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天真的皇家公主被恶婆婆磋磨,狼狈逃回宫中寻求太后的庇佑,太后心善,见文昌侯夫人经历了丧子之痛,不忍将事情揭发出来,故而按下不提,公主亦是感念先夫待她至真至诚,不愿伤及其家人的声名。
太后和公主都是委曲求全,都是菩萨心肠,都是以德报怨。
当今圣上不忍责罚文昌侯府,乃是皇恩浩荡。
至于太子痛斥文昌侯府,乃是敬爱长辈,至纯至孝。
至于文昌侯府,全是活该。
太子这一招虽然直截了当,但不得不说,成效却是立竿见影的。原本成日被这事闹得头疼的太后,也又有心情拜佛了。
太子到太后宫中的时候,太后正领着一帮妃嫔们准备保宁公主的嫁妆单子,见他来,老太太一改往日的温和却不亲近的态度,极为亲昵的将他唤到身边来。
“快来快来,喻儿来替皇祖母掌掌眼,究竟是这幅百子千孙金丝坠玛瑙好,还是这幅花开富贵银丝缠东珠的帐子好?”
妃嫔们极为识趣的退出一射之步,太子上前,打量了片刻两幅帷帐,道,“回皇祖母的话,孙儿看,这两幅都是极好的,寓意都不错。真要分出个高下来,在这事上,孙儿可比不过祖母和各位妃母们有见识。”
这一声妃母,叫的在场的妃嫔们吓了一跳,忙错开身子不敢受他这声称呼。
太后倒是浑然不觉,还故作嗔怒道,“你这滑头,皇祖母就是拿不定主意,这才来麻烦你这太子的么!你倒好,又把事情推回来了。”
这显然是祖孙之间的亲昵了,太子心道,以往他来的时候,皇祖母可没待他这般亲厚,可见从姑姑身上下手,才是正道。人人都有软肋,连后宫最尊贵的皇祖母也有。那父皇呢?
太子微微一晃神,随即回道,“皇祖母教训的事,那孙儿就替您拿主意!姑姑乃是金枝玉叶,出嫁自然要盛大才是,十里红妆哪里称得上姑姑的身世,何不将两幅帷帐都放进去呢,大不了孙儿也斗胆替姑姑添个箱么!把这十里红妆,变成二十里甚至三十里,岂不更好?”
太后最宠爱保宁了,听到这样的话如何不高兴,当即便道,“好好,你这主意好!”
妃嫔们见太后乐呵呵的,又说了几句讨巧的话,奉承太子多么至纯至孝,随后便挨个告退了。毕竟都是些比太子年纪还小的妃子,个个貌美如花的,也该避嫌的。
太子扶着太后回了内室坐下,祖孙俩这才说起来保宁公主和文昌侯府之间的那点事情,太后叹气,“唉,这事到底是我们皇家亏欠了文昌侯。”
太子道,“皇祖母说的是,孙儿也不会让文昌侯府白白背这个坏名的。等时过境迁,孙儿会提拔文昌侯府二公子的,眼下到底是姑姑的名声最重要。”
太后闻言心安了不少,年纪大了,便开始求神拜佛了,说到底是惦记起死后那点事情了,这把年纪,做些亏心事都要好几晚睡不着了,只是到底是对爱女的爱护胜过心中的良心,还是没说让太子替侯夫人正名的话了。
太后只是点点头,道,“太子心里有成算就好。”
眼看着气氛沉重起来,太子忙说起了姑姑保宁公主的婚事,他是来和太后加深感情的,可不能让文昌侯府坏了气氛。
“听说孤那位姑父,乃是天元十三年的榜眼?如今在翰林院为官,官居四品。”
对于准女婿,太后自然是了解过的,道,“的确是,听说,这庞复模样俊美,文采也颇为不错。”
太子笑道,“皇祖母挑的人,当然是极好的。倒是孙儿先前给皇祖母荐的那个覃九寒,倒是真真没有这个福气尚公主了。”
太后也有些遗憾,“覃九寒如今官居二品,乃是礼部尚书?这倒是真的有几分可惜,比庞复还要年少有为呢,只是他到底是有家室的,听说同他那发妻感情也颇深,你姑姑嫁过去,恐怕要受冷待。”
太子心里也是觉得很可惜,毕竟那时候事情都快要定了,他那姑姑都要出宫去相人了,正巧就出了事,他被父皇冷落,也就一时半会把这事给忘了,等他重获父皇的宠爱之时,姑姑和庞复的亲事都说的差不多了,他再开口就显得很不合适了。
只是太后这么说,太子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句的,“皇祖母实在是冤枉孙儿了,孙儿哪敢让姑姑嫁给不珍爱她的人!这覃九寒,家中虽有发妻,但只是个村妇罢了,容貌也很寻常,并不得夫郎心意,如今都还在护国寺清修呢。”
太后闻言倒是没觉得被“赶”到山上清修的村妇可怜,还颇为遗憾道,“那真是可惜了!你姑姑这性子,我就想着给她找个寒门出身的,哪怕她脾气稍微大些,也能容得了。只是这庞复的官到底是小了些,倒是这覃九寒,真合适呢!唉,我先前也不知道,听人那么一说,可不就当真了吗?罢了,罢了,如今都已成定局了,你姑姑瞧着也怪中意那庞复的,也算得上是件好事了。”
而他们嘴中这个容貌寻常的“村妇”,此刻正在家里听着皇家的笑话呢。
杨嬷嬷原本都打算再不打听保宁公主这事了,结果才过了半个月,事情便“反转”成这幅样子,对保宁公主颇为不喜的杨嬷嬷,立即便觉出了不对劲,一回来,便又把这事给蓁蓁说了。
蓁蓁这回倒是没有责怪杨嬷嬷嘴杂,而是听得颇为认真,听到在众人嘴中,侯夫人成了十恶不赦的恶婆婆的时候,终于蹙眉了,“侯夫人从头至尾都未曾出来说过话,竟被众人编排成这个样子了?”
