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打听了一番之后才知道,原来竟是因为东川候的事情。一想到这些日子的情形,宁妃忍不住了赞了宁朗几句。
她的贴身内侍高内侍笑盈盈地道:“也就只有东川候才会真心实意地想着咱们皇子,难得是咱们皇子也将东川候视为长辈,愿意听东川候的呢。”
宁妃就笑:“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可是我的亲堂弟。”
“那是,”高内侍连连点头,“这世上,东川候就只剩下娘娘和二皇子两个亲人,他不和二皇子亲还能和谁亲?”
宁妃心中一动。
当年因为追随永安帝起兵,宁氏族人被前朝废帝下令杀得干干净净,也就只剩下宁朗因为在远在凤仪会馆中读书这才幸免于难。后来永安帝得了天下,就封了宁朗为东川候。
因为永安帝怜悯宁妃阖族亡故,对宁妃多加照顾,就连袁皇后也要给她三分脸面。
然而,随着二皇子慢慢长大,母妃无靠,六亲无依的后果就显示出来了。大皇子有袁皇后和一些军中故旧撑腰,二皇子有什么?除了一个宁朗再无其他人。
如果她再与宁朗疏远,那以后二皇子可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宁朗虽是久不在朝,他身后却站着龙虎山张天师一脉。
在必要的时候,张氏振臂一呼,对二皇子的助力还是极大的。
她不能再也宁朗疏远下去了。
想到这里,她问起了宁朗那位来历不明的夫人,“那个妇人,现在还没有寻到父母吗?”
高内侍早就等着宁妃这句话的,闻言忙道:“还未曾寻到,那妇人好像是被磕着了头,不仅记不得自己姓甚名谁,就连家乡也忘了。而且她又满口官话,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身边的那个毁容小婢也是在流民堆里才跟着她的,半点有用的东西也问不出来。”
“这可奇了。”宁妃只听得意兴萧索。
一个连来历家族都没有的女人,怎能做宁朗的夫人?
高内侍看到宁妃的表情心口一紧,连忙道:“二皇子也是连连称奇!不过二皇子说,为了东川候着想,这个女人还是需要寻到娘家的。所以他一方面先替妇人安排一个临时身份,然后再拜托皇城司替他搜寻妇人的真正身份……”
让皇城司的人帮助?这岂不是泄露了东川候身边的女人来历不明的事实?二皇子怎会如此傻?
宁妃一怔,不由抬起头,“二皇子是这样说的?”
高内侍不由笑了起来,“要不怎么说二皇子是娘娘教养出来的,就是知进退识大体。他将东川候的事情禀告给了陛下,求陛下赐给东川候府内的女人一个身份呢。”
“什么?”宁妃紧张了起来,手中的帕子也攥得更紧了,“那陛下是怎么说的?”
高内侍立时就眉开眼笑起来,“陛下不仅夸了咱们二皇子懂事孝顺,还说这件事情应该好好地替东川候谋划一番。”
“真的?”宁妃蓦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又是喜又是惊,“陛下真是这么夸他的?”
“那还有假?”高内侍连连点头,脸上的眉眼都似乎活了起来。不仅把他打听到永安帝如何夸二皇子的话给说了一遍,还模仿了永安帝的口气。
宁妃皱紧了眉头,缓缓地坐了下来。
高内侍服侍了宁妃十几年,这会哪里会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连忙将今日遇到干清宫掌印太监胡有德的事情给讲了一番。
当听到胡有德说“陛下说,这天下间至亲至爱莫过于父子这句话时极其欣慰”时,她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
这么说,二皇子竟是误打误撞地触到了永安帝的软肋了?
东川候再与二皇子亲近,那也不过是表舅,二皇子可是永安帝的亲儿子。表舅遇到了事情,二皇子去求父亲再正常不过。而且,二皇子还把东川候的窘迫事讲给了永安帝听,然后再求永安帝的赏赐。
永安帝当然老怀大慰。
“孩子长大了啊!”宁妃长长出了口气,心中满是欢喜。
高内侍目光闪了闪,将头垂了下来。
二皇子嘱咐他的事,幸不辱命。
而在二皇子所居住的宫里,则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景象。
二皇子听完手下内侍的禀告后,目光闪亮。
表舅不愧是名医,居然一下子号准了永安帝的脉。他在永安帝面前略提了提表舅窘迫的状况,希望能为表舅府里的妇人求一个身份。没成想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居然让他得了永安帝的夸奖。
不仅如此,永安帝还兴致勃勃地与他讨论了半天,说那妇人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最后,还把罗提点叫到了宫中,命他四处寻访那妇人的家族。
永安帝有多少年没有夸奖过他了?
