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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夫人 (岚月夜)


  “怎么样啊?”
  “二郎这脾气,林相当政,我真觉得他要么选外任官,要么干脆等几年再入仕才好。”付彦之坐下来,端起苏阮面前的水,两口就喝了。
  苏阮忙叫人给他再倒一杯,又问:“怎么?”
  “他写了篇杂文,讽谏圣上,风采不怎么样,立意倒是一针见血。”付彦之把水又喝了,一叹,“我略劝两句,他还嫌我失了锐气风骨。”
  苏阮失笑:“你还失了锐气风骨?他还想叫你怎么锐啊?”
  付彦之自己也苦笑:“算了,少年人么。不过阿爹把他教训了一通,又不许他出门了。”
  “二郎这么大人了,总不许出门也不好,不是该说亲了吗?”
  “说起他的亲事,阿爹也愁。放他考进士吧,怕他惹祸,真不考吧,亲事又不太好说。”
  苏阮笑道:“也别这么说,其实之前在绣岭,还有人问过我呢。”
  “谁?你怎么没提过?”
  “新安长公主,你不是不愿同她们多牵扯么?问我的时候,我就说这事我不好插手了。不过她提的人倒不是公主之后,是驸马的侄孙女。”
  “新安长公主驸马的侄孙女?”付彦之被这关系绕得有点晕。
  “我问了一句,就是濠州刺史周叔瑜的孙女。这小娘子不知怎么得了长公主的眼缘,近几年都养在她身边,我听着,恐怕不合适,就没再多问,长公主也便不提了。”
  新安长公主是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行事还算循规蹈矩,但她有女儿嫁了皇子,付彦之确实不愿意同他们结姻亲。
  “嗯,确实不太合适,若只是周使君的孙女,倒也还好,偏偏养在长公主身边……”付彦之说到这里,停了停,抬手揉眉心,“我估计二郎还不乐意呢,他现在对权贵……”
  话说一半,这位总算想起来苏阮也是权贵的一员,又噎回去了。
  苏阮被他样子逗笑:“怎么不说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二郎还嫌我们穷奢极欲、只知宴饮作乐是不是?”
  付彦之摆手:“这可没有,你别冤枉他。”
  “算了,我也不同他较真。明日我问问阿娘吧,要是阿娘想要我帮着打听,我再想办法。”
  付彦之闻言直起身,向苏阮拱手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苏阮嗤笑一声:“少来!睡觉!”
  付彦之洗脸更衣,到睡榻躺下后,又替薛谅辩白,“其实二郎还真没有冲你们,他……”
  “我知道,他主要是冲……”苏阮指指天,“他心里可能还没拿我们家当权贵呢!”
  付彦之一叹:“就他这脾气,真入仕留在京中,不用磨就是一把好刀。”
  “噗!有你这么说自己兄弟的么?好啦,别发愁了,实在不行就让他考明经、走吏部试,到时让学堂兄安排一下,遣二郎出去做几年外任官好了。”
  付彦之没吭声,过了一会儿,突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今日得到消息,宋公病重,圣上听说后,赐了药材。”
  都赏赐药材了,肯定是病得不轻,苏阮忙问:“那咱们要不要……”
  “明日我去问问叔祖父吧。”
  这事说完,时候不早,两人便睡了。
  第二日白天,苏阮同卢氏闲聊,趁便把新安长公主提的那事说了,最后又说:“我同郎君说了,他觉着养在长公主身边,可能就不太合适,叫我问问您的意思。”
  卢氏道:“我也发愁呢,二郎这脾气,真找个大家贵女,脾气骄纵的,怕他两个婚后没别的事,尽针锋相对;但要寻个温婉贤惠的,又怕管不住二郎,反被他欺负。”
  “要不我先打听着适龄小娘子,等冬去春来时,再设宴叫他们见见,让二郎自己选一个合心意的,如何?”
  “好啊,就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本就是我该做的。”
  二人说定此事,等晚上苏阮就跟付彦之说了,又问宋家那边要怎么办。
  “今日圣上召见了叔祖父,同他谈起旧事,圣上想起从前与宋公君臣相得,如今宋公在外病重,恐怕再难一见,也有些唏嘘,给宋公加了开府仪同三司。你准备些药材,明日送去叔祖父那里,他会打发人去探望宋公。”
  苏阮答应下来,第二日和卢氏商量着办完,之后除了准备正旦新年再无别事,转眼就到了除夕这日。


第70章 除夕 ...
