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是个不知庶务的,心里就不大信,但王夫人说出当东西的话,他就不好再说。遂转了话头,道:“若是不够,我去问问舅老爷,”说着,就叹了一口气,“他们借的也不比我们少。”这是不做希望了。
京里京外,哪一家没冲户部借过银子使?王家只怕比他们家借得还要多。只是他们家又比自家强些儿,王子腾在当今还是太子时就投了过去,于今自是更上一层楼,该比他们家好过一些。
王夫人倒是不以为然,仍是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王家便是有钱,这个时候也不好往外借。何况数目又这么大,更不好借了。贾政失望而归,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往史家去了一趟,也是空手而归。
史鼎好心特意问了贾母,这事就进了贾母的耳朵。事情还没有解决,反而被贾母知道了。
也在这个时候,贾母这才知道。两个媳妇竟然在这个时候还都藏着私心,又是伤心又是生气,指着贾赦贾政就骂,道:“我还真是养了两个好儿子,就是这样孝顺我的。”
贾赦贾政忙跪下,余者贾琏、贾宝玉并邢王二位夫人、李纨、王熙凤和三春都跪下,俱是请罪。
贾母只冲贾宝玉招手,道:“宝玉过来,”又向地下诸人冷笑道:“你们有什么罪?有罪的是我。”
贾赦贾政等人越发惶恐,贾宝玉犹豫了一下,跪行至贾母脚边,拖着贾母的手道:“想必是孙子惹了老祖宗生气,老祖宗或打或骂,只别生气,仔细伤了身子。”
贾母拉着他要他起来,一面嗔怪道:“和你有什么相干?赶紧起来,地上凉,仔细伤了骨头,这可不是顽的。”
贾宝玉只不起来,道:“老祖宗还是让老爷太太们起来罢,孙儿小,经得住,倒没什么,老爷太太都是有了春秋的人,怕是受不住。”
贾母气笑了,道:“你倒是孝顺。”说罢,便向李纨说:“天也不早了,你仔细送你妹妹们回去,宝玉也回去。”
很显然,贾母是要支开他们,显然是接下来说的事不合适他们知道。李纨忙应了,那面三春也都起身,宝玉此时也不敢违逆,也起了,向厅中众人请了晚安,这才走。
看着李纨带着他们姊妹出了门,贾母摆了摆手,叹道:“罢了,都起来罢。”又问:“这事你们是怎么个打算?”
众人都不说话,贾赦眼角瞄了一眼贾政。拿过尚有余温的茶,抿了一口,这才说道:“依儿子的主意,皇上未必不知道,想必也知道咱们家的情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现下咱们家实在是拿不出银子,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若缓上一缓,等过了年再说。”
贾赦的话,说白了,就是一个字——拖。同时,也间接地表明了他的心思,他并不愿意出这笔钱。
贾母冷哼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转过视线瞧着贾政,道:“你是怎么想的?”
贾政此刻仍想着甄家的事,心有余悸,道:“先不管皇上是不是这个意思,即便是的,咱们更应该早些还上,才对得起陛下这份爱惜之情。”
贾母这才点了点头,面露欣慰之色,道:“这才像个当家的老爷说的话,”说着,还看了贾赦一眼,“不管别人怎么做,咱们只管自家的事,还差多少,你们拿个章程出来。”
贾赦羞愧不已,却又不岔,做母亲的眼里什么时候看到他这个做长子的呢?好事没有自己,出了事就找上他了。
说到解决之法,贾政哪里有什么法子。他能想到的已经用过了,并没有结果,不然,哪里有今天的事?遂呐呐不能语。
自己的儿子,贾母又哪里不知道。心里也没指望他们能说出什么有效的法子,要的不过是他们的一个态度。既然两个儿子都同意了,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管贾赦贾政,只问王熙凤,道:“官中还有多少银子?”
明着问的是官中的银子,其实问的是邢王二位夫人。但既点到王熙凤,王熙凤少不得回了,道:“只有不到一万。”
邢夫人偷偷瞧了一眼贾赦,得到贾赦的示意,才说:“媳妇那里还有些用不上的大家伙,不如先拿出去押些银子,怎么也能凑些儿。”
邢夫人虽未明说,但有心人一听,就知道指的是嫁妆。先别说能不能换多少银子。他们这样的门第,家里再难,也万没有说动用媳妇的嫁妆的事儿。说出去,好说不好听。
王夫人心里着实瞧不起邢夫人的行事,只有小门小户的才这样行事。却又不得不承认,邢夫人这招很有用。至少,贾母再不会再明着要本该大房出的那份银子。但这笔银子数目不小,她也确实拿不出来,这是其一;两家又没有分家,在户部借的银子,用的时候阖家都用了,大房也没有少用,怎么到了还钱的时候,却只有他们二房?这是其二。
思毕,王夫人说道:“不然,明儿我回去一趟,看我哥哥嫂子手上宽松不宽松?”
