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耳目轻灵,早已知晓身后赵焕茹的存在,但他并未在意,只是上前提点一直抱怨的古旭,“这是你今日的膳食,若钓不着,那便也算了。”
近来古旭三餐并无荤腥,只素菜素汤,她嘴里淡的出奇,想吃肉了,陆盛便将其带至厨房,让她亲手宰杀牲畜。古旭怕血,他却偏要她亲手沾上血腥。
古旭自是不肯,磨了许久,陆盛便折中带其来此处,扬言若是她钓着鱼了,便不必亲自宰杀。
可如今,这直的鱼钩能钓着什么鱼?!
古旭耐心耗尽,转身正待发火,却撞上身后赵焕茹探寻的目光。
她是记得这名女子的,在蹴鞠场,她在雪墙前以凤羽绘制了一副气势磅礴的边塞图,在上林苑,她亦是唯一带了弓箭的女子,她甚至还猎杀了两头老虎。
不知为何,古旭一时有些羞怯,本欲朝陆盛发火,此时却是闭嘴再不发一言。
她可不能大吵大闹,这样着实不好。
陆盛观她神色不对,便转身看向身后的赵焕茹,他背靠着朱红色木柱,神态懒散,轻道:“不知何时赵小姐也爱上了偷听?”
他在打趣,这一刻,赵焕茹仿若又回到了幼时在宫宴相遇那一幕。
彼时她第一次随父兄入宫,心中忐忑难安,在宴会中处处小心谨慎,只他坐与一侧却是十分悠闲。
他救了她一命,但她每每想起那夜,总是忆起他笑着递来糕点的模样。
只年长后,她便很少见着他再露出如此悠闲散漫的神情了。
不想此时临近出征,她料想他应是事务不断,他却是躲在东宫陪着一个傻子玩乐。
赵焕茹缓步上前,欲细细打量古旭,不想那宫女却是立刻垂下头,背过身去。
这实在是太过无礼!
但这宫人自小痴傻,此时正得陆盛喜爱,她亦不好斥责,只得轻声回道:“只是一时好奇,便想听听你们在谈什么罢了。”
陆盛朝赵焕茹走近,“无它,只是在陪着她钓鱼罢了。”
赵焕茹侧目,“这鱼钩可是直的。”
“是又如何?”陆盛看向古旭挺直的背影,“玩乐罢了,这池中是多年养成的锦鲤,本便不可食用,即便勉强煮了来吃,那味道亦是不好。”
他这是在玩弄这傻子!此时又这般直接道来,赵焕茹不由得抿唇一笑,随即不好意思的垂眸掩下脸上神色。
宫中生活无趣,他又长时日被献文帝打压,一举一动皆被他人看在眼中,稍有不对便会被朝臣参上一本。这宫女痴傻,陪在他身侧却也能让他放松一时。
她心中渐渐起了怜爱之心,同他并肩立着,看着那宫女垂钓的背影。
古旭身子僵直,她听着陆盛所言,不由得握紧鱼竿,心中有几分委屈。
但她也不知在委屈什么?
秋末,池中荷花呈枯败之像,池水却是格外透彻,看着像是一面镜子,只偶尔游动的鱼儿溅起泡沫打破这池中镜像。
古旭垂眸盯着池水,身子僵硬,久了便有些泛酸。
也不知过去多久,耳垂忽然被陆盛捏住,他手有些凉,古旭被冻得缩肩躲开,抬头皱着眉头看着他。
这时,她方才发现赵焕茹不知何时离去,亭中只她二人。
陆盛收回手,抱胸看她,沉声道:“想什么,这么专心?”
能想什么!
古旭一把扔下鱼竿,鼓着腮帮子,欲发火,最后却脱口而出道:“我要去杀鸡!”
陆盛拨弄着她额际碎发,打量着她脸上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揶揄道:“不是不敢吗?”
古旭心想别人连老虎都能杀,她为什么不敢杀一只鸡。
何况,她若真的不动手,依陆盛的性子,她怕是一辈子吃不得肉了。
后厨
曹方同李成年远远立在二人身后,看着两人并肩而立,专心致志的挑选着合适的砍刀。
李成年垂眸静立,曹方却忍不住嘀咕道:“也不知太子是怎么想的,总是爱捉弄小旭?”
众人皆道太子在以此取乐。
李成年抬头看着前方两人身影,临近出征,这二人待在一处的时间是愈发少了。
太子成长的速度太快,古旭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的,倒是赵焕茹心思透彻,待太子却也是真心。
他兀自想着这一切,心思沉沉浮浮。
此时,前方两人已选取了合适的砍刀,古旭闭眼,手紧握着砍肉刀不肯动,陆盛便上前揽着她腰腹,握住她僵硬的手肘,微微用力,带着她朝下砍去。
两人杀的是活鸡,因着有陆盛借力,一刀下去,鸡脖子便断了,死的却也是爽利。
可还未完,一旁的厨师见此赶紧再放上一只被捆扎的活鸡。
古旭闭着眼睛,随着陆盛的力道一只一只砍下去,不由得想起去年余元被切断的一根根手指。
有鲜血溅起,打在古旭手背上,十分温热,她身子不由的哆嗦了一下。陆盛见此,伸出大拇指轻轻拭去,这时,只听古旭鬼祟的轻声道:“陆盛,我感觉这样好像在杀人啊!”
