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二人背后是韩夫人,特别是权氏,她奶大了李淳业,又对他忠心耿耿,丈夫和儿子都在为他做事,有时她说的话,连李淳业也不会反驳。
顾七娘面对这二人只能忍耐,她烦躁的揪下了花几上的木兰花,恨恨的捏紧手指,花汁子淌了出来,沾湿了整只手。
只要李淳业往她的静姝院跑得勤快些,王小虎就找借口说李淳业还有事没做拉着他离开。
权氏则更不客气了,仗着自己的身份不一般,每次见她就要阴阳怪气的说一通妇人之德,意思是叫她少缠着李淳业。
顾七娘一听就是半个时辰,站的她腿都麻了权氏才肯放过……
她拿着帕子拭去手上的污渍,深吸口气对彩屏道:“以后,不许再说什么大王喜欢我的话来,要是被权嬷嬷知道了,连我也保不住你!”
彩屏悻悻然的瘪嘴,“虽然是奶母,可到底也只是一个下人,她这样讨嫌,总有一日会有报应的!”
顾七娘侧头瞪了彩屏一眼,她才瑟缩了一下闭了嘴,顾七娘冷声道:“你把我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别给我惹麻烦!”
“……是,娘子……”彩屏淹头搭脑的回道。
书房里,六位幕僚坐在下首,齐齐看向上座的李淳业,长史吴津皱眉道:“对于今日灵州刺史的奏表,陛下是很赞同的,郎君为何却要逆上而行?”
“是啊!”
一位戴着僕头留着八字胡须的幕僚附和道:“灵州下辖五十二个县,其中五个县的流民、逃户问题十分严重,导致灵州的赋税、人口、粮食短缺一年比一年严重……”
“不止灵州,其余许多州县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若长此以往下去,该如何管控?”
“灵州刺史请求陛下在灵州设立节度使,也是为了招募流民、客户充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郎君为何不赞同?”
上首的李淳业听完众人的质疑,出声解释道:“设立节度使确实是现在看来最好的办法,可诸位刚刚也说了,不止灵州,大周许多州县都有类似的情况,难道每一个地方出现这种情况都要设立节度使吗?”
“最开始,刺史才是一州之长官,可调动州内的兵马,自从武宗皇帝开了先例,在西域设立了节度使招募流民从军,中原腹地四个州都设立了节度使,独立于刺史府,主管州内兵马……”
“甚至有的人直接身兼两州的节度使,手握重兵,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众幕僚闻言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吴津却有些坐立不安,拱手一揖,激动道:“请郎君为我等释疑!”
李淳业呷了口水,接着道:“我认为,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流民、逃户是如何出现的,如今各地未有灾患,为什么许多地方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设立节度使是个办法,但若是长久来看,到几年后、几十年后,可能会出现新的问题……”
“什么问题!”
李淳业双手一摊:“从军的赋税比种田的赋税低的多,若是形成了惯例,天下的农夫都想去从军,谁来种田?谁来缴税?”
“若是几十年后,节度使这个东西遍地开花,各地队伍的军士与王师不相上下,那时会出现什么局面?你们想想看!”
众人闻言如雷贯耳,沉寂片刻后,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郎君此言很有道理,这样看来,设立节度使只是治标不治本,根本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到位……”
“是啊!流民、逃户问题也是这些年才出现的,还是要弄清楚其中缘由才行!”
大家议论的热火朝天,左上首的吴津却默默沉思,李淳业注意到他的不同,便出声问道:“吴先生有什么看法?”
被点了名的吴津抬起头看着李淳业,想了想,扶须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陛下还未下决定,咱们要不要看看其他人是什么看法……”
李淳业如今在门下省是从七品上下左补阙之职,掌供奉纳谏。
景宏三年,李晖在门下省设置了政事堂,供宰相议事,李淳业也时常坐在一旁观政。
吴津这话倒是很直白,他担心李淳业年纪太轻,行事太过锋芒毕露,在官场上混讲究的就是中庸之道。
李淳业虽是皇子,也有可能在无意中就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听了吴津的话,李淳业并不觉得恼怒,吴津虽是臣下,自从他做了燕王府的长史,无论行事还是学问都让李淳业很是敬佩。
他点头赞成:“先生这话很有道理,这只是我的一己之见,我还是应该先看看别人是怎么说的,再决定怎么上奏表!”
“郎君此举很是妥当!”吴津笑眯眯的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李老二并不是一无是处~
第153章 长进
议事完毕,已经是月上中天,众幕僚纷纷起身告辞,一同离去的吴津却折返回来。
李淳业想起刚才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道:“先生还有话要说吧!”
