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假山后便沉默了下来,两人许是都没有说话。
过了不久,一道娇小的身影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蔺玉婵看着那道身影走了,原地站了一会儿,掰着手指头数着,数了二十个数,觉得表哥的情绪估计调整的差不多了,她缓步走到他面前,轻声唤道:
“表哥,我们谈谈吧。”
荀琰诧异地抬头看向她,才发现这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人。
眉头微微皱了皱,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好。”
宫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宫人悄悄走到皇上身边,不知说了什么。
皇上面色登时大变,锐利的眸光扫过在场的众人。低声问:“四皇子去哪了?”
宁妃也扫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总觉得不好,立刻起身答道:“陛下,奕儿许是喝了些薄酒吹去吹风了。”
“吹风?”
皇上讽刺地一笑,看向宁妃的目光登时不一样了:“朕竟不知,堂堂皇子竟然能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
宁妃慌忙欲跪,眼泪也已蓄势待发:“陛下……”
“宁妃姐姐。”
清虞贵嫔抬手放下了手中的琉璃盏,轻声劝道:“宁姐姐莫急,宁姐姐不是最了解四殿下了吗,四殿下能做出什么糊涂事?若是你现在跪了,四殿下无事倒还好,若是当真有事,姐姐是要替殿下抵罪么?所以妹妹劝姐姐别跪。”
宁妃被她两句话说的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若是跪了,她现在还不知是什么事,平白惹火上身,不值得。
若是不跪,陛下眼里,她便是个怕是的养母,若是四殿下确实没事,她还如何做这个养母。
心中略一思量,她不犹疑地跪了下去:“陛下,臣妾了解奕儿,他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的。若是有人诬陷,还望陛下明察。”
皇上看她一眼,并未开口,似是沉思了一瞬,吩咐身边的宫人道:“你,带人去肃云殿。”
宫人应了正要往出走时,他又唤住了,“宁妃的侍女跟着一同去。”
“是。”
宫人出去后,宫宴一如往常,继续进行着,谁也没有谈论刚刚的事。
蔺玉婵回来的时候,就感觉气氛怪怪的,怎么每个人都是一副沉闷的苦大仇深的样子。
她刚坐好,便见宁妃身边的丫鬟和皇上的人一同回来了。
那丫鬟走到宁妃身边,低声说了什么。
宁妃面色唰地一下便白透了。
抬眸望向高座上的人,便见他闭了闭眼,挥了挥手。
宁妃心道完了,双手扶着桌案欲起身。
“坐下。”
皇上低声呵斥:“宫宴上,成何体统。”
宁妃慌张地坐下了,心中明白,皇上是想将此事暂时压下。
并不是打算放过,只是不想在宫宴上发作,让人议论宫闱秘事。
只是他想压下,却没有那么容易。
“陛下……陛下不好了!”
众人各怀心事宴饮时,外面传来宫人的喊声:“陛下!陛下,楚美人小产了!四殿下,四殿下他……”
砰!
金制的杯盏被摔在地面上,让呆愣中的众人回过神来。
纷纷望向高位上的人。
“何时的事?”
皇上久久不开口,荀纪只得问道。
“回六殿下,就……刚刚。”
荀纪望向皇上,似乎是要询问他的意思。
皇上则揉了揉眉心:“派人送她回宫里,吩咐太医照料。”
荀纪微微蹙眉:“父皇,娘娘失子是大事,您……”
“谁的孩子?”
皇上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却让众人都愣住了。
他自觉失言,锐利的眸光,环视一周,最后定格在荀纪身上,但话却不是对荀纪说的:“让人将那个贱人带回去!”
“是是。”
宫人哆嗦着应了,便慌忙退下了。
宫宴上一时无声。
小姑姑微微笑了笑,为皇上倒了一满杯酒:“陛下福泽深厚,日后还会有皇子。”
皇上听了她这话,似是看了她一眼,略微沉思了一瞬,低声道:“四皇子荀奕,害宫妃腹中落子,着禁足四皇子府,非朕的旨意,不准任何人探望。”
“皇上……”
宁将军不知发生了何事,闻言欲上前辩驳。
宁妃慌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奕儿有罪,陛下教训的是。”
微微福了福身,起身时给了宁将军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开口。
蔺玉婵听得一脸懵逼,四皇子害楚美人落子?