陆盛垂眸看她,她闭着眼睛,脸上却未有惧怕之色,便凑近低声回道:“这鸡是准备给你吃的,你若杀了人,难道还要将那人烹食掉吗?”
也不知他这是在安慰还是打趣?总之此后古旭却是再不肯开口同他言语了。
***
宫外
马车停下,舒婉料想应是到了靖王府,便撩开车帘,准备唤胡安近前伺候。可眼前景象并非靖王府,而是她最熟悉不过的舒府。
她愣住,随即放下车帘回身坐回原位。
陆晔本在假寐,此时方才睁开双眼看向她,见她巍然不动,便温言提醒道:“舒小姐,马车已到了舒府。”
舒婉垂眸,“王爷身负重伤,婉儿过意不去,想随侍在一侧照料着。”
陆晔微皱了眉头,“大周民风开放,但男女终究有别,这几日劳烦舒小姐本便不好,此时离宫是再不好叨扰你了。”
舒婉摇头,嗫嚅道:“这是婉儿自愿,并非叨扰。”
她油盐不进,似打定主意随在靖王身侧。
陆晔早知她有此意,在太医院时赶不走,此时已将人送至府外却是如何也不容她再赖下去的。
此前在太医院,他便早已吩咐胡安,想必此时,胡安应当已经进府请了舒婉父母出来相迎。他便未在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等待着。
舒婉抬头静静打量着陆晔,他在皇子中最是年长,长相也颇为雅气。
他脸部轮廓流畅和缓,五官秀气,尤其是眉眼部分。他是内双,只眼尾能瞧见眼皮上开阖的纹路,因此,他看向她人时,总会透露出一丝温和之意。
舒婉在打量陆晔,陆晔心知肚明,却未露不悦,他沉静等待着,直到车外传来舒父、舒母的拜见声。
他不便出行,便推开一侧轩窗,朝车外两人轻轻颔首,道:“近来本王在宫中养伤,有劳舒小姐近前照看…………”
舒婉垂眸静静听着,看不清脸色,直到末了,方才起身告别。
马车很快离去,舒父在一旁叹气,道:“你身为女子,即便靖王当日救护你有恩,也不应当这七日都待在殿内随侍左右,需得顾及流言蜚语啊!”
初始未传出靖王腿伤不治的消息时,舒父态度还十分温和,此时却是假模假样的斥责起来。
舒婉心知父母态度如何,却不甚在意,直白道:“婉儿心悦靖王,他为护我受伤,我如何能置之不顾。”
舒父闻言便有些气怒,倒是舒母心疼女儿,忙上前打圆场,拉着僵持不下的父女两进府,“别在外说了,婉儿,母亲许久未见你,怪是想你的………”
靖王府,
马车停下后,胡安照旧亲自躬身背着陆晔下马,因府前有一七步高的台阶,胡安便一口气将人背进府中,方才缓缓放下。
一侧仆人见此立即推着轮椅上前,待自家主子坐稳后,方才缓缓朝内推去。
这几日,陆晔因食用了特质的汤药伪装病症,身体受到反噬虚弱劳累,吩咐好一切后便卧床休息。
他睡的死沉,未料想有人到来,直到醒来时,夜色已深,屋外廊檐下纱灯的光亮隐隐约约透进屋内。
他就着这朦胧的亮光看见来人坐在桌前,背对着他,也不知候了他多久?
陆晔缓缓从床上坐起,那人听得动静,回转身来看他,“真伤的这般重?竟是未察觉我的到来。”
“夜深,不知太子前来所为何事?”
这人应当候了他许久,却一直坐在桌前等他醒来,不知何意,但此时看来却是未有危害之意。
陆盛上前,透过窗缝撒进的月光便打在了他脸上,随着他的走动一闪而逝。
他面色平静,垂眸看着床上的陆晔,轻声道:“我此前也曾命人前来传讯,想同你见上一面,但你推拒不见,再有几日我便要出行去往边塞,不想错过机会,便冒昧前来同你一谈。”
陆晔沉沉吸气,他方才从宫中众人眼中解脱,他却亲自寻了过来。
两人自幼交情不深,且陆晔母妃为皇后所害,加之两人身份敏感,他并不愿与其相谈。
但他深夜入府,已到了床前,顺势探一探他是何想法却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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