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派了几个下人伺候便是!”
众人过来桌前落坐,四个壮年的汉子,放开肚皮来吃,便是方侯爷也是一餐升米之人,那半人高的饭桶不多时便见了底。
方侯爷见饭已半饱,便开口问方炀,
“你那差事是怎么个办法?”
方炀应道,
“不过是京城的几间铺子查账收账罢了,若是赶得及年关前应是能回去!”
“嗯!”
方侯爷点了点头,又对方魁道,
“我前头见信让崇岳派人过来,是因着前头你们太叔祖有一套征战时穿的银锁甲,他走时曾叮嘱我要将这套甲送回祠堂之中,前几年我征战在外,如今得了空才想起这么一出来,不过我锁事缠身,也不便回乡,他们兄弟几个只留了慕铮在我身边打理庶务,事杂人少一时也走不开。下头人送终是对他老人家不敬,便写了信让崇岳派你过来!”
方魁应道,
“叔祖放心,侄孙自是会将这事办妥当的!”
方侯爷点了点头,
“那甲还在库房之中放着,你们走时再一并带走!”
说到这处叹了一口气道,
“你们太叔祖一生戎马,一心想效先祖荣光,如今将他用过的一副甲放回祠堂之中与先祖所用之物共放,也算是了了他老人家的心愿!”
一旁方坤目光连闪却是微笑不言。
方魁便在这安平侯府住下,无事时在院中练拳脚,有事时便陪着方炀在京城之中四处查账收账。
先时无心,如今有心自是发觉了他们的进进出出,一举一动有人在暗中监视。
这帮监视之人十分高明,并非单打独斗,乃是一群一伙,在大街之上扮做那走方的郎中、叫卖的小贩还有挑担的伙计……
这帮子人隐在集市当中来来往往与普通百姓并无二致,要不是那时有时无的目光落到方魁两兄弟身上,方魁又心有提防还真是察觉不出来。
方魁越是在这京城呆着越是心里发沉,这一帮人行动周密,伪装自然,并非普通帮派可比,难道真是皇帝的人?
只是他心中隐隐又觉不是,江湖与朝廷中人天生的不对盘儿,任是如何伪装,那身上的味儿隔了三里也能闻出来,他们决不是朝廷中人。
这帮人虽说训练有素,来身上那股子江湖味儿却是骗不了人的,却不似皇帝会用的人!
方魁暗暗心想,
“瞧着这样儿,这帮子人只怕不是盯着我,而是盯着安平侯府的一举一动,且时日不短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引得侯爷冒着大风险也要让他送回蜀州?
不过这些人只敢暗中监视,偷偷摸摸的进屋翻找,怕也有所忌惮的!
方炀想赶着回蜀州过年,方魁则是想快些回去交差,这厢紧赶慢赶终是将铺子里的账查好,收到的现银在银庄里换了银票贴身带在身上,一切妥当之后便向方侯爷辞行。
第十七章 遇乞丐
方侯爷闻言点头道,
“因是要赶着回去交账,我也不好多留你们,明日府里设宴你们兄弟几个好好喝一顿,再走吧!”
两人恭敬应是,第二日果然在府里摆了一桌酒宴,方慕铮那妻子廖氏亲自下的厨,侯爷夫人钱氏本也想来坐坐,只是她前不久大病了一场见不得风,便命人送了几坛子好酒过来。
兄弟几个坐在四面架了火炉的花厅之中,只觉着暖意融融,摒退了左右下人将身上衣裳脱了,光着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就着窗外飘飞的雪花,忆起少年时的种种趣事,倒是狠醉了一场。
待到第二日方魁自床上醒来,喝过了下人送来的醒酒汤水,穿上衣服,洗漱收拾妥当之后,便提了包袱与方炀去拜别侯爷。
方侯爷端坐在上方,身旁桌上放了一个包裹,见兄弟几人进来,便当着他们面打开来给他们瞧,
几人一看那一副银锁甲,上头瘢痕点点,有刀砍、枪戳之印,显是主人穿着它经过不少凶险,不由感叹方老侯爷一生英勇,方侯爷叹了一口气将这副甲包了起来,对方魁道,
“好好收着!小心送回族中去!”
“是!”
方魁沉声应了,接过来包袱提在手中,方侯爷看了看外头天色道,
“趁着此时雪未下大,便早些上路,也好早些住店!”
