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二人都笑了。
又说笑了一会子,夜风吹来,略有些凉意,黛玉不禁缩了缩。
姜昭忽然想起前日他小叔子贾琮的话:“我姐姐热了你要替她扇风、我姐姐冷了你要替她披衣。”又想着旁边这个小女子日后便是他携手一生的妻子了,心下怜惜,乃解下披风轻轻围在黛玉肩头。
黛玉稍稍愕然,霎时羞红了脸,低头不语,双手却是紧紧抓着那件披风裹了。
两人都静静坐着,唯有湖心月如沉璧,耳畔风如私语。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姜昭只觉脚下有物,轻轻一拨,疾呼:“我们这船也漏了!”
黛玉大惊,伸手一探——果然,水已然没过靴子底了。
偏此时仍四面无人,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他两个俱是聪明人,忽然脑中闪过一念:莫非要命丧于此?
黛玉不由得潸然泪下:“我耽搁了公子。若非同我南下,公子此仍在京中好好的。”
姜昭道:“天无绝人之路,莫急,即便船底漏水了,船身是木头的,咱们可以趴在这上头等人来救。”
才说着,忽听有人喊:“咦?那船怎的一动不动?”
二人扭头一看,只见一叶小舟上几个人影儿,飞快的过来。因这晚月色颇明,清晰可见船首立着一位渔婆,船上还坐着三位渔女。
姜昭大喜,忙喊:“我们的船漏水了!还请相救、必有重谢。”
那小舟因在他们船前停了下来,此时水已经快没过脚背了。那渔婆皱眉道:“竟是漏了,谁做的破船!只是我们这船太小,载不动你们两个,若加了你俩我们这船也得沉了。只能上来一个。”
二人一怔。
黛玉“呼”的站起来决然道:“本是我连累姜公子,请搭这位公子先回岸上。”
姜昭急道:“岂有此理!哪有让妇孺置于险境的。林姑娘,你先搭她们的船去寻贾伯父。我健壮的很,便是船沉了也可伏在船帮子上等你。”
黛玉急道:“不成!我也可以伏在船帮子上的。”
他们还要推让,那渔婆笑道:“你二人无需如此,我瞧着,这船一时沉不了的,不如这位姑娘先上我们船来,我们船上都是女孩儿,也轻便些,我去喊我当家的来,他的船不远。”说着已将自己的小舟稳稳的搭上他们的船停住了。
姜昭听了连声道谢,不管不顾只推着黛玉往那边去。
黛玉自知只得如此了,不曾犹豫爽利的搭着那渔婆的手过去,回头向姜昭道:“公子放心,我必立时回来。”
姜昭笑道:“我等姑娘。”
那渔婆暗暗点头,手上举起竹篙轻轻一点,小舟如活了一般离去。
黛玉先向那渔婆道了声“大恩不言谢”,在船上屏气凝神肃然不语,也不曾回首去看姜昭。
不一会儿,湖面上又来了一条小舟,黛玉立时站了起来。因见船上的人与渔婆在说话,她忍着不曾言语。不过片刻功夫,她们这船上的三名渔女刷拉拉跳去那小舟上了。黛玉急问:“咱们可回去救姜公子了?”
渔婆笑道:“莫急,这就去。”因掉转船头,如离弦之箭朝姜昭那船划去。
眼见姜昭负手立于待沉之舟上,背映明月,越来越近,黛玉眼圈儿终是红了。
两船相接,姜昭一步跨上自己坐着的这条好船,黛玉一口气吐了出来,不禁喜极而泣。
姜昭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可是天无绝人之路?”
黛玉只顾着抹泪,懒得搭理他。姜昭哈哈大笑,笑声迎着湖水撒开去,月色愈发如洗。
那渔婆也大笑,口里唱起一支船谣,摇舟而去。
不多时,她依着姜昭指点寻到了贾赦那艘画舫。
原来画舫那点子小漏水早让船工给堵上了,贾赦、贾琮、迎春都回到画舫之上,也不知派了多少人出去寻他们两个。
见两个孩子平安回来,贾赦拍了半日胸口,忙让他们进去换湿了的靴子,喊人送了滚滚的茶水来驱寒,又说明日找个大庙拜佛安神。因大大的谢了那渔婆一锭金子,甚至不惜身份亲送她回小舟上。临了悄悄向那渔婆道:“多谢,也谢谢小李子。”
那渔婆也悄悄笑道:“难为国公爷想的出来这一出,我老婆子竟是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红楼背景年代在康熙雍乾三朝,康熙1722年才挂,纽科门大气式蒸汽机1705年就被发明出来并推广了。所以我设定这时候蒸汽机是可以从英国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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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君寂寞了露个脸,她们编编不让我乱冒泡= =其实抓虫子、送积分还是室友君在干的,你们别忘了我~~~
各位亲平安夜快乐!!!
