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郭姨娘也知道,现下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只得趁众人不注意时,偷偷冲许宓使了个眼色,有些话她说不得,她的宓儿却是说得的。
恰许宓也正满心的不自在,果然祖母素日说疼她都是假的,如今许夷光不过才一病,她老人家立马心疼得什么似的,她在她心里比不过大姐姐也就罢了,如今竟连许夷光也比不过了?
凭什么啊,难道许夷光带着丫头没规没矩的私自出府,还出的对,还因祸得福了?
所以许宓接收到郭姨娘的眼色后,哪里还忍得住,今儿她纵奈何不得许夷光,也得把她的一条臂膀给砍下来,让她知道她的厉害,让祖母不能疼她灭过她的次序去才是!
果然听了许宓的话,许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冷冷的看向春分沉声道:“四姑娘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都是你这贱婢挑唆得主子私自出府,差点儿丢了性命的。我们许家积善之家,我自然不会伤你的性命,但府里也是留你不得了,老大媳妇,打她二十大板,连同她的老子娘一并卖得远远的,看以后还有哪个下人敢挑唆主子!”
因为许宓的提醒,也想到了许夷光是怎么才会忽然病倒的,对她本就不多,方才不过是一时情之所至而起的怜惜,也瞬间大打折扣了,吩咐脸色比方才好看了不少的李氏:“不必给二丫头收拾东西了,她本就病着,还是别挪动的好。”
第37章 辱我至厮!
许宓听得大喜,看来祖母对许夷光的怜惜与心疼,也不过尔尔。
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正待再说,春分已先哭起来:“老太太,奴婢冤枉,并非是奴婢挑唆了二姑娘私自出府的,而是二姑娘想着下个月就是您老人家的生辰了,她和二太太都不知道该送您老人家什么贺礼,才能聊表对您的孺慕和感激之情,所以才会偷偷出府去,想提前置办好了贺礼,届时给您老人家一个惊喜,真不是奴婢挑唆的,求老太太饶了奴婢这一次……”
一边哭求,一边磕头如捣蒜,很快便磕得额头一片通红。
许夷光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听得春分的话,忙强撑着坐起来,虚弱的向许老太太道:“祖母,春分并没有一字虚言,孙女儿偷偷出府,真是想给您老人家置办寿礼,一来就像春分说的,希望能借寿礼聊表我和我娘对您的孺慕感激之情,二来,便是希望您老人家,能因此多喜欢我娘几分了,谁知道,谁知道孙女儿竟会遭受那样的屈辱……这才会一回家便再也忍不住,晕了过去的,您可一定要为孙女儿和我娘做主啊……”
话没说完,已忍不住拿帕子遮脸,大哭了起来,显然是真委屈得狠了。
看得许老太太稍稍缓和了面色,总归是为了给她置办寿礼,才会引出今日之事来的,且先问问她到底受了什么屈辱,再多定夺吧。
遂沉声问道:“不管什么原因,你私自出府都不对,不过你既受了委屈,且先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该为你做主的做主,该罚你的罚你,也不迟,说吧。”
许夷光却只是哭着摇头,一个字也不肯说,便是李氏小声催她:“敏敏,你倒是快说啊,你不说老太太怎么为你做主啊?”,依然什么都不肯说。
许老太太便不耐烦起来,大太太看在眼里,只得喝命春分:“二姑娘哭得说不出话来,你的嘴难道被缝住了,也说不出话来吗?还不快一五一十把事情都禀了老太太,指不定老太太看你识相,就饶了你这一次呢?”
