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宦人家就简单的多,凭的是一身本事站住脚,但是弱就弱在没有根基和底蕴。
自从李晖登基以后,虽然他大部分的政策是延续了武宗皇帝,但这几年,他也显露出了自己的雄心壮志。
据蓁娘所了解的信息,她知道李晖想要限制世家的权利,那要做的就是培植士子从政。
不过这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阻力重重。
不说别的,李晖的舅父、舅兄等等都是靠着出身,不必参加科举就能参与朝政,难道李晖也要举着大棒子打自家亲戚?
蓁娘的失望就是这个原因,虽然她知道二郎的婚事会成为李晖制衡朝廷的工具,但还是希望二郎娶一个世家女子多分助力,不过李晖是一国之君,他自己的婚事都由不得自己,更何况儿女……
额头的伤口一好,李淳业就选了个日子进宫去,先是给嫡母问安,然后去了甘棠轩,蓁娘见了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勉强。
经过上次母子俩一次争执,李淳业再见到生母有些不安,好像从前那些亲昵也随风飘散了,只有沉默桎梏在这间屋子。
蓁娘已经懒得去考虑顾氏了,既然李晖已经下旨,她也没有办法,正想着怎么告诉儿子他父亲的决定,伏在她膝上的寄奴清脆的声音响起:“阿兄,阿耶说,你明年就娶嫂嫂了!”
李淳业惊讶的看着蓁娘,蓁娘神思恍惚的点头,语气十分平静道:“你父亲已经给你定下了王妃,是礼部侍郎曹闻的长女。”
曹闻这个人李淳业听说过,曹家祖上就是个普通人家,还是他祖父被点了探花才攒下如今的家业。
虽然曹闻如今已经是宰相,但他家连诗书传礼都算不上,父亲为什么要把曹氏指给他……
李淳业抿着嘴脸色苍白,手紧紧的捏着,蓁娘看了他一眼,陷入沉思,从李晖说了这个决定后,她就跟二郎现在的反应一样。
她知道李晖做事都要考虑全面,但用二郎的婚事去朝堂博弈,真的好吗?
而且她都不知道曹氏长什么样,她是高是瘦,性情如何,一概不知。
李淳业心乱如麻,他眼也不眨的看着生母,轻声道:“父亲……真的是这么决定的吗?”
蓁娘轻轻颔首,“过几日你父亲就会正式下诏了。”
俩人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满室窒息的沉默,只偶尔有屋檐下小黄鹂清脆的啼声。
“父亲是不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做太子……”李淳业喃喃低语道。
蓁娘闻言脸色大变,她用眼神示意容娘把寄奴带出去,屋里很快就冷清下来,她神情严肃的看着儿子,道:“你这是什么话!”
“储君是国本,自来就是贤能者胜任,你做了些什么难道不清楚后果?”
说着她还是生气,语气也变得有些冷漠:“你父亲是一国之君,凡事不能想当然,你兄长去了,你本该为父分忧,可你都怎么做的?”
李淳业动了动嘴皮子,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
蓁娘见不得他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只觉得他再无从前活泼开朗的性格,都是从遇到顾氏开始的,她烦躁的蹙眉掐着掌心。
“回去吧!”她对李淳业吩咐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父亲说的突然,定亲之前的事一大堆,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成亲之前,要是再敢做出什么幺蛾子,我就杀了顾氏,随你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猜猜李晖啥意思~
第151章 婚期
只过了半个月,李晖就请叔父豫王和婶母豫王妃做媒人,前去曹家纳采。
这些只是走个程序,曹家早就做好了准备,请了本家德高望重的长辈做媒人,然后就是取曹氏的生辰八字问名。
太史局推算过后,上书李晖:曹氏与燕王,乃是天作之合,夫妇结合以后,必定是相敬如宾锦上添花!
李晖知道后很高兴,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蓁娘,蓁娘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这些日子她渐渐的也想明白了,无论怎么样,李晖总不会害了二郎。
他既然让自己相信他,那索性自己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就是把一颗心操碎也要孩子自己懂事才行。
经过纳吉后,就是纳征,李晖和皇后商议后,定的聘礼是两百两金铤、四百两银铤,官窑瓷器六百件、绫罗绸缎共八百匹、胡椒三百斤、蔗糖两百斤、各色香料共一百斤。
还有其余许多物品无一不是精品,虽然花费惊人,但根据许多皇亲的八卦,这些聘礼其实只能算中上,众人都道,若李淳业是皇太子,他娶妻就更体面了……
这些话蓁娘就当没听见过,她也不许甘棠轩的人到处嚼舌,在秋叶渐黄,秋风萧瑟的十月里,皇后传了蓁娘去吩咐了一番。
新年前,李晖命中书令沈知礼为正使,门下侍郎郑良泽、中书侍郎沈季平为副使,前往曹府下旨,册封曹氏为燕王妃,太史局定的婚礼吉日是明年十月。
亲王娶亲程序严肃,礼仪繁杂,皇后例行公事交代了一番,言语中表示,她毕竟不是二郎的生母,不知道他的喜好,许多细枝末梢还是需要蓁娘提意见。
蓁娘恭谦的表示一切听从皇后的安排,皇后摆手表示就这么决定了,然后端茶送客。
蓁娘慢吞吞的回了甘棠轩,明明儿子就要娶妻了,她也没见多高兴,刚下了舆驾,容娘跑出来道:齐氏来了!
