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做官,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可他还是去了。因为他觉得这是扳倒我舅舅唯一的机会……”风重华冷冷地笑,语调里全是讽刺,“可他有没有想过,扳倒了我的舅舅,他的命就更不值钱了。舅舅在,他能活,若是舅舅不在了,他还有什么用处?只怕宫里的人第一个就会放弃他。”
“所以,一旦去了避暑行宫,他很快就成为一颗被废弃的棋子。皇帝的怒火,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的。还有,他若胜了,除去了我与舅舅,你觉得他还会留你活着吗?你娘家能帮你多少?到时,他只消报一个暴毙,你娘家不认也得认了。”
“你与文府本就是一体的,我们荣你能荣,我们败你死。”
柳氏被她气势所慑,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结局,难道就是她想要的吗?
风慎被囚或者死,她空守着孤房,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柳氏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用手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风重华垂下眼睑,心生叹息。
觉得有些对不起柳氏。
让她嫁给风慎,她嫁了。让她把风慎往正途上领,她领了。
可是风慎却死活不愿意走正路。
一头往作死的路上挤。
方婉的事,只怕韩辰已经谋划很久了。
在她第一次听到‘方婉’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天下何其之大,韩辰为什么非要给文氏安排一个这样的身份。
只怕他等的就是袁皇后!
只要袁皇后一查文氏的身份,他所有的后手可以尽数使出。
以有心算无心,韩辰必赢!
袁皇后必败!
“我怎么办?”过了片刻,柳氏终是出声。
“我娘亲去世快三年你才嫁过来,此事与你并无任何干系。”风重华拍了拍柳氏的手,“到时若是有人问,你只管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她看到柳氏神色依旧不安,强调道,“此事必不会牵涉于你,且放宽心就好。”
听了这句话,柳氏的心安了,“那我以后咋办?那我哥咋办?”
她有些担忧!
哪怕就像风重华所说不会牵扯到自己,可万一风慎死了……
自己是守还是不守?
守吧?自己没有子嗣,将来就得倚仪郑白锦的儿子。
她与郑白锦这些日子斗得如火如荼,可不想以后受郑白锦的气。
若是不守,趁此机会和离。
可她的嫁妆和聘礼都在风重华手中……她不是不相信风重华……而是,人总是有私心的对不对……万一风重华不还给她,她怎么办?那银子和聘礼毕竟都是周夫人和郭老夫人置办的……
她在这里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风重华看明白了她的心意,轻声道:“若是想和离,遣你哥哥来文府商议。”她与柳氏俯耳起来。
柳氏越听脸色越白,一下子怔住了。
正说着话,有人进来禀告,说是范嬷嬷求见。
风重华此时哪愿见郭老夫人?
便冷声道:“我马上就要回府,就先不见老夫人了。”
范嬷嬷没想到风重华连见都不见自己,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范嬷嬷去回禀郭老夫人且不提。
风重华劝了柳氏几句后,就到前院找到了文安然,说要回府。
“表妹?姑姑她……”文安然也是隐隐约约知道了一点事情,此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风重华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先回府,一切回府再说。”
见到风重华比他还要果断和沉着,文安然怔住了。
回到文府后,风重华去见了周夫人。
“他被袁皇后的人接走去行宫了,柳氏想要阻拦,被他使人打了一顿。柳氏说,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想讨舅母一个主意……”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小妹嫁给他这么多年,他享了多少小妹的福?如今居然要把小妹与咱们往死里整!”周夫人气怒交加,此时再也顾不得风度,破口骂起了风慎。
周夫人毕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就是骂人翻来复去的也就那几句。不过骂了三四句就不再骂了,说起了柳氏的事情,“不拘是和离也好,守也罢,都随她意思。她毕竟也是为咱们才受的这些苦,要善待柳家。哪怕就是柳氏真和离了,以后也要与柳家当做亲戚走动。”
风重华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余嬷嬷在外面大声禀报,说是风明薇来了。
“你要不想见她,就把她赶走。”周夫人轻声道。
风重华轻轻摇头,“我还是见见吧!”