“是,郎君……”
吴津微微弓腰做了一揖,“之前人多有些话不方便开口,我想问郎君一句话,对于不赞成在灵州设立节度使,郎君说的头头是道,但你有没有想过,陛下其实也想到了这一层呢……”
李淳业闻言表情愣住,仔细想想,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到底是年轻人,做事考虑不周也是情有可原的,吴津微微叹了口气,温声道:“郎君何不去问问陛下的意思呢?”
问父亲?
李淳业下意识的摇头,他苦涩一笑:“父亲把我们几兄弟安排在不同的位置上,就是为了磨砺我们,我应该多动动脑筋自己想办法,而不是遇上一点事就去找父亲……”
话虽说的冠冕堂皇,但吴津还是从李淳业眼里看到了他深藏的不安。
他装作没看出来,语重心长道:
“郎君此言差矣,既然你已经在观政了,那也就是朝廷的一份子,别说此等大事,就是给哪个妇人赐贞节牌坊,咱们君君臣臣也要商议一番……”
“郎君要记住,国家之事无小事,你有自己的看法是好事,可总有缺漏的地方,我等是你的臣子,陛下是你的君父,说不定,他也很高兴你如此谨慎呢!”
李淳业坐在交椅上陷入沉思,吴津也不着急,站在一旁拢着手耐心等待。
片刻后,李淳业抬头看着他,眼里的踌躇满志让吴津欣慰的笑起来,“郎君想好了?”
“你说的对!”
李淳业点头:“我的意见虽不会被父亲采纳,但也不能敷衍,我已经问过你们了,明日我再去听听别人的意见,最后再去问父亲!”
吴津听得不住点头,“这样最好了!”
看着李淳业兴奋的像个孩子似得,吴津慈祥的眼神像是看自己的孙子,燕王虽然年轻,但为人谦逊,很能听进去别人的劝告。
当然除了顾孺人这件事……
想到这里,吴津忍不住道:“郎君,我还有一句斗胆冒犯的话……”
“什么话?先生说罢,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李淳业一派温和谦逊。
“是……”
吴津做了一揖,意有所指缓缓道:“郎君,陛下是你的父亲,更是你的君上,作为儿子你要孝顺他,作为臣子你要揣摩他,天威难测,郎君千万要记得,这两件事,决不可混淆……”
这是什么意思?李淳业瞪大眼迷茫的看着吴津!
吴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等郎君想明白了这句话,大功也就告成了……”
延英殿内,李晖传了慕容氏来服侍午饭,慕容氏性情温柔、博学多识且容貌不俗,李晖还挺喜欢跟她说话的。
“……陛下尝尝这个凉拌苜蓿,很是清凉可口呢!”
苜蓿是田野中常见的一种野菜,春季里随处可见。
慕容氏小心翼翼的布菜,李晖尝了一口,大为惊奇道:“苜蓿吃起来有些苦涩,你加了什么东西,竟连一点苦味也没有?”
“那陛下喜欢吃吗?”慕容氏俏皮的眨眨眼。
“还不错!”李晖又夹了一筷子。
慕容氏闻言笑了起来,“妾先把苜蓿用糖腌渍过,淘澄干净后再加了樱桃汁调味,所以吃起来很是爽口!”
“妾听闻陛下这几日食欲不振,所以专门做了这些清爽的小菜给你开开胃口……”
李晖听着慕容氏轻言细语的话,心中很是舒坦,“你用心了。”
慕容氏被他看的脸颊升起红晕,侧过头羞怯道:“妾做的事情微不足道,陛下整日操持国事才是辛苦!”
这一顿饭李晖吃的很是尽兴,连一旁服侍的吴敏都笑呵呵道:“奴只听说慕容娘子学识渊博,却不知你的厨艺也这般好!”
“大家可是吃了两碗饭呢!”
慕容氏谦虚的回道:“大监谬赞了,妾只不过是班门弄斧,陛下吃一顿觉着不错,可再吃一顿,就觉得不好吃了……”
李晖觉着很有意思,呵呵笑了起来,问慕容氏:“你是从哪里学会这些的?”
慕容氏正捏着帕子给李晖擦手,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喏喏道:“妾有时看正经书觉得枯燥,就从祖父书房里拿了本杂书,里面记载的都是些菜谱,妾看着嘴馋,那书也没还给祖父了……”
“哈哈哈~”李晖笑出声,轻轻捏了下她的脸,二八年华的少女正如初春的玉兰,亭亭玉立中带着几分天真烂漫。
纵使李晖是个看遍姹紫嫣红的男人,但现在他看着年轻活泼的慕容氏,心中也有那么一丝遗憾。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慕容氏被他看的不自在起来,轻咬贝齿,脸颊上升起红晕,“陛下为什么这样看着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