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嘉笑道:“才到没多久!阿郎是去跑马了吗?”
“今日跟二弟五弟他们吃了顿饭,下午想起许久没有骑马了就去溜了几圈…”
两人携手进了殿内,李晖看见棋盘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得意一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
宇文嘉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她也只有在太子的身边才会这样笑。
“出了一身的汗,你服侍我洗个澡!”李晖有些不耐的扯扯衣领,身边服侍的人早去了净房做准备。
“是…”
洗去一身灰尘,再饮上一碗冰凉的甘蔗汁,李晖惬意的倚在床上,宇文嘉踞坐着伏在身后给他捏肩。
两人动作亲密,言语却一丝无旖旎,宇文氏语气平缓道:“蜃子生辰那日,奴在晓萃楼悄悄见了张秦夫人,听她说上个月王子善有个侄儿要娶亲!”
“他那侄儿脑袋有些问题,说了许多亲家都没成,王子善当年做官靠的就是他哥哥积下的资本,后来哥嫂相继病死了,只留了这么个儿子。”
“王子善夫妻把那侄儿当做眼珠子一般,又想着养个闲人不是问题,可好歹要给他兄嫂留个血脉,这才悄悄的张罗娶媳妇儿。”
“高户娘子攀不上,小门小户又怕心眼多,说了一两年也没结果,可五月里就由陈江的夫人做了媒,那亲家只不过是个小吏,可他家的土地挂名的却是齐王府里一个幕僚…”
李晖摩挲着矮桌上搁着的一把小刀,张秦是吏部令史,私下投靠东宫,由于在吏部的官职,张秦对朝堂诸人颇有了解,一直都通过他的夫人悄悄的向东宫传递消息,这消息的接收人便是旁人以为不沾俗世的宇文良娣。
而张夫人所说的王子善则是御史台察院监察御史,虽只是八品官,却是手握天宪,代天子巡查各州府,如今王子善娶了个侄媳妇,暗地里却跟齐王府有牵扯,想不到老三的胆子也挺大的!
果然是亲兄弟,这老父稍微一放松监视,两人都暗地里伸出手了,李晖想到这里,颇觉得好笑…宇文嘉接着道:“另外,新阳县主带楚王的话来,说请阿郎安心等待,平山王这几年来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其中颇有收获,不过这事县主也说不清楚,还要阿郎派人去接触。”
“西宫里也递了话,陛下在去年好几次召道士进宫,说是讲法,实际上药房里消耗了许多朱砂、铅和云母等物,明面上账簿却写的全是铅…”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中,太子之女为郡主,太子之子为郡王~亲王嫡长子为郡王(承嗣),其余诸子为郡公,亲王之女为县主~文中的公主\县主\郡王封号,大部分来自全国各市县的名称~
第35章 行宫
李晖想了片刻,道:“也就是说父亲已经在召集方士炼丹了,高祖曾严令炼丹术进入宫廷,可这几十年来,别说达官贵人,公卿王侯服丹药的也不少。”
“道士自己倒是有方子,进了宫什么都有,只悄悄的做就行了,眼下看来,父亲已是服用过丹药了,而且效果看起来还不错…”
李晖对此不觉得意外,他的一位堂伯祖父,年逾六旬还不见老态,据他说就是靠服食丹药保养的,父亲登基十来年,已经不堪忍受从前戎马征战落下的病痛,服食丹药长生不老也是个可以想到的选择。
“陛下这几年添了不少儿女,就说明这丹药还是挺不错的,不过事情没摆在明面上,朝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陛下也乐得无人劝谏…”
说到这里,宇文嘉觉得有些奇怪:“从前皇后对陛下宠幸后宫管束颇严,为什么这一次却这么大方,目前她三个儿子只有齐王尚成气候,赵王还是初露锋芒,蜀王更不必说,怎么着她也不应该给自己树立这么多对手吧!”
李晖握住宇文嘉的手,把她拉到身旁,与她解释道:“你应该想,父亲进服丹药,会不会就是她的主意…”
宇文嘉更加不解:“可这是为什么?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历史上服食丹药中毒而亡的人多不胜数,眼下李晖仍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皇后应该多吹枕头风扳倒李晖才是,怎么会出了进服丹药这么凶险的主意…陛下身体康健还好说,可要是有什么意外…“她的确没有理由这么做,以父亲对他们母子五人的看重,她只要对付我一个就可以了,可她却向父亲进言,这才有了两年前的采选,她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之前征讨西突厥将领中出了一个新秀…”
“林常玉!”宇文嘉立刻想起这个名字,要说这次西征最响亮的名字除了郑国公,就是这个林常玉了。
大军凯旋后,陛下亲自召见此人,君臣交谈许久,之后天子就敕封林常玉为河南府折冲长史,官职虽不高,却在东都做个武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对,就是他,这个林常玉不过才二十六岁,不仅颇得郑国公的赏识,而且还带领一队轻骑直击突厥王庭,引得突厥大乱!”
