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她吗,城之?“
手堪堪搭在门上,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东方瑶的手登时一僵。
室内年轻的公主微微一笑,吐出三个字来:
“东方瑶。“
东方瑶本人呆在门外。
以前听人议论她,多半是背地里说她的身世,掖庭出身攀上了韩鸿照的高枝,后来议论她想要麻雀变凤凰,逢迎太子却又毫不留情的出卖他以求荣华富贵,再后来,花样就更多了,却从来都没有人在背后说过她这种事。
李双儿这是在问什么……问谁,谁喜欢她?
她脑中仿佛有根弦上了年纪,此时双郡主的这番话便像是一阵清风,不仅吹散了那灰尘,还来回拨动了几下。
良久,东方瑶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崔城之,喜欢不喜欢东方瑶。
从来没有过如此卑劣的感觉,东方瑶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耻,她不该偷听这种事情对不对,而且没有必要的对不对?
手不自觉的攥起来。
有一刻静默,然而这一刻却像是隔了一个甲子般,除了她那快速的心跳,随后的两个字又骤然扑灭了心底的火焰。
“没有。“崔城之低下头,瞥了一眼案几上还冒着热气的酒水,说。
“是么……“
李双儿喃喃轻念。
“没有。”
他说没有。
他说,他从来没有喜欢东方瑶,那个叫东方瑶的女子,哦,那个女子就是她。
东方瑶觉得从头到脚泼下一盆冷水,凉彻骨,凉的彻底,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嘴角动了动,她想笑,嘲笑屋内的这两个人,可是扯了半天却也扯不出来,她最终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无聊。”
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小小的净室中摆了一张长长的坐榻,一张古朴的案几,案几上摆了几个陈旧的杯子,四下看去,除了墙上挂着的那副老子骑青牛的画像,恐怕再无一多余之物。
一家人在静谧中静静地候着。
此处地邻萝山,城郊无人,倒也有份难得的寂静。观中栽了许多竹子,时有凉风吹来,便“簌簌”而响,不过倒在这份难得的寂静之中,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气。
就连空气中冷风的味道都是萎靡不振的。
瞧着窗外随风一摇一晃的竹子,慕容淑心想。
“莫要坐在风口,风大。”
李衡乾拉了拉慕容淑的手,感觉到妻子指尖的沁凉,不由轻声道。
慕容淑觉得头有些晕,早晨起早了,又赶了路一上午的山路,这会儿自然身子不虞,不过她依旧摇了摇头:“没事的。”
心中却漫上一丝悲凉,恍惚忆及前几日偷听的话。
“消渴之症,倘若有千金之方,恐也只能保三年无虞。”
她默然垂下了眸子,顺从丈夫的动作,坐到他的另一边去。
这时,有人叹了一口气。
是李衡贞,他说道:“若我是姑姑,谁都不想见。”
“阿兄!”
李衡乾皱眉看着他。
李衡贞冷笑了一声,一语未言。
柳氏暗地里推了李衡贞一下,发现他身子僵硬。
“斯人已逝,再说什么都无可奈何。”
上首的榻上坐了个四十多岁,身着绛紫色宝相花银绣长袍的女人,闻言,她淡淡的开口。
“母后……”李衡贞又待开口反驳,被这女人一记威严的眼刀打了下去。
此人正是当今皇后窦氏。
窦氏沉下一口气,说道:“谨言、慎行,这是入主大明宫时太后娘娘对你们几个说的话,不过一年,难道全忘了么?”
一时愈加静默。
窦氏心中忍不住叹息,她也多想明明白白的和儿子说清楚,可是现如今无论宫里宫外到处都是李少简和太后的眼线,有些话她就是心里敞亮又如何跟义愤填膺的儿子们说清楚?
“嘎吱”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十七八岁,身着轻紫纱法衣的小道姑,拱手作揖,说道:“诸位贵人请回罢,公主说哪个都不见。”
果然,其实他们早就猜到了。
太后都不见,又怎么会见他们?
窦氏思量片刻,问道:“这些日子,公主身子可好?”
“吃药调理了,甚好。”小道姑答。
“小郎君身子可还好?”
“也用药调理了,甚好。”小道姑依旧答。
窦氏默然良久,不知说什么好,都是甚好,那究竟怎么才算不好?