二皇子一想起这件事情就觉得心酸。
他打定主意,以后要多与宁朗亲近亲近。
上架加更第一章,还有四章。祝各位亲情人节快乐!
第130章方婉
见完时洪瑜后,方思义并没有回汉王府,而是往金仙楼走去。
金仙楼是周王的产业,也是京中名人学子们汇聚地之一。
因为装修高雅,菜品精美,服侍的小二又都是各色美女,所以许多王公贵族在无事时都会来坐坐。
有周王的威慑力在,这里无人敢惹事,所以京中所多阁院青楼都愿意让头牌来里登台献艺。
有绝色美女可看,耳听士子高谈阔论声。
金仙楼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
所以方思义这位举人来到金仙楼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进了金仙楼,他没在大厅多呆,而是由一位店博士引着,去往了较为隐蔽的后院。
后院皆是独立的小楼。
每幢小楼都用院墙隔开,自成天地。
店博士将方思义一送到小院,就躬着身子离开。
推开了院门,只听得一阵古琴叮咚声,伴随着宜水阁宜水小姐的箫声,将一首《妆台秋思》演绎得优美委婉,又带有淡淡的忧伤。
方思义掩上门,站着静听了一会,直到琴箫合奏声停顿,他才走了上去。
“清川。”
宁朗字清川,道号玄诚,是龙虎山华阳真人的弟子。
宁朗的道号玄诚知道的人多,可是字却很少有人知道。因为这个清川这个字是他当年去凤仪会馆求学时,方思义的父亲方澄所起。再后来,宁朗被华阳真人瞧中,把他抢到山上做了弟子。
而华阳真人与方思义的父亲方澄,是几十年的好友。
宁朗浅浅一笑,挥手令妓子们离去,而后才读诗书的腐儒,眼见女儿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惊怒交加,当着宁朗的面要活活打死方婉。
宁朗要替方婉死,求方婉的父亲饶方婉一命。
方婉的父亲当然不可能动宁家的子弟。
他又是气又怒,指责宁朗勾引他的女儿,还说他的女儿哪怕就是化成鬼也得嫁入夫家,不可能与宁朗结为夫妻。还让宁朗死了这颗心,永生永世都不会有与方婉在一起的可能。
宁朗受此刺激,当着方婉的面与方婉父亲争执起来。
贞烈的方婉眼看着父亲与心上人争执,知道自己再没可能嫁给宁朗,心如死灰之下触了柱。
宁朗吓得心胆俱裂……
方婉父亲更是呆若木鸡。
幸好当时华阳真人在方澄府上做客,施展妙手回春之术救回了方婉的性格。
方婉这一撞竟是把所有的前尘往事都给忘了,连父母都记不得,整个人傻傻的。
唯一能记得的,也只有“清川”二字。
方婉这一撞,也把宁朗给撞得浑浑噩噩的,天天跑到方婉父亲的大门外,要见方婉。方澄眼见这样下去不行,便去找方婉父亲,说不如趁着此病与方婉前未婚夫解除婚约,将方婉嫁给宁朗算了。
可是方婉父亲深受程朱毒害,竟说出“生是婆家人,死是婆家鬼。方婉就是死,也得抬到婆家墓地安葬”的话。
方澄没有办法,只得回来劝宁朗。
可是宁朗怎么也不肯离开凤仪。
方澄两下相劝无果,又见到两个孩子一个痴,一个傻。一个忘不掉,一个记不得,只得求助于华阳真人。
华阳真人使了计策,令两人相见。
相见之后,方婉却连宁朗是谁都不记得。不仅如此,还十分惧怕宁朗,一见到宁朗接近就大喊大叫。
嘴里喊着,“清川救我,清川救我。”
清川就在她的面前,她却连清川是谁都不知道。
看到心上人变成了这幅模样,宁朗万分自责,跪求华阳真人救治方婉。
华阳真人却说,唯一能救方婉的办法只能是宁朗的离开。
宁朗走了,清川这个人也就彻底地消失了。
时日久了,方婉自然不会再记得清川是谁。
记不得清川是谁,她的病自然就好了。
“牡丹亭上三生路,相顾一笑识君也。后十二年当中秋月夜,专于钱唐天竺寺外,乃是与君相见之期也。”华阳真人念了一段《圆观》,听得宁朗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