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已有婚约了吗?”
“没有!”隋琰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丹娘委屈极了,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被模糊的拒绝了,她势必要得到答案。
隋琰不愿伤害她,但他更明白,既然不能接受对方诚挚的感情,就要直截了当的表明态度,不然传出去会坏了她的声誉。
“公主,臣的曾祖曾经跟在世宗皇帝身边浴血奋战,他身上有数十条刀箭的伤痕,人至中年时就因夏季潮湿而全身疼痛,但他以此为傲,他常对祖父说,为报效君上而死,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收复西域,但到驾鹤西去都没有看见,如今朝廷在西域都已经设立都护府了,曾祖的愿望实现了,但臣的志向,还未达成……”
丹娘的心一寸一寸往下掉,好似掉进了冰窟里,她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建功立业是任何一个有志之士的愿望。
他的话没说话,只是不愿直白的告诉她,他尚了公主,就如同一直困在鸟笼里的鹦鹉,满腔热血无处泼洒,在一日一日的桎梏中沦为一个庸人,最终曾经的宏图伟愿都湮灭了。
丹娘眼眶泛红,她仍心存侥幸的问他:“我嫁给你,真的会是你的阻碍吗?”
“我的姐夫,他虽然升迁缓慢,但如今已是正四品的官员,这些也是凭他自己的努力获取的……”
丹娘充满期待的看着他,隋琰抿着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狠心拒绝:“人生短短数十载,如白驹过隙,臣想做的,比曾祖更多……”
眼中最后一丝光明熄灭,丹娘收回目光,泫然欲泣,无措的四处张望,她再也支撑不住了,胳膊搭在凭几上,无助的仿佛是一只受了伤的小鸟。
隋琰眼中升起不忍,他心中矛盾万分,既后悔自己言辞冷酷拒绝公主的心意,但又坚定的认为,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既然无法给出承诺,就不能轻言答应。
泪水朦胧了丹娘的视线,她忍住喉咙里的哽咽,冷声对隋琰道:“你走吧!”
隋琰不放心她此刻的状态,但也不知如何安慰,殊不知,丹娘此刻最不能接受他的安慰,她失控般的冲他喝道:“你快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福儿听到动静,面无表情的推门进来,她弓着腰搂住丹娘,才抬头对隋琰道:“郎君请回吧,既然你对公主无意,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只是今日之事,还请你烂于心中。”
隋琰眼中浮现出一抹哀伤,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听见丹娘埋首在福儿怀里轻声的啜泣,他带着满心愧疚转身离去。
那日的事蓁娘并不知道,她听奶母说丹娘再也没去过跑马楼那边,心中还有几分高兴,暗道女儿还是很懂事的,看样子她已经想通了。
但之后几次来请安,蓁娘都发现丹娘虽还是说说笑笑,但那那强颜欢笑的模样怎么看都让人怀疑。
丹娘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会不知她的变化,蓁娘更加不相信她的解释。
在厉声询问过侍女后,蓁娘才知道丹娘居然真的去找隋琰了,她当时就气的直拍大腿,正欲去收拾丹娘,容娘劝住了她:“既然你都看出了三娘心情不好,想来隋琰是拒绝了她,这不正中你的心思么,这会儿若是揭穿了这事,三娘岂不是落了面子……”
蓁娘坐不住在屋里踱来踱去,觉得容娘说的有理,女儿已经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意数落,但她还是生气,拉着一张脸谁也不理。
既气恼女儿不顾礼数,又气那个叫隋琰的居然没看上丹娘,真是有眼无珠!
晚间李晖来了甘棠轩,蓁娘还在生闷气,连晚饭也不曾吃,他弄清楚缘由后,轻叹了口气,拉着蓁娘的手坐在榻上,慢悠悠道:“你生气做什么,人家又不是没看上你……”
蓁娘抿着嘴瞪着李晖,李晖笑眯眯的揪了把她的脸颊,“还生气,真的要长皱纹了!”
蓁娘闻言脸色大变,忙唤容娘:“快把我的镜子拿来!”
李晖笑的乐不可支,蓁娘抱着镜子侧身趴在烛台边细瞧,好一会儿后才松了口气,满是抱怨的冲他道:“阿郎好可恶,女儿正难过着,你还在这里笑……”
“我不笑我干嘛?”李晖反问她。
“你们女人啊,就是心思太重,先说丹娘,她是何等身份,隋琰不喜欢她,总有张琰陈琰喜欢她,这么多人还挑不出一个合适的驸马么!”
“再说你,你自己反省一下,从我一进门你就敷衍的不行,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来?如果是这样,那……”
“阿郎~”蓁娘急忙搂住李晖的胳膊,打断他不悦的埋怨,“妾怎么敢有那种想法!”