第五十一章 阴晴圆缺
“即是如此,儿等便不叨扰姑母了。只是山中与宫里毕竟不同,难免用度有缺,若是姑母哪里不适,尽管遣人入宫来提,做侄儿的必不会慢待了姑母,”李衡乾拱手,对那道姑诚恳道:“区区此心,烦请女冠一一转述。”
窦氏赞许的看了李衡乾一眼,说道:“吴王说的正是,女冠可要专转述清楚明白了。”
那小道姑诚惶诚恐道:“谨遵皇后殿下、吴王殿下之意。”
出了道观,便早有奴仆在外候着了,赶紧搀了皇后上了马车,李衡乾也扶了病弱的妻子,随即径直上了一匹马,回眸一看,却眼见自家兄长和嫂嫂落在后面不知说什么。
“三郎和母后都不许我说,这却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做人倘若连说句知心话都不行,便是做了这皇亲国戚又有何用!”
李衡贞面色铁青,又哼道:“倘若不是徐少简那个邀媚献宠的小人,姑母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想当年姑姑和驸马多恩爱啊,谁知太后一旨令下,说驸马与叛臣安崇寅勾结,一杯毒酒赐死了事,可怜她姑母刚刚生产完毕便惊闻此噩耗,便是个外人看了恐怕忍不住落泪叹息,更何况他们这些亲近之人,却要为了那劳什子的“谨言慎行”把所有的委屈和怜惜打掉肚子里咽,做个战战兢兢的缩头乌龟,便是保住了性命又有何用!
“夫君!”柳氏急的赶紧手中用力,掐了李衡贞一下,“你忘记父皇母后怎么嘱咐的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李衡贞紧抿唇,不语。
柳氏左看右看,坚定而又低沉地说道:“斯人已逝,木已成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衡乾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来,暗地中却紧紧地攥住了双手。
是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他会要所有的奸佞小人,为今日的做所为付出代价,凡是伤他至亲,迫他所爱的,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他们不会知道,在无人所见的隐秘之处,正有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们。
……
白纸黑字,触目惊心。
拿着信的东方瑶,手忍不住抖了起来。
“……密曰‘驸马都尉与安崇寅可密谋之罪,今日不除,他日必成大患!’”
于是大理寺少卿秦峥趁着公主将要临盆之际,亲自将驸马带走,而驸马为了不惊动公主,只字未言,只云回老家去接父母,这一去三日,公主生产后惊闻此噩耗,几欲昏死,硬撑着赶到诏狱,谁知见到的,却只是一具尸体……
东方瑶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怎么会……”她喃喃自语,不敢置信,又飞快的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信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原驸马都尉安思逸,早于两个月前被褫夺封邑,贬为庶人,太后亲自为他和公主和离,安氏一族尽被查封,后代子孙皆不得入朝为官。
安氏一族……身为恭敏皇后的直系亲族,安氏一族不得入朝为官,安氏长房嫡子被扣上谋反的罪名赐死,东方瑶心中巨震。
太后,她是真的要下手了,如此毫不留情,符合她一贯的风格,可元香是她的女儿,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怎么…怎么下的去手?
芍儿低声一叹,真是个可怜的公主,纵然背后光芒万丈,却连自己的幸福都不能左右,竟要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惨死,何其残忍!
她与黄辞对视一眼,上前轻声道:“娘子,可要备墨?”
东方瑶黯然许久,沉重的摇了摇头。
公主于她来说,是永远遥不可攀的身份,却也是永远惺惺相惜的患难之交,幼时偶然相识,她只是一个不受母亲疼爱的公主,温柔和善的外表下,是一颗孤独而敏感的心,小心翼翼的讨好着自己的母亲,渴求得到她的一分怜爱。直到她长大一些,皇后的心结终于打开,母子二人和好如初,可不过短短十几载,为何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元香心里该有多难受,可是这个时候,她又偏偏不能守在她的身边安慰她,提起笔来,想写些什么,却又一张张尽撕了,皆是苍白无力之感。
她不是安思逸,给不了元香一辈子的许诺,甚至在她最悲伤的时刻陪在她的身边都不可能。
斜阳逐渐隐在云层之后,暮光收敛了万千芳华,只余淡淡的霞色淌在遥远的天际。
披了衣,静静地立在窗边,眺望着远处的夜色,看着日光终究隐去,月亮爬上枝头,枯枝扫过月色,暗影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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