆按功行赏。
新帝上位,培育一批忠臣,朝上百官自然明白,如今的国公府和南壤王府已非昔日可比。
正在众人为皇帝的后宫忧虑时,皇上又马不停蹄地下了一道旨意晓谕全国。
念旨的太监午后到了国公府,尖利的嗓音拿捏的恰到好处:
“蔺氏安乐郡主毓自名门,崇勋启秀,世德忠祥,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仰承太皇太后懿旨,以册宝册立为皇后,封号元唯。望尔御家邦而式化,婉以承颜,恩能柔下,慈誉万民,皆仰承皇后之恩。钦此。”
宣旨的太监捏着一把嗓子念了许久,蔺玉婵只听情了那’元唯‘二字。
元即始也,唯即唯一。
元唯二字代表什么,诸人皆明白。
因此,蔺玉婵领过圣旨,宫人便已经带了谄媚的神色:“娘娘,这封号可是古往今来头一份啊。”
的确,继位后力排众议,立她为后,又给了如此刻意的恩宠。
荀纪是怕,她会因之前的事遭到排挤。
她握着手中沉甸甸的圣旨,微微抿唇笑了。他怕,可她不怕呢。
三月后,宫中筹备帝后大婚宴。
前一日,蔺玉婵在家里围着宫中绣娘送来的十二宝石攒金丝凤冠凤袍,眼睛都快闪出光了。
“婵儿,好羡慕你呀,就要当皇后了。”
苏玥卿托腮坐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那十二颗宝石闪闪发光。
蔺玉婵心里美滋滋地,“回头让哥哥给你也做这种,保管你到时候行礼时脖子酸。”
“哼,那个傻子。”
她噘着嘴,一脸不满。
荀纪登基后,蔺敬轩接管了京都的官兵调令,谁都知道这是个好差事,熬几年,就是大司马的官职。
可是外人只看得到好处,蔺敬轩为了新任的食事务,已经忙了好几天几乎没合眼了,更别说趁着新帝登基百官休沐三日来找苏玥卿谈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为此,苏玥卿不满意,他也很不满意,因此在帝后大婚宴的前一天夜里,早早地结束了任务,跑到宫里找荀纪喝酒去了。
不让他泡媳妇,他也不让他消停儿。(~ ̄▽ ̄)~
特意叫上了薛铮,光棍儿一起打,凭什么他们两个都成亲了就他回去还要独守空闺。
啊呸,空房。
与此同时,蔺玉婵和苏玥卿也在国公府紧张的不行,明天便是婚宴了,她对着床上摆着的火红的嫁衣,心里感觉扑通扑通的,都快跳出来了。
苏玥卿也替她紧张,好姐妹第一次出嫁,嫁的人还是当今皇上,想想就奇妙。
虽然以前也想过她会嫁给七皇子做皇后,但是自从六皇子一步一步成了众人心中的新君后,她就没想过了。
结果呢,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早就背着她’苟且‘到了一起。
蔺玉婵对这个词很不满意,于是就把她轰了出去。
第二日天际微微透出些光亮时,喜婆带着侍妆的丫头婆子进来,却没有见到待嫁的新娘子,只见到了桌子上的一封书信。
于是蔺敬轩宿醉之后原想趁着蔺府忙乱补一觉的愿望落空了,不得不拖着一脸的青黑接着去找自己的妹妹。
蔺玉婵离开前留下了一封书信,信上没有说自己去哪,只说让他们不要急,她会在天亮时赶回来。
可是谁能不急啊。
新婚当天新娘子不知去哪了,最关键的是,这个新娘子是当朝皇后,要是真的找不到出了事,这个责任非要抄了家来陪。
于是深知新帝对自己妹妹心思的蔺敬轩一刻也不敢停留,赶紧调动兵力出门偷偷去找了。
他自然相信妹妹应该没有事,但是想想自己还是应该出去找找做做样子,不然以荀纪小心眼的样子,回头不给自己赐婚怎么办?
蔺玉婵其实真的没有危险,她之所以在夜里离开,是收到了薛皓的书信。
他之前虽说在四皇子逼宫时未曾出手,但是一向与四皇子过从甚密。先帝未来得及追究他的罪过,荀纪登基后却不会姑息,下了一道旨将他的职位调到了南岭,明日是她大婚之日,却也是他任职之时。
她赶走了苏玥卿后,自衣袖中拿出了他白日里托人带给她的信。
信中只说他今日即将去南岭任职,希望临行前能见她一面。
蔺玉婵有些犹豫,但是看着信纸上他清隽的字体,她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