  这是苏阮和薛家四口第一年在京中过元旦, 也是薛家时隔十年才迎来的一家团圆,又是苏阮第一年进门,卢氏这个当家主母便格外重视。
  她仔细打听了京中习俗, 早早便将各类年节吃食物品备好, 到除夕这日, 还给家中下人都发了一套新衣,令家中上下都喜气洋洋。
  薛湜跟付彦之父子两个也都放了假——本朝正旦按例休假七日,从腊月二十八休到正月初四,初五日方才开衙办公。
  苏阮和付彦之趁着除夕前的两天,分别去付家和四叔家里送了年礼, 又回徐国夫人府瞧了瞧, 给下人发了赏赐。
  “我四婶说, 她娘家倒有两个适婚之龄的小娘子, 前几日她带着他家二郎回去省亲,正好见过。说是教养得还不坏,都读过书,说话也有条有理的, 招人喜欢。不过就一点, 他们家的小娘子啊,多半性情刚强, 婚事可能还得小娘子自己乐意才行。”
  除夕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到这时反而没什么可忙的了,苏阮就同卢氏闲坐,说起薛谅的亲事。
  卢氏听了很感兴趣:“刚强点儿好!亲家也见过咱们二郎, 她觉着能不能配得上她家小娘子?”
  苏阮笑道:“我四婶就是觉着二郎一表人才,才提起自己娘家孩子的。她说了,要是您和阿翁不嫌弃,等年后初四,她在家里设宴,把娘家人请去,两边见见。”
  “好啊!我原来就听你娘说过你四婶,说是又有见识,又有主意,最难得是心地良善,要真能说来他们家女孩儿,那敢情好呢!”
  苏阮也觉着挺好,四婶娘家虽然没出什么高官显宦,但兄弟子侄多半都入仕了,没入仕的也能读书耕田,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是那等轻狂人家。
  “那我这就打发人去回个话。”
  卢氏连声答应,又叫捎上一盒她亲自盯着人做的肉脯,给苏阮四婶尝尝。
  因付彦之说了,傍晚要带苏阮和两个弟弟去外面看驱傩,卢氏就早早叫厨房做饭,让他们吃饱了再出去。
  “看个热闹就行,别耽搁太晚,夜里冷呢。”卢氏嘱咐。
  苏阮答应一声:“瞧瞧就回来陪您守夜。”
  卢氏笑:“也不用急,尽兴了再回来。”又说付彦之,“千万别离开阿阮一步,要是二郎三郎走散了,不用管他们,他们自己能回家。”
  薛谅薛谙:“……”
  付彦之笑道:“您放心吧。”又看一眼继父,“要不,二位大人也同我们一道去吧?”
  “我们就不去了,冷不丁回到北地,我还真有些受不住这冬日的寒意。你们去吧。”
  四人这才得以出门。
  驱傩原是驱除疫鬼的仪式,近年渐渐演变,欢庆意味大增,参与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戴上各种鬼怪面具,跟着驱傩队伍边走边跳、浩浩荡荡,又欢乐又热闹。
  苏阮在洪州、饶州都曾跟着驱傩队伍走过,对这种仪式很熟悉,为免出什么意外,干脆不带侍女,只带了两个健壮男仆。她戴上事先买好的面具,就安步当车和付彦之兄弟三个出了门。
  既然戴了面具,不怕被人认出来,付彦之就大大方方牵了她的手,笼在袖中,两人并肩往前走。
  薛谅后面看见,仰天翻个白眼,拉着薛谙落后几步,表示自己二人同前面那俩不是一起的。
  将将走到坊门处,外面已隐隐传来鼓声笛声,几人加快脚步出了坊门,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很快就遇上了驱傩大队。
  付彦之拉紧苏阮的手,融入队伍,随着他们一起蹦蹦跳跳地舞蹈。
  苏阮平日参加宴饮,从没有自己起来舞蹈过——她不像苏贵妃,没学过跳舞,只喜欢安安静静弹个琴,以前虽然也跟着去看过驱傩,但都是跟在旁边看热闹,还没真的跳过。
  这会儿突然被付彦之拉进去,他还拉着自己的手,学着别人跳了起来,苏阮先吓了一跳,接着发现人群都在舞蹈,只有自己走着很突兀,不知不觉也就跟着跳起来了。
  而汇聚在这样的人群中,又戴着面具,谁也不知道前后的人是谁,人很容易就放松下来,彻底沉浸其中。
  苏阮觉着特别开心,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无拘无束的开心,就像小时候拉着风筝在草地上跑那么开心,开心得甚至想欢叫几声。
  “喜欢吗?”付彦之拉着她的手,凑到她耳边问。
  苏阮重重点头:“喜欢!”
  “以后我们每年都来,直到跳不动为止。”
  “好!”
  两人换了只手交握,顺便换了个位置,继续跳着向前,直到气喘吁吁跳不动了,才牵着手退出队伍。
  薛谅薛谙和男仆早不知哪里去了,苏阮挨着付彦之站在路边,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我瞧你舞姿挺熟练的,你不会每年都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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