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刀光剑影,前来围剿杀手的人马,也有五六十人之多,两方斗得正酣,裴真许多兄弟不认识,竟不知哪一方才是自己人。
跟在一旁的木原认识几个,一边上手,一边将情况极快地了解了一番。
他们一路被仇家追杀,目前已经死了两位兄弟,伤了六人,但是追杀之人越发缠在一起,今日这一伙,竟然是三路仇家联合绞杀。
再这样下去,恐怕到了济南也不得安生。
木原把事情同裴真一说,裴真便暗道不好。
江湖人最是看重立场,一旦这一群离楼的兄弟成了众矢之的,则人人得而诛之!
眼见着刀剑无眼,厮杀之间鲜血飞扬,裴真也急了起来。
“住手!都住手!有什么事说什么事!不要打杀!”
她的喊声没什么效用,反倒惹了众人打杀越发凶猛。
一方道“他们杀我们家中人,今日定要报仇雪恨!”
另一方道“两次三番前来,见我等不取性命,便当我等都是花拳绣腿之辈吗?!”
“好一伙恶徒!大家杀了这些人,江湖就清静了!”
“好!我等也不手软了!”
“”
裴真眼看着两方厮杀越发更加起劲,心道不能再喊那些没用的,立时转了话头,“都住手!六扇门在此!再不住手,六扇门格杀勿论!”
她喊得卖力,一群人一听是六扇门,专门处理江湖事的朝廷衙门,倒都顾及起来,停了手。
韩烺自后追来,见他夫人一人立于众人中,喊着六扇门的话,又是气又是笑。
她倒是学会了他那一套,站在那里狐假虎威,只是“再不住手,六扇门格杀勿论”算个什么说法?难不成,为了不让这些人打杀,便把他们都杀了么?
她真是
韩烺一时没上前,准备看她怎么办。正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手里拿着三叉戟,一个纵身跳到她面前来,只把韩烺吓得心肝颤了一下,她却纹丝未动。
“六扇门?你一个小姑娘,回家绣嫁妆去!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这人嚷完,还有人哄笑了一声。
韩烺见裴真面不改色,抬起头,“我年岁如何、是男是女,都和我是不是六扇门的人没有关系。六扇门领朝廷命,统江湖事,难道你们要与朝廷作对吗?”
倒像是那么一回事,韩烺暗想,只是那虎背熊腰的男人,也不是随意能哄骗的,顿了一息,问起,“你说是六扇门,便是六扇门?”
韩烺正欲抱臂看看他的夫人如何回复,看看她还有些什么本事,谁知她一转头,目光向他寻来,一眼瞧见了他,小脸一扬。
“方捕快,给大家伙亮个身份!”
韩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就是她的办法?!
还有她这口气,不知道的,真以为她是个六扇门的头头,自己倒是她的手下了!
韩烺朝她翻眼,又不能拆她的台子,只好走上前去,将一块假牌亮了出来。
“看清楚了?”
这下,众人可都看清楚了。
只是叫停也不是随便叫停,接下来如何处置,才是个问题。
韩烺看裴真,见她眨巴着眼睛期待的看着自己,分明又让他替她出头。
就是娶了一位公主回家,也不用这般操心费力吧?
韩烺拿裴真没辙,顺着她的意思想了想,心里有了办法。
他叫厮打的两方各出三个人,来把事情说一说。众人见他果真一副主事的样子,倒是信服,把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杀手无缘无故杀了人,现如今杀手现身,自是要一命换一命。
两边欲吵架,韩烺止了他们,先问了杀手,“确有杀人?”
这是确定无疑的,寻仇的要红眼,韩烺又问了,“为何杀人?”
“接冷名楼之命杀人!”
寻仇的终于按捺不住了,“无冤无仇,为钱杀人,六扇门说他们该不该杀?”
杀手们想给自己辩解一句,却不知如何辩解。
他们出逃之后,这些人多次纠缠,兄弟死了两人伤了好些,杀手们都未敢使出杀招与他们过招,原因不外如是。
韩烺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又问杀手,“那你们为何出现在此处?”
杀手楼的人有些晓得他是裴真的夫君,见他这么一问不免迷糊,木原却有些摸到这位伪装的指挥使大人的套路。
他替杀手们回答道,“冷名楼多行不义,楼主厉莫从手段龌蹉,我等也知罪孽深重,不想再做谋财害命的勾当,这才愤而离楼!”
这个说法,杀手一致点头,寻仇的人听了,红起来的眼睛略现清明。
“你们这般想,倒也不错,可人确实为你们所杀,这仇却是要报!”