春分闻言,忙收了泪,道:“奴婢这便把事情一五一十都禀了老太太,只是一点,老太太听了后,可千万别生气,不然奴婢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许老太太眉毛直跳,片刻才沉沉道:“你说,我不生气便是。”
春分这才娓娓说道起来:“奴婢和我们姑娘出了府后,想着正阳大街上好东西多,便径自去了正阳大街,进了就近的一家银楼。那银楼的老板娘好生殷勤会做生意,我们姑娘便听她的,进了雅阁里慢慢挑选,想给老太太挑个孔雀的宝结,我们姑娘说前儿看着靖南侯夫人戴了好生华贵,虽说孔雀按制只有一品夫人才戴得,但大老爷与二老爷都那般能干,给老太太挣个一品的诰命回来,那还不是迟早的事?不想才挑了一会儿,便有人在外面说那家店以银充金,欺瞒顾客,砸场子来了……”
把当时的情形事无巨细,全部描述了一遍。
讲到郭老太太忽然冲进店里,说自己的女婿是‘侍郎府的老爷,正经五品的官’,又说那银楼是她女儿女婿的本钱时,许老太太与大太太,还有李氏的脸色,都已是难看至极,显然该明白的,都已明白了。
便是三太太与许瑶光姐妹几个,心里也约莫都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情。
再看郭姨娘与许宓,更是早已满脸惨白,摇摇欲坠了,只恨不能冲上去捂住春分的嘴,让她不能再说下去。
可春分早得了许夷光的吩咐,就算是许老太太开口让她不许说下去了,也得继续说下去的。
何况这会儿还没人开口不让她说了,自然仍是说个不停:“当时银楼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自然有知道银楼底细的,便嚷嚷说那老太太的女儿只是给人做妾的,哪来的女婿?那老太太却说、说‘她女儿的男人,怎么不是她女婿了’?还说她女儿为夫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等她女婿来了,一定让所有人都好看。”
“我们姑娘听到这里,哪里还在雅阁里呆得住,带了面纱,便由奴婢扶着去了外面,问那老太太什么时候我们太太改姓了郭,不叫许李氏,而叫许郭氏了?什么时候我们姑娘的外家又由李家成了郭家?谁知道,那老太太得知了我们姑娘的身份后,竟然说、说她是我们姑娘的姥姥,一口一个‘好外孙女儿’的叫我们姑娘不说,还、还说我们太太除了一身的病,什么都没有,迟早要给她女儿让位子,我们姑娘迟早要在她女儿手底下讨生活的……”
“我们姑娘气不过,就让奴婢给了她一巴掌,她便要死要活的,说我们姑娘竟然敢打长辈,她儿子儿媳也帮着威胁我们姑娘,说要让老爷休了我们太太,还让我们姑娘给她磕头认错……”
春分说到这里,终于一副悲愤至极的样子,再说不下去了。
屋里也瞬间落针可闻,只听得见众人压抑的呼吸声,还有许夷光低低的啜泣声。
半晌,许夷光终于哽咽着低低开了口:“我只是想给祖母好生准备一份寿礼而已,谁知道偏就这么巧,去了……那家店里,还偏就这么巧,遇上了这样的事!可见那掌柜的一家扯着虎皮做大旗,招摇撞骗早非一日两日了,也可见,他们是多么的有底气,而他们的底气,都来自于谁,不言而喻,叫我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如何能不急怒攻心?祖母,您老人家向来最是慈爱,也最重规矩礼体的,可千万要给我娘做主,给我做主啊……”
许老太太面沉如水,嘴巴抿紧成了一道长长的直线,不怒自威。
清了清嗓子,她正要说话,李氏忽然挣脱吴妈妈的手,脚步虚浮却速度极快的走到她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便先满脸悲愤的开了口:“郭氏竟辱我至厮!郭氏及其娘家人的底气从哪里来,自然是从老爷那儿来,没有老爷的钱权放纵,没有老爷的宠妾灭妻,他们岂敢嚣张至厮!既然老爷如此不待见我,还请老太太做主,赐我一纸和离书,从此恩断义绝,两不相干!”
第38章 泥人尚有血性
李氏这么多年来别说在许老太太面前了,便是在下人面前,也从没有过这般疾言厉色,这般决绝的时候,可见是真气得狠了。
话说回来,泥人尚且有三分血性,何况李氏还不是泥人,被如此羞辱,她若还能隐忍不发,当没发生过这回事,她也不必活着了!
倒弄得许老太太一时有些个下不来台了。
她还以为,李氏也会跟许夷光一样,哭着求自己为她们母女做主呢,本来就是儿子理亏,郭氏狐媚子更是胆大包天可恶至极,她这次当然要重罚他们,再好生抚慰儿媳和孙女。
谁知道,李氏竟一开口就是要和离,再是恼儿子,许老太太也见不得李氏这般打儿子的脸,当年若不是她儿子愿意娶她,她早跟着父母家人去了碾伯所,嫁给当地的土包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又岂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偏她一点也不知道感恩,儿子不过犯了点小错,立刻嚷嚷着要和离,以为自家会怕她不成,她有本事就真和离,而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然而生气归生气,许老太太却知道,李氏除非死了,否则就只能一直是自家的媳妇儿,和离不可能,休妻更不可能,不然这些年来许家苦苦经营积累起来的好名声都将毁于一旦,何况当年老太爷临死前,她还答应过老太爷,会善待李氏母女的。
许老太太只得看了一眼大太太,示意大太太先劝劝李氏。
大太太却也正满心的恼怒,不过恼怒的不是许明孝的宠妻灭妻,而是郭姨娘竟在正阳大街上有一间银楼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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