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凤琰与凤玧,就连门外偷听的众人也刹那瞪大了眼睛。
华陵,嫡系?阿举?
那个……凤氏阿举?!
凤琰惊问:“你果真是阿举?可你不该在华陵城吗?怎会来此?”
视线在凤举身后环视了一圈,又问:“难道是家主来了洛河郡?”
听他此言,凤玧也忙不迭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凤举。
凤举摇头:“父亲仍在华陵,此番,我是经由父亲恩准,与灼郎出来赏景游玩的。”
随即,她淡淡扫过凤玧,又添了一句:“父亲深忧洛河郡族人苦于汛灾,处境维艰,特意叮嘱阿举定要来洛河郡看看,如若族人有何难处,凤氏一族同气连枝,休戚与共,华陵主家必当鼎力照拂。”
当然,这些话根本不是凤瑾叮嘱她的,可如今的她,用所有人的话来说,不过只是个女郎,她的话没有威信,但凤瑾有,且是绝对不容置疑的威信!
凤玧羞愧地低下了头。
凤琰动容道:“有劳家主牵挂了,有主家这句话,我等分支便是有主心骨的。”
说着,他看了眼凤玧,皱眉道:“阿举,今日这件事便不要说与家主听了,元孝他……”
顿了顿,显然他心中不可能没有怨气,可少顷之后还是说道:“他也确有他的难处,他既在这顺县立府,便不能不顾忌此地的父母官,你处置的这个县尉刘良是顺县县令蒋澄的妻舅,职掌顺县的兵法士,可谓在顺县一手遮天,易位而处……”
他大概是想说,易位而处,自己也能理解凤玧,可人非圣人,对于这个堂弟,他还是心存怨念,余下的话他不愿说。
“不过是忠肃王萧伦养的走狗,莫说是这断了气的县尉,纵是那县令,呵,一个小小的县令……”凤举悠然说着,扇面半展,凤眸横波扫向凤玧,道:“凤氏族人,不做那仗势欺人之事,但,任何人,无论是谁,都不能欺到我凤家人头上!凤家人的气节也绝不能向任何人卑躬屈膝!”
“啪”的一声,扇叶合拢。
“两位族伯,随阿举走一趟吧!”
凤琰从满心惊叹中幡然回神,问:“去何处?”
凤举言辞简洁:“县衙。”
卷一:衣冠华陵,步步锦绣 第二百五十七章 罪己邀功
“真不愧是主家嫡系的千金,这等气度,便是咱们家郎主也及不上的。”
“可不是,你没看到郎主在她面前都怯怯然不敢言语吗?”
望着那一行人离开,院中的奴仆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风清欢讷讷地道:“她便是那个阿举吗?”
“你说,她身旁那位郎君会是何人呢?”
听到凤清宁的呢喃声,风清欢疑惑地看向她……
……
正要上车,凤举忽然停下脚步。
“族伯。”
听见她的声音,凤琰和凤玧同时回头,发现她叫的是凤玧。
凤玧沉甸甸的心瞬间轻了几分,凤举肯叫他这一声族伯,便是对他的态度有所松缓了。
“阿举,唤我何事?”凤玧近前问道。
“我忽然想起一事,请族伯命车夫尽量慢行,在我等到达县衙之前,请族伯写一封罪己书,主动承认手刃刘良是你所为。”
“什么?”凤玧愣住了,难道这是要将杀人的罪名推到他身上?可杀人的分明就是……
凤举说道:“族伯无需多虑,只要族伯别忘了,在这罪己书上将县尉刘良与县令蒋澄彼此勾结犯下的罪行详尽列出,而你,不过是为民除害,至于能否将这封罪己书写得大义凛然、义正辞严,那便要看族伯胸中有多少文章了。”
凤玧思忖了片刻,眼眸蓦然一亮。
名为罪己,实为邀功。
凤举看他的样子,便知他是明白了,又说道:“如此也可免除有人借着诛杀县尉之名找凤家的麻烦,只是族伯这书信一拟好便要快马加鞭送往华陵城,以免被人捷足先登,反告我们一状。”
“是是是,我这便去写,车上有笔墨。”凤玧甚是急切。
凤举道:“族伯,除此以外,莫忘了将县尉刘良的罪行单独列一份出来,我另有用处。”
“刘良?可要县令蒋澄的?”
“不用,只需县尉一人。”
凤琰旁听着,暗暗感慨凤举的心思缜密,目送着凤举上车后,他发现慕容灼也要跟着上去,下意识便叫住了他。
“这位郎君!”
