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姜见唬住他们,示意赵婶先把绿衣扶回临水园。赵婶一听大长公主几个字,就知道姑娘的背后是大长公主,心里已是石头落地。无论是侯爷还是秦夫人,谁也不敢得罪大长公主。
有大长公主作靠山,碧姜姑娘在侯府里将无一人敢轻视,也无人敢欺。
周梁脸色复杂难辩,怪不得眼前的女子能说出那样的话,原来是公主的人。公主派她在侯府,是何用意?
秦氏眼角的余光瞄到侯爷在看碧姜,心下一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长公主的名讳也是你一个贱婢可以随意说的。”
碧姜露出一抹讥笑,“秦夫人何必急着堵我的嘴,派人一问便知。实不相瞒,我不仅是大长公主的人,而且深得公主的看重。若不是今日情急,只怕我还不会暴露身份。”
她说得确凿,秦氏有些拿不准主意,望向周梁。周梁已经信了,若不是公主的人,身上怎么会有一丝公主的气韵。
但到底要小心谨慎,于是秦氏派孙嬷嬷去一趟公主府。
碧姜不急,她一听绿衣受罚是因为自己,就想到不可能再偷偷地在临水园过日子。既然暗的不行,那就光明正大。
秦氏见她半点不惧的样子,一颗心忽忽地往下沉。莫非这贱婢真是公主派来的,要真是那样,事情就棘手了。
看侯爷的样子,分明是对她上了心。要真是养着养着,日久生情。这贱婢又仗着公主的势,说不定以后自己在侯府的地位不保。
不行,她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她一直倾慕侯爷,原本想着侯爷成了驸马,自己能常常见到就心满意足。谁知公主开恩,将自己许给侯爷为侧夫人,那一刻,她欣喜若狂。
三年来,她处处向着侯爷,事事以侯爷为重。侯爷就是她的一切,她不允许别人来代替自己,谁都不行。
他们这边正僵持着,孙嬷嬷回来,说大长公主府里来了人。秦氏心惊地看着来人,竟然不是点香姐姐,而是久未露面的挽缨。
“挽缨姐姐,你怎么来了?”
秦氏笑脸上前,挽缨却并不热络。论亲近,挽缨与侍剑是一起的。而扶茶与点香则是另一派的。
挽缨极少现于人前,许多人都不认识她。但周梁和秦氏是知道的,大长公主更信任换缨。挽缨出现,说明公主对手此事极为看重。
碧姜看着一跛一跛的挽缨,眼眸暗沉。当时飞向她的箭有两支,一支被扑过来的挽缨挡了,许是射在腿上,所以挽缨的腿才会跛。
“奴婢奉大长公主的旨意,特来告之周侯爷及秦夫人。这位碧姜姑娘,确实是公主的亲信。公主有令,侯府众人,不得怠慢碧姜姑娘。碧姜姑娘是去是留,都由己愿。”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静止着,不可置信地望着当中那瘦小的姑娘。
碧姜任由他们打量着,经此一事,以后她在临水园里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没眼色地来找她的不自在。
挽缨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亦没有回避。
王氏已在一旁傻了眼,这碧姜姑娘如此得公主的看重,说不定交来真能取代秦氏。她后悔不迭,生怕会被公主记恨,悄悄地开溜,去告诉二爷。
碧姜注意到她的身影,暂时不急,二房的夫妻俩,以后慢慢收拾。
事到如今,秦氏的打算落了空。不过秦氏很快收拾心情,既然同是公主的人,在人前自然要表现出和睦的样子。
碧姜看着对方拉着自己的手,一脸的热情,“碧姜妹妹怎么不早说,你既是公主的人,就应该早些告诉我。你看,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平白闹出许多误会。”
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秦夫人客气,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坏了公主的安排。”
“你说的是,只是不知道,原来公主派你来侯府,可是有什么要事?”
秦氏试探着她的话,眼神瞄着周梁。周梁并未离开,似乎也在等她的回答。她轻轻一笑,抚了一下自己刚才跑得急切,有些汗湿的鬓角。
“主子的事情,你我怎敢私议?”
“也是,那我就不多问。以后你但凡是有什么需求,就来寻我。”
碧姜垂眸不应,径直离开思玉轩。
秦氏在她走后,正欲转身和周梁说什么,只见周梁也不理她,进了思玉轩,还命人关了门。她脸僵着,暗压着心头的怒火,带着孙嬷嬷回到茗香院。
孙嬷嬷揣摩着她的心思,压低声音道:“夫人,那碧姜姑娘更留不得了。”
这个留不得与之前的留不得完全是两个意思,秦氏与她对视一眼,默认不语。秦氏心里哪里不明白,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怀疑公主派碧姜来,说不定是来取代自己的。
而且,看侯爷的反应,明显对这个碧姜留了意。若是他们来个日久生情,那她怎么办?