☆、第75章
话说贾赦领着几个孩子春游玄武湖,暗地里伙同李三给黛玉姜昭人为制造了一回“同生共死”,效果不错,心满意足回去熬姜汤拜祖宗压惊,又定下明日往灵谷寺烧香。
次日一行人乘车往金陵东郊而去,先是到寺中礼佛,而后游览风光。
姜昭对贾赦比前一日殷勤了许多。若说之前他只是个陪着伯父的大侄子,如今倒真成了哄着岳丈的小女婿了,贾赦心中十分满意。虽说古代盲婚哑嫁的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趁两个孩子还在青春期早些培养感情总要平顺些。故此他也乐得端架子让姜昭搀着,两人说说闲话儿。
眼下四下没什么人,贾赦不着痕迹将话题由佛家引出去。“众生平等自然是哄人的。”他笑道,“旁的不说,单说人,尧舜禹那会子兴许还公平些,如今且瞧瞧,何处来的公平?”
姜昭小老头似的叹道:“人心不古。”
贾赦大笑:“古人又如何?原始社会不过是物产少、天敌多,唯有平分口粮方能养活一个部落的人、人口愈多愈能对付野兽而已。”
姜昭是姜老爷子养大的,又在求知欲最盛的年龄,听了一句完全听不懂的话,忙追问何意。
其实对于姜家,贾赦旁的都并无不满意,唯怕他们家这个“忠”字刻入血脉,遇上非明君就成了傻子。故此他预备趁这次南下之机,朝姜小昭同学脑子里对帝王的那条忠根砍上一刀。
既然人家都诚心诚意的问了,贾赦自然大发慈悲的告诉他。故此一抬手,指着前头一座小小的茅亭,大约是僧人歇脚用的,他两个慢慢走过去。
贾赦叹道:“这些我是不曾告诉琏儿的,也不曾说给莫瑜那孩子。琏儿虽聪明、并不稳当,莫瑜憨直,容易犯愣。我这些日子也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其实是犹豫要不要这么狠的哄他,“告诉你吧,又怕你流露出什么来。不告诉你,怕你来日犯傻。”
他这么半含半露的,谁听了都会不禁起好奇心的,况一个十七八的孩子。姜昭虽不言语,口里道“唯请伯父作主”,眼中明明白白写着“您不告诉我我睡不着觉”。
贾赦此时心中也纠结的很。到底是单同他讲讲社会进化理论,怕说服不了他;若哄的他厉害,又不甚忍心。权衡了半日,终于一跺脚:如今他是黛玉的舅舅,黛玉才是最重要的。因道:“你是知道我那位刘先生的。”
姜昭笑道:“家父常常提起,刘先生乃是稀世奇才,可惜不曾得会。”
贾赦摇头:“他也不过一常人尔。既不算聪明、也不算勤奋,只是芸芸众生罢了。”
姜昭道:“伯父何以过谦?刘先生教与伯父的样样皆不凡。”
贾赦笑道:“你听听这首词如何?”因立起来,轻声念了毛太祖的《沁园春·雪》,补足了穿越者必做的这道手续。
毛太祖此词文采飞扬、恢弘大气,姜昭听了肃然起敬:“好气魄!不知何人所写。”他本想猜是刘先生写的,偏贾赦才说了刘先生不过一凡人,想是无这等磅礴气韵的。
贾赦道:“此词为三百年后一朝开国之君手笔。”
姜昭才要称赞,闻言卡住了。过了半日,方恍恍惚惚的问:“伯父方才说什么?”
贾赦又道:“方才我颂与你听的那首《沁园春·雪》,乃是三百年后一朝开国之君所做。”
姜昭糊涂了。
贾赦再说一遍:“那是三百年后一位大才的手笔。”
姜昭悚然:“莫非刘先生竟能算出三百年后之事!”
贾赦摇头:“非也。他本从三百年后来的。”
姜昭愣了半日。
贾赦笑道:“晋陶潜所著《桃花源记》你总是读过的。”
姜昭点头。
“可曾想过,那桃源中的人并非记不清楚外头的年月,而是年月与外头不同?许是他们在桃源中不过百年,外头已然数百年?”
姜昭恍然道:“莫不是‘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
贾赦笑道:“或是那桃源有另一处出去,仍然是秦末呢?”
姜昭又愣了半日。
贾赦叹道:“刘先生本是休沐去郊外踏青游玩,于山间迷路,因天色已晚,便混着寻了一处山穴睡了。一梦醒来,身在数百年前。”
姜昭膛目结舌。许久才道:“竟有此事!”
贾赦又道:“那会子兵荒马乱,他一个后世人又不知世事,才得罪了人。”
姜昭年轻,平日家里虽管的紧,也没少读些传奇故事,自然脑补成这人被老荣国公所救,留在府中及后来的种种,不由得点点头。