打量着她不知道么?贾母冷哼了一声,在晚辈面前,总要给她这个做婶子的留些体面,就没有挑明,道:“他们只怕借得也不少,负担不比我们家轻,你回去开了口,他们是借的好还是不借的好?倒让他们为难。”
王夫人点头道:“先时我没说这个话,也是虑到这一点。”
贾母叹道:“这事儿总不好就这么拖着,”顿了顿,视线转向王熙凤,“年过了你领着人把库房清点一下,看有哪些用不着的家伙什,先拿出去押些银子。”贾母说着,心里满是苦涩,当祖宗留下的东西,这是败家啊,可现时下又有什么法子。再看向贾赦贾政时,面色就露出几分沉痛,厉声道:“你们记着,但凡手上有了余钱,就去赎回来。”贾赦贾政齐声应了。
王熙凤犹豫了会子,这会子见贾母情形,方才大着胆子上前说:“我倒有个法子,只是不知该不该讲。”
贾母还未发话,贾赦先说:“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该讲不该讲的,有什么话就说,万事都有老祖宗呢。”
王熙凤见贾母也点头,便说:“甄家上回进京……”
甄家已经被抄了家,这四只箱子也许是甄家将来的依靠。特意托付了贾家,也是对贾家的信任,也可说是身家性命的托付。此时,贾家却在打这些箱子的主意。甄家或许不得不吃这个暗亏,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倘或教别人知道了,谁还敢与他们家来往。
王熙凤还算知道羞耻,终究说不出口。但在座的都是些什么人,哪里听不出来的。贾政的脸色立时就变了,贾母也立时放下脸,呵斥道:“混说什么?”
贾母看似严词责骂,实则色厉内荏。她并不是没有动心,但当着儿孙们的面,这个态必须要表。而且,不到万不得已,甄家的东西,能不动还是不动。
王熙凤立时跪下请罪,贾母摆了摆手,道:“也难为你了,你年纪轻,一时糊涂也是有的。为人的道理,以后多看看你太太,瞧着她们是怎样行事,万不可再起这种混账心思。”王熙凤应了个是。
贾母接着说:“我知道你的心,也是为了这个家。但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说之前,先思量思量。”
再就是另一则,甄家送过来的东西,到底是个罪证,没人认出来还好,难保没有有心人,万一认出来的,只怕就是祸事了。
贾母这番话就有提点王熙凤的意思,她若能找到好的渠道,也不是不能动甄家的东西,但看王熙凤能不能领会。
60第六十章
贾母所生气者,固然有因甄家的事而害怕,也未尝不是因儿子儿媳们把自己的话当了耳旁风缘故。她认同贾赦那番话,家里已经还了一部分,该表的态已经表了,剩下的也不到一半,她并不认为皇上真会抄了荣国府。便是不给他们家留体面,还有元春、有五皇子的体面在里面呢。她要在儿子儿媳们面前维护自己的地位,这话是贾赦说的,对也不对了。
那日之后,邢王二位夫人又各送了两千银子过来,自然不够还债,但她的脸面找回来了,也就不计较银子还没还。她不提,贾赦王夫人和邢夫人乐得没人提;贾政倒是忧心,但他惯不爱操心这些事务,想着有老母,必定出不了事故,没两天就忘到脑后头去了。他们都不说,王熙凤自然也不会没事去找没趣。大家都装糊涂,也就不了了之。
二月十九,林珗林琰兄弟两个便启程往四川去迎亲。
北静王太妃问新人来了安置在哪里,卢慧娴道:“我们家在东郊有个庄子,原是老爷为种兰花置的,也有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屋子不多,只有十来间,就怕委屈了弟妹。”
北静王太妃笑道:“哪有还没有拜堂就先进门的道理?”说得大家都笑起来,“我们有个别院,离你们那个庄子不远,尚还宽敞,不知你们是个什么意思?”
林家的庄子虽说不宽敞,但通共只住几日,倒也不是不行。但北静王太妃却提了自家的别院,该是为陈氏长脸。
陈氏有体面,也就是他们家有体面,老太太笑道:“好是好,只是不知方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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