“你说得对,她确实不能再留。你去,把赵家的给我找来。”
第24章
二房的王氏一回西院,赶紧把思玉轩发生的事情告诉自己丈夫。汪府的管事还在,一听碧姜是大长公主的人,哪里还敢要人,连忙离开侯府。嘴里一直说着,他就是来串个门,别无他意。
周泊面如死灰,他算盘打得好。用汪府来压碧姜,命她一次交出全部的解药,再顺便解决掉她,一绝后患。
谁知踢到了巨石,那姑娘竟是大长公主的人,怪不得那般有恃无恐。
他两眼一翻晕过去,二房一阵兵慌马乱。
临水园那边,碧姜让赵婶请了一个大夫进府,悄悄给绿衣开药。她就守在绿衣的床边,眼神复杂。
绿衣还未醒,素蓝色的被面将床上的人盖得严实,仅露出一头散乱的乌丝,垂在床沿。她的身体本就娇弱,莫说是十板子,就是一板子下来,都有可能要命。
这姑娘嘴里都是贪图富贵的话,真没想到,事到临头,对方会冒死为自己求情。
在她身为大长公主的时候,忠心的下人不少。但现在的她,不过是个无所依的低贱女子,从没想到会有其他的人维护自己。
屋子的布帘被人掀开,带进来一股凉风,赵婶走进来。
“姑娘,你去歇着吧,这里奴婢来守着。”
赵婶已彻底在心里把碧姜当成主,秦夫人所依仗的也是大长公主。依今日的情形来看,在公主的心目中,姑娘的份量更重一些。
她用手探一下绿衣的鼻息,灼热得吓人,再摸下女子的额头,烫得手一缩,“姑娘,绿衣姑娘起了高热。
方才大夫说了,起高热是正常的,明早退了就好。”
“你再去煎一碗退热的药,喂她喝下去。”
碧姜吩咐着,赵婶应声退出去。
绿衣面色透着不寻常的红潮,原本娇媚的脸,这一刻看起来特别的脆弱。她不由得想起那些战场中的见过的无数死亡。那些人,明明在头一天还是鲜活的,转眼间就倒地死去。
见多了死亡,她已是心硬如铁。
但此刻,她却希望床上的女子能挺过这一劫。
过了一会儿,绿衣头扭动几下,似是很难受,嘴里呢喃着,不知在说些什么。碧姜凑近,只听到她在唤着,“小姐……小姐……”
小姐?
“谁是小姐?”
“小姐……你不能死……”
“你说什么?”碧姜心里一动,急忙追问。
“冷……冷……”
碧姜忙到自己的床铺上,把被子抱来,齐盖在她的身上。
绿衣像是舒服地慰叹一声,并未醒来。过了一会,她无意识地扯着被子,“热……”碧姜把被子取到一边,可是再过一会,她牙齿咯咯做响,又在喊冷。如此往复,一直折腾了十来回,才算是消停。
眼见着她不再折腾,碧姜凝着眉,细思着她之间无意识时唤出的“小姐”二字。不知她口中的“小姐”是谁,会不会就是自己?
若自己是什么小姐,那怎么会沦落到卖入落花巷?
等了许久,久到碧姜觉得很不正常,才见赵婶端着汤药进来。
“姑娘……”
她把汤药搁在桌子上,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方才秦夫人寻了奴婢,把这个东西交给奴婢,让奴婢把它一点点地下在姑娘每日的饭菜中。”
碧姜脸色冰冷,捏起那纸包,轻轻一嗅,就嗅出是什么东西。
这样的药,民间极少,但在宫里,却是常见的。扶茶是想自己死得无声无息,别人还寻不到破绽。不愧是跟着她在宫里长大的,论心计手段,确实比别人都要狠。
“你做得很好,她若是再问起你,你就说按她的吩咐,药已经下了。”
“姑娘……”
赵婶有些担心,她现在认姑娘为主。若是姑娘有个什么闪失,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碧姜端起那碗药,重新坐到床沿,“赵婶,你信不信我?”
“我信姑娘。”
“好,既然信我,那么我不怕告诉你。秦氏也好,周梁也好,我并未放在眼里。”
赵婶听她直呼侯爷的名讳,更加笃定她与大长公主的关系不一般。
她未再出声,示意赵婶上前托起绿衣。两人齐力,把汤药喂完。等喂完药,赵婶守着绿衣,而碧姜心里有事,一人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