杨嬷嬷也同仇敌忾道,“要我说啊,婆婆给儿媳妇做规矩,是常有的事情,就说我那儿媳妇玉纤,我不也得给她做做规矩。要说磋磨,老奴心里可就怀疑了,这堂堂公主,还能被个侯夫人给磋磨了?”
蓁蓁低声叹了口气,道,“侯夫人也是飞来横祸,只盼她能熬过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边蓁蓁正替侯夫人难过呢,进来正好瞧见这一幕的覃承勋便蹲下、身子,安慰道,“若是娘被这样的流言攻讦,孩儿一定会护着娘,让幕后黑手付出代价的。”
少年许下重诺的样子,实在真诚得让人心软,蓁蓁方才被这事弄得略有些差的心情,也被长子这么体贴的模样弄得熨帖不已,嘴角含笑扶他起来,“快起来。过些日子可是又要下场考试了?这一回,娘实在是不能给你送考了。这小娃娃,真是从小就会争宠,偏生挑了这个时候。”
覃承勋摇摇头,道,“只是乡试罢了,娘的身子万万操劳不得。至于妹妹,妹妹这是机灵,知道第一时间便给兄长贺喜呢。”
算算日子,还真的正好是她临盆的那段时日,不知道那时,相公回来了没有?她腹中这娇气的小姑娘,睁眼若是没瞧见爹爹,指不定又要折腾人了。
蓁蓁无奈摇摇头,覃承勋取过上回读到一半的书,又开始郎朗念了起来。这叫“胎教”,他在母亲怀弟弟的时候见过父亲这般做,故而觉得不能少了小妹妹的,坚持也要这般代父做胎教。
蓁蓁自然是由着他的,长子做事一向妥帖稳当,这也是他的一番真心。
此刻的覃府是一片祥和宁静,而三条街之外的文昌侯府,却是里里外外一片愁云惨淡,从主子到下人,都是愁眉苦脸的。
文昌侯爷的书房内,去年刚袭了世子之位的二公子气急败坏推门而入,质问道,“爹,是您让娘去佛堂清修的吗?您明明知道,娘根本没有磋磨过公主!”
侯爷仰头看向次子,见他眉眼肖似长子,心头又是一悲,不由悲从心来,顿时老泪纵横。
从流言传开到现在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文昌侯却好似老了十岁一般,往日里总是打理得齐整的发,也有丝丝的凌乱,世子见了不由心头一酸,百感交集,仰面闭眼,泪水顺着下颌滴落到衣襟之中。
文昌侯抹了泪开口,“你娘是自己要去佛堂清修的。你若孝顺……孝顺你娘,便别再去她那儿闹了。”
文昌侯世子咬紧牙,满眼都是恨意,压抑得连手都在颤抖,“爹,我做不到看着娘被这般污蔑,我要还娘一个清白!文昌侯府从未亏欠过皇家,而皇家居然要踩着我娘的名声,不顾我文昌侯府百年的声誉!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太子又如何,公主又如何,太后又如何?凭什么他们可以这般肆意践踏他娘,那是生他养他的娘,皇室欠他兄长一条命,如今还要来讨他娘这一条命!若是兄长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后悔娶了那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说罢,他转身要走,走到一半,却被文昌侯一声喝住。
“爹,你要拦我么?”
文昌侯蹒跚起身,沉默看着膝下唯一剩的这个儿子,半晌,才把袖中的信交到他手里,“去吧,我去陪你娘了。日后,侯府就交给你了。”
第203章 ...
原本以为解决了宫外的流言蜚语, 保宁公主很快便要再嫁了。结果不知是她坏事做多遭了报应,还是当真天公不作美,钦天鉴一夜占卜之后, 竟在朝上提出半年内皇室都不宜行嫁娶之事。
梁帝自是想把妹妹嫁出去折腾别家人好了, 但是钦天鉴的话, 他又不得不重视。尤其是如今,外有战事,他的身子也时好时坏,他到底是怕保宁嫁人反倒损了他的福寿,故而还是命人把这事给太后提了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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