第170章风明薇挨打
西跨院阴凉的花厅中,风明薇已经等待多时。见到风重华姗姗而来,就如同猫儿被咬了尾巴般跳了起来。
“怎么这么慢?我都等半天了。”
自从她搭上徐飞霜之后,就很看风重华不起。老想寻个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羞侮风重华,可是风重华也不知是得了消息还是怎么着,一连几个月不出府,天天呆在文府。
害得她英雄没了用武之地。
若不是这次风慎被人带走,她们‘姐妹’还见不着面。
“妹妹坐。”风重华神色温和,笑盈盈地望着风明薇,“大家闺秀要喜怒不形与色,妹妹莫忘了规矩礼仪。”这句话直气得风明薇脸色都变了。
“坐什么坐?父亲被人抓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坐?”风明薇怒气冲冲地立在风重华面前。
风重华不理她,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端起丫鬟奉上来的香茗,掀了盖子轻轻吹着。
她爱喝毛尖,所以东跨院常备的香茗就是毛尖。一掀开盖子,就看到黄绿色的茶汤,上面浮着一层细细的白毛。
显然是上等的明前茶。
风重华啜了一口,茶杯上袅袅上升的白色轻烟将她的面庞轻轻遮住,那双如泉水般清澈的眸子也变得朦朦胧胧,叫人看不真切,只露出细白如瓷的额头。
她这般气定神闲,倒激得风明薇受不住了。她猛冲向前,一把打掉了风重华捧在手中的茶杯。
“你算个什么东西,没爹没娘的野种,倒也敢在我面前装起大家闺秀来。我来找你,是看得起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省得我说出什么不好听的,倒叫你连站都站不住。”风明薇撇了撇嘴。
‘砰’的几声碎响,茶盏碎落在风重华裙边,将一条上好的轻容纱长裙溅上了水渍。
几个丫鬟轻呼一声,急忙上前,仔细地为风重华擦拭。
幸好是夏天,茶水不太热。
不过饶是如此,风重华红嫩的肌肤上依旧起了一层淡淡的红印。
风重华动也不动,连眼皮都不带抬的,擦了擦手上的茶叶沫,“你知道吗?上次你的父亲在文府大叫大嚷,他是什么下场吗?”风重华示意丫鬟走开,扶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风明薇,“他被乱棍打出,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在文府撒野。”
风重华的声音如春风般和缓,可传到风明薇耳中却如同利刃。
她的嘴角微微抽搐,想要冲上去像小时候那般狠狠扇风重华几记耳光,然而一双腿却根本不听她的话,连动都动不了。
风重华仪态端方地站在她的面前,容光焕发,妆容精致,一举一动说不出的赏心悦目。这样的气度和芳华,是她永远也学不会,是她心中所向往的。
可也是她所痛恨的!
“我今天愿意见你,是给你脸面,这也是你的荣幸。你若不珍惜,以后再也不要来了。”风重华接过大丫鬟悯月递来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唇角,“到底是小妾生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这样的语气神态,还有眸中所露出的不屑与傲然,令风明薇喘不过气来。
风重华明明是个野种,为什么能活得这样恣意?哪怕娘死了,父亲也不要她,依旧拥有一切。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就连徐飞霜都曾看过她的脸色。
凭什么?
这是凭什么?
风明薇想要上前争辩,却被风重华的气势所慑,一双腿牢牢地盯在地面,动也不能动。
感觉到身体的背叛,风明薇又怒又气,用力咬了下唇,怒声道:“你凭什么骂我娘?你这个野种有什么资格骂我娘?你连养了十来年的父亲都不认了,又算个什么东西?如今我父亲被人给抓走,你不仅不思救他,反而骂我。你这般的无耻,这般的不要脸,信不信我说给天下人知道!”
“掌嘴!”风重华不理她,转头与悯月等人说话。
悯月等几个大丫鬟会意,指使了几个粗使婆子上前,就要掌风明薇的嘴。
“你要做什么?”风明薇被唬了一跳,一跳跳到椅子后面,用一双警惕的目光盯着风重华。
“我在教你规矩!”风重华嗤地轻笑,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跑到别人家里大喊大叫,早晚也会有人教你怎么做人。还不如我今日一并教了你,也省得你将来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