两人拱手应是,跪下大礼拜别了侯爷,这才由方慕铮与方坤陪着出了安平侯府,四人带了手下人打马由南门出城。
此时虽是隆冬便因近着年关,街面上十分热闹,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商贾小贩叫卖声不断,一干人不敢放马飞驰只能夹在人流当中缓缓前进。
近城门口时更加拥挤,那城门洞处却有一溜排蓬头垢面的乞丐蜷缩挤在一处躲风雪。
方魁等人的马缓缓而过,拿眼一扫一堆儿人当中,有一个小乞丐正抬头瞧他,他面上脏得不成样子,只一双眼却是黑白分明,方魁瞧着这小子眼里透着机灵,缩在那处瑟瑟发抖,不由心里一动,自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抬手向他扔了过去,
“小子!接着!”
这小乞丐见有贵人施银子,立时嘻嘻笑了,手伸出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半空中的银子便没有了。
连方魁的眼力也没有瞧见他是如何动作,那银子便没入他黑漆漆的衣袖里头了。
方魁哈哈一笑,
“好手法!”
这小乞丐倒是个手快,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这样做的多了,才练出来的!
一行人马缓缓过去,到了城外便是一片开阔,这才打马飞奔向前,一口气奔出了十里地去,到了这处众人纷纷靳了马头,方慕铮拱手向方炀兄弟道,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就在这处与你们别过吧!”
方炀兄弟忙拱手冲方慕铮道,
“小叔叔保重!”
又拱手冲方坤道,
“二哥哥保重!”
方坤点了点头道,
“后头马车里有我托你们送回去的年货,两位兄弟一路小心,风大雪急还望保重身体!”
方慕铮也冲方魁笑道,
“后头马车之中也有一些给孩子们带的东西,你们带回去给孩子们分一分,让他们也知晓知晓京城有一位叔祖惦记着他们!”
方炀与方魁笑着拱手谢过,这厢四人再拱手而别,方炀兄弟这才领着人打马往官道上走去。
方慕铮与方坤目送着他们一队人马在官道上消失不见,这才调转马头回归城中,两人打马自那城门而过,那小乞丐还蹲在角落之处,与一众乞丐挤作一堆。
待两人走后,他身旁的乞丐转过身来,却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往他脸上瞧,这人生的很是难看,尖嘴猴腮,鼻勾嘴薄,一双眼滴溜溜打转,冲着小乞丐道,
“小子,你瞧这风大雪大的,躲在城门受这苦楚,倒不如跟了爷爷我,学一门手艺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穿绫罗绸缎,住豪宅有美婢!”
他身边那小乞丐嗤笑出声,上下打量他一番道,
“死老鬼儿,你逞什么能?你那么本事,怎会浑身是血倒毙街头,若不是我捡着你这倒路尸,此时早被巡城的衙役扔焚尸堆里化成灰了,还有脸在小爷面前充大头蒜!”
那老乞丐被他拿这事说过无数回了,脸皮早已练厚便应道,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这不是做买卖一时失了手,被人追得紧么!”
他也是这一双招子没有放亮,若上了不该惹的人,被人连出高手追杀,他一时不慎中了埋伏才落得伤重倒在街头,又被这小子救起倒是因祸得福遇上了一个好苗子。
想他侯德宝继承千妙门一脉,混迹江湖几十年都没有寻到称心如意的徒弟,这一回倒是让他遇上了一个!
瞧瞧这小子的一双手,又细又长,骨骼匀称有力却是绵软灵活,学本门的绝学摘星手那是再好不过了!
侯德宝便索性跟着这小乞丐扮了一个老乞丐,混在这临州城乞丐堆儿里,一来能躲追杀之人,二来便是磨着这小子拜师学艺!
只可惜这小子外表又奸又滑,内里脾气却是又臭又硬,任他好说歹说,软磨硬泡怎么也不肯答应!
真真是气煞人了!
想他侯德宝在江湖也算得小有名气,千妙门中唯一嫡传弟子,走出去吆喝一声,多少人抢破了脑袋要拜师,遇上这小子却很是不屑一顾,这倒将侯德宝的脾气给勾了出来,
“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爷爷这是给你脸,若是不再不识抬举,可别怪我不客气!”
江湖上混的人,有几个是吃素的,能好言相劝都是讲理的了!
谁知那小子实在精乖,知晓侯德宝扮成这样儿是在躲厉害的仇家,便翻着白眼儿道,
“小爷我混这城南地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认识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你若是敢对我用强,你信不信我立时满大街嚷嚷,叫得你那仇家知晓,到时小爷便是死也要拖你一个来垫背!”
侯德宝气得一个倒仰,他确实心虚,谁让他一时贪心手痒,偷了人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那帮子人最是睚眦必报,现如今便是还了东西回去,也逃不了一个死字的,唯今之计便只有躲了!
侯德宝无法,只得混在这小乞丐身边软磨硬泡,他虽出身窃门,但自来不缺吃穿,如今虎落平阳怕露了行踪,眼见着临州城中的肥羊在眼前来来去去,却是一个都不敢伸手,每日里只得靠这小乞丐行乞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