什么跟什么呀?
再看在场的众人,也是一脸,额,奇奇怪怪的样子。
她悄悄凑到娘亲身边,假装想要吃的,低声问:“娘亲,四殿下怎么会把楚美人的孩子弄掉了啊?”
蔺夫人回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斥道:“不该问的别问。”
总之一直到宴席结束,小姑姑抱着熟睡的小皇子回去,她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试图去问苏玥卿来着,但是瞧见她疑惑的目光,她果断放弃了。
这丫头比自己还心大,肯定什么也不知道。
满月宴过后,皇上一下子又倒下了。太医也说不出原因,只说是急火攻心,就病倒了。
这一次比往次来的都严重,宫中的气氛肃穆了不少。
如今四皇子禁足,七皇子整日陪伴在蔺贵妃身边,九皇子未长大,其余几位都没有接回宫来。
皇上偏偏重病了,众臣皆在此时上奏请皇上立储。
朝中的风向一时很固定,纷纷吹向了没有母家支持的六皇子荀纪。
蔺玉婵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以荀纪的心机,既然已经下手灭了叶家,那自己的退路定然留的十足,如今这情景倒也不足为奇。
让她忧虑的是,皇上前些日子下的旨意。
第63章
那日皇上不知为何恼了四皇子后,禁了四皇子的足,宫里楚美人的身孕还没公布,额,或者说连皇上本人都还不知道就没了,楚美人‘伤心欲绝’,身子将养好后,也不肯出宫,终日自封于寝殿里以泪洗面。
据宫里的人说,楚美人已是多日不曾出门了,就连皇上也不去她那儿了。
蔺玉婵觉得有些奇怪,这架势倒不像事是楚美人自己忧伤过度,反而像是皇上一同禁了两个人的足。
宁妃也消停了不少,宫里最近安静的很,就连前些日子表哥向皇上提赐婚,也没有激起太多的水花。
蔺敬轩寄来了家书,和薛铮说的一样,说是夏末回京。
姑姑的病一如既往,如今宫里病的又加上了个皇上,有种屋漏偏风连阴雨的感觉。
对于表哥奏请赐婚的事情,皇上暂时未表态,唯两次觉得身子不错去上朝的时候,也只同众位大臣提了提立储的事情。
都说一个人病了的话,自己的身子只有自己最清楚。
因此祖父猜测,皇上这是知道自己身子不行了。
当然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自然不敢当众宣之于口,祖父也只是私下里同她说的。
蔺玉婵听了后问:“那祖父觉得众臣奏请六皇子为储君,这事皇上会同意么?”
“也不由得皇上不同意了。”
蔺国公品着手中的茶,悠悠地叹息。
皇上要强一辈子,绝情一辈子,临终了却被自己宠妃和儿子算计。
啧啧,虽然这宠妃是自己的女儿,但是蔺国公不得不为皇上叹息一声。
大云这年春初,皇上病重,念及大云千秋万代,六皇子生性仁厚,为政谦明,百官皆服,特赐六皇子储君之位。
此诏书可说是如今的百官心之所向了。
或者说,不是心之所向,而是不得不选。
蔺玉婵后来才知道,原来四皇子当日之所以被禁足,是因为有宫人撞破了他和楚美人在肃云殿里苟且。
她想起那日楚美人在宫宴上的异常。
她那时的难受倒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也许这两人早已暗通款曲,只是一直没有人发现,那日被揭露出来,也许掺杂了谁的手段。
不过自古成者为王败者寇,没人会去想原因。
只是可怜了苏玥宛,一心为着四皇子,却不知他与宫妃苟且。
皇上一道下了三道旨意,一封储君,二为赐婚。
至于赐婚的对象,自然便是荀琰和蔺玉婵了。
其实蔺玉婵没弄明白皇上啊的想法,一边抬起荀纪,一边给他们赐婚,是希望他不要在朝中一人做大么。
可是他此举除了会让父子离心之外,在蔺玉婵看来实在是没什么作用。毕竟后来荀纪登基后荀琰可是辅助他的大权臣。
她围着一个苏玥卿刚送给她的狐毛围领,坐在窗下吹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