她讨好的凑在他面前,撒娇道:“妾盼星星盼月亮似得,就盼着阿郎来,你要是不来,妾可是独守空房孤枕难眠……”
“才不信你!”李晖睨了她一眼,“去给我做点吃的,我饿了!”
“是~”蓁娘知道他没有生气,笑眯眯的应了,接着‘吧唧’一口亲在李晖的手上,“阿郎稍等一会儿~”
李晖宠溺的拧了下她的鼻子,嬉笑了几句,蓁娘才去了膳房。
宫人们有条不紊的摆好食案,李晖拉着蓁娘坐下,“再生气,也不能不吃饭,饿坏了身子可是自己遭罪!”
蓁娘满心甜蜜的听着他的絮叨,先前那点儿不悦早就飞出九天之外了。
李晖饮了口汤,对她道:“下个月咱们去九成宫避暑,丹娘不是喜欢那里么,你别拘着她,让她自己玩,玩高兴了,那些芝麻绿豆大点的事也就过去了……”
“怎么今年这么早就去避暑吗?”
“嗯……”李晖点头,他颇有些感慨道:“说起来,这还是登基后第一次去别宫,今年的事情较往年要轻松许多,趁着这个机会,咱们也出去走一走~”
蓁娘捏着筷子笑的温柔,“这都是因为君正臣贤四个字,阿郎礼贤下士,把黎民百姓时时刻刻都放在心里,以身作则,臣子们自然见贤思齐!”
“二郎时常跟我说,百姓们生活富足,就是有那鳏寡孤独穷困者,每月都能得到慈善堂的钱米,不至于活活饿死……”
“再者就是,这些年人口激增,各种赋税却未增加,妾不懂什么宏图伟业,只知道百姓们日子好过,吃得饱穿的暖,就是君主有德!”
李晖听着她真心实意的奉承,忍不住叹道:“君为舟,百姓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凡朝廷之诏令,都是由千千万万的百姓做根基的……”
“例如前朝的那些昏君,身居高位而不知民间疾苦,把寻欢作乐放在首位,这样下去,国家岂不亡乎!”
“不过光有我一个人努力还不够,那些官员才是命令的执行者,他们是否把百姓的存亡放在首位,全靠良心……”
说罢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汤盅发呆,蓁娘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搁了筷子陪着他发呆。
片刻后李晖才回过神来,他有些歉疚的看着蓁娘,给她夹了一筷子鱼生,道:“想到了一些事,饿了吧,快吃饭……”
“嗯~”蓁娘摇头,笑眯眯的看着他:“只要跟阿郎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都开心~”
“你呀,就会哄我开心~”李晖嘴角高高扬起,用手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
九成宫,李老二倒大霉,期不期待~
第166章 解释
去九成宫的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后廷上下都兴奋不已,蓁娘更加忙碌,要安排孩子们的行礼,带什么不带什么吵吵嚷嚷了好几天。
忙的晕头转向之际,还抽空问容娘,王府里收拾的怎么样了。
容娘答一切都很妥当,但实际上,曹芳蕤却是暗暗的生了场气,原因自然跟顾七娘有关。
一去九成宫大概就得呆上几个月,顾七娘十分忐忑,担心自己不能去,跟李淳业分离这么久,她如何坐得住。
恰好那几日曹芳蕤正忙着听唐嬷嬷的回禀,王府几个月没有主人,下人们要怎么安排、府内的屋舍草木如何维护等等一切,都让她觉得十分疲惫。
但疲惫之余她更加成竹在胸,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把唐嬷嬷如何做的安排都牢记在心里,晚上睡觉都要细细琢磨一番其中的道理。
这样的忙碌,她自然没有心思去管顾氏,也就不知道顾氏‘委婉’的向李淳业提起,不知她会不会去九成宫……
李淳业当时想也没想就肯定回答了,然而顾七娘如何会放弃这个上眼药的机会,她小心翼翼的表示自己没有得到任何通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李淳业知道曹芳蕤近几日忙碌不已,有时他去了正院,曹芳蕤都是满脸疲态强打着精神服侍他。
他也是这样过来的,自然理解她的不易,他估计着是曹芳蕤忘了跟顾氏说,所以顾氏才不知道。
因此他好生安慰了顾氏一番,告诉她王妃不是故意的……
顾氏自然惶恐的表示不敢埋怨王妃,只是觉得王妃很辛苦,也不敢去打扰她,所以只好问李淳业了。
曹芳蕤得知这件事后,面若冰霜,她强忍着不把手里的茶盏扔出去,下人们也不敢出声,屋里只留了宋嬷嬷和玲儿。
“娘子消消火,别气坏了身子……”宋嬷嬷劝道。
一旁的玲儿也满怀怨气,“咱们娘子既然是主母,她顾氏有什么问题就该来问娘子!”
“区区一件小事,这样直接越过娘子去跟大王告状,传出去咱们娘子还如何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