见着蓁娘,她第一句话就是:“皇后叫你去做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蓁娘勉强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我。”
齐氏闻言愣了一下,仔细打量蓁娘的脸色,然后眼珠子一转,道:“你是不是还在不高兴?我听说二郎的婚礼定在明年,专门来问问你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齐氏看重二郎,把他当半个亲儿子看待,如今他要成亲了,齐氏自然开心,蓁娘笑了笑,收起脸上的复杂情绪。
对齐氏笑道:“亲王娶亲都有条例,照着来就是了,只是王府里的人员、器物、陈设等事需要自己做主,皇后说了,这些事让我决定,正好你来,也帮我拿些主意吧!”
齐氏闻言叹了口气:“按理,这些都应该是皇后做主的,不过我想,怀宣太子还没等到成亲就没了,如今看着二郎成亲,皇后心里应该很不舒服……”
“说起来还是你有福气,马上就有儿媳了,等她进了门再生几个小孙孙,你呀,上哪去摆这幅脸色!”
蓁娘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她知道齐氏这话是开解她,二郎为了一个出身微贱的女子而顶撞皇帝,虽然得偿所愿,却也失去了一门天作之合的亲事。
后廷里不知多少看蓁娘不顺眼的人悄悄议论,说二郎是脑子糊涂,放着好好的永济侯府娘子不要,娶了个祖上是卖货郎的女子为妻。
这些话飘进蓁娘的耳朵里,让她难受至极,连带着好些日子都不想看见二郎,拒绝了他来问安的请求。
蓁娘疲惫的捏捏眉心,“旁人爱说什么就说罢,不管怎么样,二郎的路只能他自己走,咱们谁也代替不了他,而且我也打听过,那位曹家娘子容貌端庄,知书识礼,也配得上二郎……”
“这样啊~”齐氏点点头,“毕竟是阿郎挑选的,只是家世一般,其余的应该都不差,你也不要不高兴了,曹家娘子进了门就是二郎的媳妇,你也不要给她脸色看才是!”
蓁娘被这话气的翻了个白眼,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何时我就成了那恶婆婆,再说了,就是要摆婆婆的谱也轮不到我!”
齐氏哼哼两声:“瞧你那小心眼……”
“来吧!别浪费时间,咱们合计一下燕王府怎么布置才合适……”
说了大半日的话,直到吃过晚饭,齐氏才回去。
蓁娘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不管怎样,她跟二郎是亲母子,就这么僵着也不合适,况且他的难过不比她少,又何必让他难上加难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蓁娘让人叫了二郎来,一进门,二郎便垂着头不敢看她,丹娘坐在一边瞪了兄长几眼,娇俏温柔的桃桃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做的太过火。
丹娘不悦的指桑骂槐:“怎么,有些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现在还不许我看几眼吗?”
她的话如一颗石子投进湖里,屋里众人心里泛起涟漪,各有滋味。
“丹娘!”蓁娘瞥了眼女儿,“不许胡说!”
丹娘气哼哼的侧过身子,揪着手里的帕子嚷嚷道:“本来就是!我又没说错,他白活了这十几年,如今倒成了一场大笑话,还惹得阿耶和你伤心,我说几句怎么了!”
“阿姐!”
见着生母脸色不太好,桃桃软糯的声音响起:“不管怎么样,阿兄是咱们的兄长,他做错了事自有阿耶和阿姨定夺,咱们不该随意开口的……”
瞧见生母眼里的责备,丹娘窒了一瞬,顿时火从心头起,忽的一下站起身,半讥讽半对众人道:“好好好!你们都有理,等着瞧吧,新嫂嫂还没进门呢,他府里就有了个美娇娘,以后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来,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罢她甩手出了门去,奶母惶恐的向蓁娘福了福膝,忙跟了出去。
桃桃的心狠狠跳了一下,快速的瞥了眼满脸无奈的生母,还有表情羞愧的兄长。
她觉着这个气氛着实尴尬,悄悄冲寄奴使了个眼色,拉着他也退出去了。
虽然丹娘的话难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蓁娘欲言又止的看向儿子,二郎却先她一步跪在地上,膝行至她面前,拉着生母的手诚恳道:“阿姨,我向你保证,我决不会做出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