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到五爷的目光,葛馨宁心中一缩,忙趋步向前,躬身侍立。
可是五爷并没有吩咐什么,依旧静静地站着。
葛馨宁的心里暗自嘀咕抱怨,面上却是半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等到她的腿都要酸了的时候,五爷忽然转过脸来看着她,冷声问:“如果我叫你进宫去刺杀皇帝,你去不去?”
“去。”葛馨宁毫不犹豫。
“为什么?”五爷问得很平淡。
葛馨宁不假思索地道:“因为我也恨他。”
话一出口,她自己倒愣了一下。
她为什么要用这个“也”字?
五爷移开目光,望着廊下的灯笼,淡淡道:“你猜错了,我并不恨他。”
葛馨宁忙低头应“是”,心里有些发慌,声音都颤了。
五爷微微皱眉,忽然伸手抓住葛馨宁的手腕,吓得后者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险些跌倒在地。
“你很冷?”五爷将葛馨宁的手握在掌心,皱眉问道。
葛馨宁惊魂未定,支吾半天没能说出话来,掌心反而越来越凉了。
五爷轻叹了一声,解下身上的披风,帮她披在了肩上。
葛馨宁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缩着肩膀发愣。
“冷便回去吧。”五爷终于大发善心放过她了。
葛馨宁点了点头,脚却不动,过了老半天才哼哼唧唧地说:“我……我不知道路。”
五爷微微一怔,重又拉起了她的手:“罢了。我送你回去。”
葛馨宁不敢拒绝,更不敢把手抽出来,只得任他牵着,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是僵的。
万籁无声,脚下的小径似乎永无尽头。
葛馨宁的心中渐渐有些恍惚,仿佛这一路走下去,便是一生了。
身旁是无尽的黑暗。亭台、山石、竹影,每一处都模模糊糊似幻似真,只有身旁的这个人是真实的。
那只大手的温度,暖了一路。
第19章.你确实是女儿身?
次日早起,葛馨宁便觉鼻塞眼重、头重脚轻,却是着了些风寒。
莫丢丢劝她歇着,她却还是早早地去了园子里。
这园子里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有资格得过且过,只有她不行。
五爷虽然没有吩咐她什么,可是葛馨宁心里明白,经过昨夜,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抽身而退的可能。
或许她只是五爷手中一枚不起眼的棋子,可是她,心甘情愿。
棋子是没有感情的。葛馨宁觉得此刻的自己,什么都不怕。
今天静嘉并没有来,一个年老的婆子将葛馨宁叫了过去。
葛馨宁于是便知道,她不必再在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诗词歌赋刺绣女工上浪费工夫了。
接下来要学的是什么,她已经猜到。
若是换了从前,她或许会抵死不从;可是此刻,她的心里却是格外平静。
不过是上阵之前多备一件兵器而已,有什么好脸红的?
葛馨宁随着婆子走进一间屋子,随意向四面墙上打量一眼,坦然入座。
婆子倒是有些吃惊:“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么?”
葛馨宁微微欠身:“我从前不懂这些,请婆婆教我。今后我若有疑问,再向婆婆请教。”
婆子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你知道这是什么?”
“似乎是春宫。”葛馨宁平静地道。
那婆子看看葛馨宁,再看看墙上许多图画,不由得有些发怔。
她原本是勾栏里的教习,手下调教过无数女子,而这间屋子里的东西,便是她给女孩子们上的第一课。
但凡未经人事的少女,初见这些图画时,无一不是面红耳赤,惊叫连连,甚至多有夺门而出,宁死不肯再入的。
葛馨宁的平淡反应,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婆子忍不住走上前,细细打量葛馨宁的面容。
后者不闪不避,坦然任她看着。
婆子看人素来精准,今日却不放心地打量了好多遍,最后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你确实……还是女儿身吧?”
葛馨宁平静点头:“是。”
“可你……”婆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急得一张老脸都红了。
反倒是葛馨宁气定神闲:“婆婆放心就是,我还不至于蠢到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婆子点头应了声“是”,看向葛馨宁时,神态竟有几分敬畏。
“那么,我们今天学什么?”葛馨宁看向墙角那个奇奇怪怪的柜子,眼神终于透出了几分迟疑。
婆子呼出一口气,忙道:“你既然识文断字,便省事许多,给你的那些书,记得细细研读,有不懂处便来问我。你性情太冷,要学媚术,需从言行举止开始修行。女子主阴,切记娇柔羞怯为上,‘行必顾影、笑必遮面、未语面先红、行动如扶柳’,做到这些方是好女子。这是你的弱处,今后切记。”
葛馨宁点点头,逐字记下。
可是要做到似乎极难。别的不提,先说“未语面先红”这一项,她便是不会脸红,难道要屏住呼吸硬憋成红色不成?