“后面大军压境,这才迫使突厥可汗北逃,而这个林常玉就是马婕妤的外甥,老二的亲表哥…”
宇文嘉深吸口气,面上复杂:“也就是说,东海王也有可能掺进这个混局里了…”
“所以皇后才会在女色子嗣上分解陛下的注意力,或者说,把这淌水搅得越浑越好,最好引起你和东海王的对立,然后齐王来个浑水摸鱼?”
李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把小刀缓缓道:“老二是庶长子,只比我小两岁,父亲登基后他却只是郡王…”
所以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备受陛下赏识的表哥,东海王会有什么想法呢?
宇文嘉不知道,李晖…也许也不知道吧…从蜃子被册封郡主起,东宫里小小的热闹了一场,八月中旬,日本国遣使团总算是到了,听说他们原本出发有四十六人,死在海里的就有七人,真是可怜。
天子下令沿途各驿馆多加照顾,他们这才平安抵达京城。
李晖同鸿胪寺接待了使团,稍加休整后才带领他们去骊山宫陛见,这个时候蓁娘她们已经坐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来骊山宫的,服侍的宫人也精简了不少,蓁娘是第一次来这里,总算能出门的喜悦心情持续了整个行程。
差不多半个京城的皇族显贵都来了,房间有限,蓁娘和惠承徽住一间房,旁边就是宇文良娣她们,太子和太子妃住正殿。
太子妃召集大家开了个小会,就是告诉大家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没有太极宫的宽阔,这里随时都能碰见御驾和外男。
大周的男女之防并不严厉,太子妃都曾与大伯子小叔子同席,只是毕竟是皇室的女人,真有什么错那就贻笑天下了!
蓁娘和惠氏干脆就跟着齐昭训玩,齐昭训也乐得有两个伙伴,这日,一行人去马场骑马,蓁娘不大会,只敢骑一匹温顺的小母马让人牵着慢慢走。
齐昭训忽的勒马停步,指着山上的一所亭阁,冲蓁娘和惠氏眨眨眼,道:“你们呀!千万不能去那个地方…”
“为什么?”蓁娘撩开幂篱跟着望去,今日多云,太阳被遮住了,山上风大,远远的都能听见那阁楼檐角的铃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齐昭训露出一个暧昧的笑,“那地儿不干净,前年江阴公主在那儿跟驸马的表弟偷情被看见了,再前年陛下在那儿幸了一位官夫人…”
“嘶——”
蓁娘和惠氏倒吸口气,简直不敢相信,齐昭训不屑道:“这算什么,我进宫也才十来年,听到比这还不可思议的事情多了去了!”
“你们也别大惊小怪,我是看你们俩平时嘴挺严的才说给你们听,你们得记住了,这地方到处都有耳朵,别传了出去…”
惠氏不解:“可是阿齐你都知道,这宫里还有谁不知道啊!为什么不能说?”
齐昭训瞪了她一眼才道:“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你说出来又是一回事,这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要知道那位官夫人后来生了个小娘子,还不知道是哪一位的种呢…”
蓁娘咂舌,她算是长见识了,合着这威严的皇宫里,污杂的事情可比宣义坊的臭水沟脏多了…之后每一日蓁娘都见到了不少公主、、县主、驸马官人,他们纵情声色,推杯换盏,你来我迎的放浪形骸,不堪入目。
太子妃很是厌恶这种事情,可她作为皇长媳不好推拒邀请,指不定你脸色没到位都能得罪人,继而给太子招来使绊子的小人,人心有时就是这么险恶,看你不顺眼就要把你踩到脚底下去。
蓁娘她们倒是本本分分的在自己的圈子里,不敢到处晃荡。这日不知怎的,皇后想起她们来了,在花园里围了场地,召了许多女眷孩子来玩乐。
太子妃再三叮嘱谨言慎行,诸人也知道皇后和东宫暗地的汹涌,一个个倒像是要去见阎王一般,高良娣忙安慰道:“皇后殿下还不至于对我们怎么样,要回话也是主子回,咱们只安安静静的低头站着就好…”
太子妃赞许的点点头,“没错,不过你们也要记得,只要是西宫里的人都要防着点,别着了有心人的道…”
这些话弄的底下等人,特别是蓁娘她们这些还没见过皇后的人忐忑不已…结果大家真的见了皇后却松了口气,这位大周的国母,年逾四旬,保养得宜,面上带笑眉目自威,因是在行宫,打扮如同寻常贵妇人,使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她身旁坐着齐王妃周氏,东海王妃小王氏,赵王妃许氏,还有好几个或出嫁或未婚的公主县主,到处都有追逐打闹的孩子们,热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