在正厅时凤举虽提了一句“灼郎”,但那时情形混乱,凤琰并没有小心记忆,只当这是哪位世家公子。
“阿举一个未出阁的女郎,郎君与她同车恐有不便,如若不弃,可与我同车。”
“不必。”慕容灼回答得干脆利落,“我与她向来如此。”
直到慕容灼上了马车,凤琰仍是呆愣在原地。
向来如此?
阿举与这位郎君竟……如此亲密!
难道是……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赶忙走到车窗外,低声道:“下臣不知四殿下驾到,多有怠慢,还望恕罪。”
慕容灼眉尖动了动,这凤琰是将他当成凤举的未婚夫婿了?
看一眼凤举,见她正命未晞玉辞拉帘更衣,似乎并未听到。
慕容灼想了想,一把摘掉了纱笠,将车窗帘挑起一角,冷淡地看向凤琰。
“你弄错了,本王不是萧鸾。”
说完,默默在心中添了一句:谁说她凤氏阿举身边之人就一定应是萧鸾?
凤琰错愕地盯着布帘后那张绝色妖冶的容颜。
慕容灼却已不耐烦地放下了帘子。
车厢中央拉起的布帘上,十分模糊地映着凤举的身影轮廓。
慕容灼瞪着看了片刻,忽而舒眉,忽而皱眉。
自己为何平白无故地恼怒呢?
思来想去,或许只是因为不喜欢被人误认成旁人?或许吧,或许……
卷一:衣冠华陵,步步锦绣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六郎凤轩
三辆马车同时抵达县衙府门外。
凤玧的罪己书早已在中途便已快马加鞭送往华陵城,凤瑾的手中。
再次从马车上下来时,凤举已经是另外一番模样,寻常的绫罗襦裙换成了一袭灼灼的大袖红裳,华贵逼人。
她身旁的慕容灼也摘掉了纱笠,郎艳独绝,欺霜赛雪。
“阿举,他……这位……”
凤琰和凤玧几乎同时开口。
凤举自然地抓住了慕容灼的手,柔情似水地说道:“这是我的灼郎,族伯们唤他慕容郎君便可。”
明知她只是做戏,可听到“我的灼郎”四字时,慕容灼还是觉得莫名地舒适,就像有一只手从他心上轻柔地抚过。
无视凤琰与凤玧的骇然,凤举道:“族伯,若阿举记得不错,六哥应是在县衙任主簿一职。”
“对,轩儿……是此处的主簿。”爱子的前程也是他忌惮县尉的原因之一。
“甚好。”凤举眉梢扬起,凤瞳熠熠生辉。
县衙后堂。
县令蒋澄无所事事,正与自己最宠爱的妾侍刘夫人拉着小手,哼着小曲儿,饮酒嬉闹。
“大人,不好了!出人命了!”县衙捕头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刘夫人赶忙拉起衣衫,蒋澄大怒,戳着捕头的脑门。
“谁让你闯进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捕头却顾不得这些了,叫道:“大人,刘县尉被人给杀了,尸体就在外头。”
“什么?”蒋澄尚未有所反应,那刘夫人已推开他瞪向捕头,“你说我兄弟被人杀了?”
蒋澄眨巴着眼睛,终于听清了。
“快!快带本官去看看!”
县衙偏堂的地上,刘良的尸体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心口的衣衫被血液染红,人早已冷透了。
“弟弟!弟弟啊……”刘夫人扑上去抱住尸体扯开嗓子哭喊。
“怎么会如此呢?”看着那尸体,蒋澄仍是有些发蒙,他皱着两条乱眉,疑惑地看向捕头:“究竟是何人敢杀害县尉?”
捕头答:“属下也不知啊,衙役们听见有人敲门,开门时,地上便只有县尉的尸体……”
捕头说到一半,刘夫人忽然扑到了蒋澄怀中。
“大人,你可一定要为我弟弟报仇啊!”
此时,一个青年走了进来。
青年容貌俊朗,宽袖长衫,青玉悬腰,一身的书卷气质。
“凤轩,你有何事?”蒋澄用他一贯不屑的态度看向青年,多看了几眼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记忆中,这个青年总是温温吞吞,默不作声的。可是今日,他那总是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眼神也变得似有不同。
怪哉……
“大人!”凤轩走到蒋澄面前,将一张折叠的纸递呈到他面前,“属下此处有一样东西,需请大人过目。”
蒋澄手一挥道:“本官现在无暇看你这些文书,你没看到本官有大事要处理吗?”
凤轩仍坚持道:“大人,还是请您先过目吧,或许,这两件事有所关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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