“对!一报还一报!”
两厢又要吵嚷,裴真心里急,有话要说,看了韩烺一眼,见他也正看过来,似是明白她的所想,朝她颔首。
裴真得了他的首肯,心中一定,立时喊停了众人。
“各位听我一言,杀手杀人是为过错,但他们杀人的背后更是有人买凶!诸位起来寻仇,都是没有找到真正的仇家。杀手们虽不知晓买凶的人是谁,但总知道一些当年的细节,若能全力帮助诸位找到真正的仇家,岂不是好?”
寻仇的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领头人商量了两句,再看裴真的眼神便不同了。
韩烺微微笑,心下暗自点头。
以后把家交给她打理,应该也不至于败光吧。
。
☆、第73章 纵英山庄
寻仇的人商量定了意见,杀手们这边,本还要顾及一下楼里的规矩,恍然想起已经离楼,再没什么好顾及的,韩烺居中调解,两边俱收了武器。
此地离济南已经不算远,韩烺为公平起见,让前来寻仇的人跟着杀手们一起到济南落脚的田庄去,也算是认准了地盘,接下来如何,一并商量。
两边谁都不怕谁,又有韩烺这个假六扇门捕快在中间见证,一行人浩浩汤汤地直奔那田庄。
路上,裴真和易姬、木原他们说起这桩事情。
木原提议将田庄从韩烺手里买下来,那庄子不小,按照楼里原本的住法,能住三十口人,现下挤些,正好这田庄名下有三百亩旱地二百亩林地,之后安定下来,再建立住处极为方便。
这田庄在韩烺处,不过是一根手指大小,算不得什么。
照裴真的意思,让他直接送了大家便是,只是木原易姬都说不好,“赠与的,名分上便不齐全了。更何况,韩大人已经帮了太多忙。”
裴真把这事给韩烺说了,韩烺就知道这庄子早晚得易手,见她说话的时候,似还有未尽之言,哼哼两声,将她揪到眼前来。
“是不是要我一分不收,送给人家,才是你的本意?”
裴真张张嘴,惊喜地看着他,“行吗?”
韩烺简直要扶额,他之前还觉得把家产交给她打理,不至于败光,现下看来,真是他异想天开!
她转手就得都送干净!
韩烺将她手正反打了几下,以示惩戒,气道:“老天不开眼,让我娶了这么个败家媳妇,娘家人一个田庄都住不下,将来我可怎么办?!”
裴真赶忙哄他,“只是我这么想想,木原他们,都说万不要的,还是正经买卖的好。”
“看!人家比你懂事多了!”韩烺又想打她两下,见手背都红了,只好替她揉了揉,见她还想冲他扎把眼睛,明白她的意思。
“行了,我便宜点,半卖半送,行了吧!”
这样简直不要太好!
裴真得了他这个说法欢天喜地地去了,当天就和众人敲定了田庄的易手,大家立时觉得,这个处所,属于每一个出逃的人了。
在场的人有激动欢喜的,还有人有理智。
“阿真,这事多亏你出手帮忙!不仅这个,我们离楼,你出钱出力,等稳定稳定,大家伙请你和你家方大捕快!”
“是啊!要是没有阿真姐,我们没有落脚地不说,也不敢叫上这么多兄弟一起走,单枪匹马地,恐怕早就被厉贼干掉了!”
“多亏阿真!阿真不亏是老楼主的嫡亲徒弟,有老楼主之风!”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同裴真道谢,裴真被夸得脸色泛红,连道不用,“大家相互扶持,都是应该的!”
大家却道不,“在楼里许久,从不知道“应该”二字,如今是阿真教了我们!”
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子,道,“我这名字原是厉莫从随口起的,现如今离了他,我也要学阿真姐,改个名字,换个身份!”
裴真一下笑了起来,他们是不知道,她本就是要叫裴真的。
好些人嚷着要换名字,有老成些的兄弟,提了一桩事,“这庄子并无名字,咱们既脱了杀手的皮,在此处安身立命,须得有个叫法才好!寻仇的人又来了好几家,总得让他们回去,也好有个说法!”
这倒是正经事了。
有人立时道:“阿真,你领我们来此地,不若你起个名字!”
众人都道好,裴真一下被委以重任,又推拖不得,只能思索起来。
“大家拼着一死闯出冷名楼来到这里,无非是不想再行不义之事,能安下自己一颗心......诗仙《侠客行》有一句: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我们此处,不妨以纵英山庄为名。大家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