婆子看出葛馨宁的疑惑,倒也不着急,径向柜中取出一物丢在她的面前:“你既要学,便须用心。强装作泥塑木雕,是学不成的。”
第20章.用心
用心?
葛馨宁倒是学得很认真,至于有没有“用心”,就只有天知道了。
该读的书一本本读过,该看的画一幅幅认过,该识得的物件儿一件件记下,眼神却依旧清澈懵懂,这是她自己也没有办法的事。
“未语面先红”始终没有学会,虽然举手投足之间渐渐有了几分娇怯的意思,却也只是借了身形娇小的便利而已。
如此过了将近一月,婆子十八般武艺都用尽,留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甩袖子走人了。
葛馨宁感到自己很无辜。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在学了,除了某些事情不能找个人来实践之外,能想到的方法都用过了,还要怎样?
向莫丢丢诉苦的时候,后者笑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一边龇牙咧嘴,一边还在笑。
葛馨宁生了气,起身要走。
莫丢丢爬起来拦住,忍笑忍得辛苦:“那婆子遇上你,也算是撞见克星了!这园子里的哪个女孩子不是被她折腾得惨兮兮的,你这回算是帮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葛馨宁摊了摊手:“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莫丢丢再次狂笑起来。
葛馨宁觉得很不公平。
就算她学得再不好,也不会比莫丢丢更差吧?凭什么莫丢丢是大家的骄傲,她却被骂作“朽木不可雕”?
莫丢丢的那颗脑袋才是真正的“朽木不可雕”,自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葛馨宁只能继续暗自嘀咕着。
次日便是莫丢丢和另一个女孩子被送进宫的日子。
葛馨宁的心里十分伤感,莫丢丢倒像是没事人似的,有说有笑,竟是全然不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葛馨宁求了兰姑,直送出大门之外。
莫丢丢自己不知忧愁,葛馨宁却总少不了替她担忧。
此时距离上次送岳影儿进宫,不过才过去了两三个月而已。不知道莫丢丢这次进宫,又能有几日恩宠?异日轮到她自己身上,又是怎样的光景?
直到此刻,葛馨宁才忽然感觉到了作为一枚棋子的悲凉。
马车消失在了巷子的拐角,葛馨宁在风口站了很久,还是被兰姑催着,才肯恋恋不舍地转身回来。
正要回园子,兰姑却叫住了她:“我听孙姨说,你近来功课不甚用心?”
葛馨宁待要辩解,又觉得无话可说,只得点头。
兰姑脸现怒色,似乎便要训斥,却又硬生生忍了下来,许久才叹道:“五爷在你身上费了多少工夫,你自己若不用心,岂不是全都辜负了!”
葛馨宁忙道:“我并非不用心,只是……我生性如此,有些东西,是学不来的。”
“没有学不来,只有你不肯学!”兰姑哼了一声,怒冲冲地道。
葛馨宁不敢辩驳,只得垂首站着。
兰姑吩咐葛馨宁坐下,她自己却站了起来,绕着廊下来来回回地转起了圈子,口中絮絮叨叨:“我真是鬼迷了心窍……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初说什么也不能留下你……简直就是个石头脑袋,敲打多少遍也不开窍!依我看也不用费心思再请师傅教导了,就当做了一回赔本买卖,拉出去配给个小子算了……”
回复(4)
第21章.三炷香过个年
被兰姑训斥一番之后,葛馨宁一度很担忧,生怕哪一天一觉醒来,真的被人拉出去配了小子。
幸而几日之后,静嘉便过来传话,说是叫她搬出园子,住到书房旁边的一处小抱厦里去。
至于住到那里去做什么,却连静嘉也不知道。
葛馨宁只得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随着她搬进去。
书房旁边也是花木扶疏的,虽然不比园子里小巧精致,却处处透着一种温雅从容的大气。
葛馨宁一住进来便喜欢上了这里。
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太过于安静了。
寻常奴婢等闲不到这里来,便是偶有过来的,也是轻声细语,好像生怕惊醒了地下冬眠的虫蛰一样。
搬过来的第三日便是除夕了。
葛馨宁本以为府中会热闹非凡,不想到了夜里,偌大一座宅子里寂寂无声,竟像是无人居住的一样。
这想必又是韩宅的“规矩”吧?葛馨宁心中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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